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虫鸣嘈杂。
    徐枕清把挡路的刺藤拉走,没留心被扎了几下,痛的他直抽气。
    “徐枕清?”
    伊萨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徐枕清爬进去,看见他撑着墙站着,脸对着出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着。”
    徐枕清轻手轻脚地放下蛋,把鹿和鱼扔地上,先扶着伊萨斯躺下。
    “睡太久了,难得清醒。”
    伊萨斯不肯躺,坐在毯子上,暖色的火光映到他脸上,让他有了一些血色:“你带东西回来了。”
    他听见了徐枕清扔东西的声音。
    徐枕清把衣服解开,拉着他的手腕去摸:“我用陷阱抓的,还有鱼和蛋。”
    伊萨斯的手下一片毛绒,脸上却没有能吃肉的惊喜:“你去雨林了?你不是说就在附近。”
    徐枕清不小心说漏嘴,干笑了一声轻轻带过:“我没出事啊,以后不去了。我先把鹿处理了,今天晚上煮个肉汤喝,你瘦了好多。”
    伊萨斯听见最后一句话,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其实他还好,毕竟底子在那里,徐枕清才是真的瘦了,纤细到不健康。
    “嗯。”
    伊萨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徐枕清也是为了两个人能过得好,他没有立场生气。
    只是心里始终有一处隐隐作痛。
    他尚且不知道这是心疼的情绪。
    于是肉香味飘散,山洞却沉默下来。
    两个人无声地吃过晚饭,睡在毯子上各有各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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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龙:(害怕被抛弃,逐渐话多)叽里呱啦……
    枕头:(心虚)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不要骂枕头圣母啦呜呜呜,我会哭的
    第115章 过去(十二)
    “嘭——”
    鲜血溅出,小鹿躺倒在地上,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周边的一切都漫上红色。
    徐枕清“唰”地坐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借着不灭的火光,能看清他脸上不正常的酡红,额头和鬓角全是湿淋淋的汗水,眼神涣散,嘴唇却有些病态的泛白。
    身上酸软一片,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岩浆里,身体火烧火燎的发烫,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感。
    徐枕清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高烧。
    火堆旁有温着的开水,徐枕清倒了一碗滋润发干的喉咙,吞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像是在生吞刀片一样难受,可以想见内部是如何发红发肿。
    徐枕清一边觉得热,一边又打着冷颤,裹着毛毯到箱子里翻找药片。
    退烧药只剩最后一片了,伊萨斯一开始持续低烧,药基本全用在他身上。
    就着水喝完药,徐枕清靠近火堆暖发抖的身体,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再也没了睡意。
    伊萨斯没被他的动静吵醒,正对着他熟睡着,纱布遮盖半张脸看不清面孔,可只是露出的轮廓就让徐枕清觉得安心。
    起码这里不只他一个人,他最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
    生病真的会让人变脆弱,徐枕清小心翼翼挪动到伊萨斯身边躺下,他其实更想钻进对方怀里,但两个目前的关系不允许他这样做。
    伊萨斯被他照顾的很好,就算不能每天洗澡也会勤擦身体,药和纱布也经常换,身上除了淡淡的药味就只有伊萨斯的味道。
    成年男性的气息,带着一点说不出的香气,是最让徐枕清觉得安心的味道。
    很多个日夜,徐枕清就是在这样的怀抱里安稳入睡,他们拥抱,接吻,尝试过这世上一切的亲密事,没有人比他们更加贴近。
    也许是感到有人来,伊萨斯的手动了动,放在徐枕清的脸侧。
    十多天的磨合,伊萨斯已经不会因为徐枕清的靠近而惊醒,他潜移默化的接受了徐枕清的存在。
    徐枕清轻轻握住他的手。
    伊萨斯的手很宽大,比他的手长一个指节,有层薄茧,抚摸他时会带来一阵舒服的痒意。
    徐枕清抓紧对方的手,往前挪了挪身体,让脸贴上他的手背。
    一向维持高体温的龙族也不及他的脸颊滚烫。
    伊萨斯松开徐枕清的手,瞬间清醒了。
    “你……”
    他往后让了让,两个人刚才的距离太近了,在飞艇都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到山洞后睡在火堆的两侧互不打扰,徐枕清怎么突然过来了?
