“想什么呢?”慕容峰站在自己女儿身侧,瞧着她发呆的样子,轻声问道。

    “在想圣上那天对我说得话。”没有隐瞒自己父亲,女孩诚实的回答:“圣上问我,他信任我们,我们不信任他,将他的信任当做了什么。”

    慕容峰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是如何答得?”

    “我说我也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会有危险,想保护他。”女孩儿答道:“之后圣上就让我出去了。阿爹,你说我是不是说错了,回给你和阿娘惹麻烦?”

    “无碍。”男人揉了揉自己女儿的小脑袋:“祸已经闯下了,多想无意。一会儿圣上不论跟你说什么,只要问你想要什么赏,你就先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了,明白吗?”

    “阿爹你的意思是……”女孩皱皱眉,心中的不安更甚。

    明明刚做了一件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会给自己家里带来什么祸事?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放眼大盛,没有哪个女子能做到这样,你该要的,是你应得的,其他任何事情都无需顾虑。”

    乖巧的点点头,虽然心有不安,但又能怎么样。

    她能做的就那么多。

    慕思归继续当个桩子站在原地和大殿内的一众人一起等着圣上,就这么干站了一会儿,女孩忽然听见殿内响起一阵喧哗。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老大来了。

    老大今日穿了朝服,比平日多了皮甲,腰间没有佩戴横刀,却依旧英武不凡。他是个段家父子一起进来的,进来之后就有不少官员围上去找他攀谈。

    男人的目光仅仅掠过慕思归,确认她没事,便不再停留,跟围着他的人周旋。

    逆贼安建伯的外孙,护驾有功,前伯府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对于英王余党的处理早在两日前就已经有了结果,前安建伯下了死牢,与英王余孽一起秋后问斩,伯府内一众人全部流放。

    只有他护驾有功得以保全,然而有安建伯的案底在,众人虽与他攀谈,但心中也明了,这位大理寺少卿的官途,应该是走到头了。

    段国公来了没多久,圣上也就来了。

    先是例行问了些话,听了听新政的事情以及前去东海道反抗镇压的情况,朝政便暂放了一边,开始了今天的正事。

    “思归,你上前来。”楚星顾冲慕思归招招手,被宫女们妆点的像个精致瓷娃娃似的慕思归缓缓走出台阶前,规规矩矩的跪下:“此次京城能顺利脱围,你功不可没,朕一向赏罚分明,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赏罚分明?大殿内的诸人会心一笑,这是说赏过了还有罚是么。看来这次慕容家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啊。

    听了圣上的话,慕思归总算明白刚才阿爹对自己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女孩转过脑袋,回望自己的阿爹,慕容峰对她笑了笑,很温柔,用眼神告诉她:“其他什么都不要管,要你想要的。”

    要我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

    几个月前,若是皇帝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想要嫁给文德哥哥。

    作为洪王党的一员,汪家也受到了牵连,段府虽然没提退婚的事情,但是洪家主人工部尚书也已被下了狱,汪茹日后即使加进国公府,做了世子夫人,身后没了娘家撑腰,说话也硬气不起来。若是此时问圣上说亲,更是一说一个准。

    然而这个想法仅仅在慕思归的脑袋里过了一下,就很快飞走。

    现在的她有更想要的东西,是老大赔上了所有身家,亲手送给他的东西。

    他们家最多被革职,阿爹阿娘带着她回到北疆或扬水城继续过日子,弟弟或许最受委屈,可能因为此事牵连,没办法入朝为官,但他的家还在,家人还在。

    老大却什么都没有。

    她不能辜负老大的心意。

    “思归想要以女子身份进入大理寺当差。”悦耳的女声在安静的金銮殿中响起,众人听了皆是一愣。

    坊间流传定安郡主是个傻子,空有一身蛮力脑袋里却只有浆糊,如此一看,莫不是真的?

    “还有别的吗?”楚星顾想笑,这个小丫头。

    “还可以有别的要求吗?”慕思归的小脸亮了亮,一脸期待的与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对视。

    “求情不行。”一眼看穿对方的心思,楚星顾端出天子威仪,女孩刚亮起来的小脸瞬间黯淡。

    “那……那……那……”扭捏了一会儿,慕思归又想了想:“我可以不嫁给崔叔叔吗?”

    “恩?”怎么又提到了这茬事。

    “思归的意思是,我可以嫁给想嫁的人,若是遇不到良人,就不嫁了吗?”

    “你的婚事是朕亲口定的,朕一言九鼎,岂能说变就变。”楚星顾的样子刚威严了,吓得女孩忍不住一个哆嗦。

    “可是崔叔叔也不一定想娶我啊。”女孩有点委屈:“他跟我说过,他喜欢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女孩子,思归胸无点墨,也不温柔,嫁过去会委屈崔叔叔的。”

    朝臣们的眼风已经在往吏部崔尚书的身上瞟了。

    “那你当时为何又选定了崔关阳?”

    “是我阿娘替我选的。”女孩有点着急,想也没想开口答道,说完就觉得不妥,她好像往阿娘身上甩了口锅。

    “崔尚书,这门婚事是你替你儿子求的,你怎么看。”楚星顾也不理她,又去问崔尚书。

    “微臣……”崔尚书张张嘴,饶是他一贯八面玲珑,此时多少也有点下不来台面,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崔尚书接着道:“圣上,定安郡主所求与此桩婚事并不冲突,婚事即使两家长辈定下的,圣上也只是允诺了微臣与慕军师的请求而已。但若圣上应了郡主的要求,那么嫁不嫁娶不娶,就要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若嫁,那婚事便是圣上御赐,乃是两家之幸,若不嫁,那是因为郡主有圣上的赏赐。微臣以为,此事无碍。”

    说完这番话,崔尚书又快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自己说得似乎并无不妥。

    楚星顾跟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个要求,朕也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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