    山洞通风良好,夜风从洞隙里吹过,火光摇曳几下,在墙上留下颤动的影子。
    “啊切——”
    徐枕清打了个喷嚏,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伊萨斯愣了一下,摸到徐枕清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毯,连忙掀起自己身上的厚毯盖住他
    “怎么盖的这么薄?毯子不够?”
    伊萨斯给他压好被角,往他头的方向伸手,先是碰到滚烫的脸颊,又往上拂开碎发停留在额头。
    “你发烧了,吃药了没?”
    “嗯。”
    徐枕清喉咙疼得不想说话,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样都能听出声音的沙哑干涩,伊萨斯前面的问题他也选择沉默。
    毯子当然是不够的。
    伊萨斯身下垫的和身上盖的就去了大半,徐枕清自己就垫了两层当床,和直接睡在地上差不多硬,只剩一条能盖身上。
    之前一直没生病,徐枕清还以为自己挺得住,没想到一病就如此严重,还缺医少药的。
    徐枕清身体难受,连带着精神也不好,半合着眼皮老是想睡觉,可睡也睡不着。
    闭眼就是那头鹿死去的样子,拖回来后徐枕清还在伊萨斯的指导下剥了完整的鹿皮,就晾在山洞外面。
    把不好处理的内脏远远扔掉,肉被他们留下来扔锅里煮了,没吃完的就放在干净的大碗。
    徐枕清在处理鹿的过程中反胃了好几次,强忍着没有吐出来,等到肉煮熟了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纵使心里有些抵触,身体对肉食的渴求也让他吃完了整碗鹿肉,里面还有一起下锅的鹿血。
    他之前兴致勃勃地做陷阱、抓猎物,很急切地想要狩猎成功,可真的让他剥夺一个生命,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即使徐枕清不说,伊萨斯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起码他躺着就不会被石头硌到,身上盖了好几条毯子,白天甚至会觉得热。
    伊萨斯经常费解,身边这个人为什么能为他做到这一步,这样无私、耐心,甚至称得上是奉献地照顾他,在他狼狈不堪,成为“废人”的时候。
    这样的关心和在意,是他过去二十三年,顶着温图托尔家主候选人的尊贵名头时,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伊萨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泡在温水里,被缓慢但持之以恒的捂热了,最坚硬的地方塌陷一小块,是从寒冰中钻出的嫩芽。
    源于人性中渴望被爱的一颗种子。
    遇见最合适的人,在最合适的时机,破冰而出。
    伊萨斯看不见,只能用受损的听力去尽力捕捉徐枕清沉重凌乱的呼吸。
    “你叫什么名字?”
    也是这时候,伊萨斯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有多么不妥,原本想着得救后给笔答谢礼就再无瓜葛,没想到会衍生出意料之外的感情。
    伊萨斯还不太肯定这是不是喜欢,但本能已经在催促他了解这个人。
    徐枕清原本昏昏欲睡,听见伊萨斯话瞬间瞪圆了眼睛,手指攥着衣角拧动。
    他不能说。
    伊萨斯诉说的回忆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可要怎么推脱过去呢,说个假名?
    徐枕清本来因为发烧脑子就混沌一片不太灵光,一紧张更是什么都想不到了,编不出来一个像人的名字。
    满脑子都是豆豆、欢欢之类的宠物名。
    “我……我,我觉得,名字不重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照顾你就行了,不是嘛?”
    徐枕清越说越犹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心虚地反问伊萨斯。
    伊萨斯沉默片刻,在徐枕清觉得他要生气时,居然缓缓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是。”
    “太晚了,睡吧。这几天也别出去了,食物够吃。”
    然后背过身躺好不动,像是真的睡了。
    徐枕清知道他不是真觉得没关系,这样被拒绝可能有点伤他的脸面。
    可徐枕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也不可能把名字告诉他,再说什么反而显得虚假让他更不自在。
    最后,徐枕清选择沉默是金,也侧过身和伊萨斯背对背躺着。
    折腾了一会,抵不过睡意和药效的联合进攻,还是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等他睡熟了,伊萨斯又翻回来,一晚上给他盖了好几次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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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断断续续下着雨,太阳只短暂出现在天空,乌云才是主旋律。
    徐枕清的病情也像天气一样反复无常,伊萨斯守在他旁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清衣做饭的手艺越发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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