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女子却越来越远,她够不着。
    那个女子在虚幻之中,瞪着她,幸灾乐祸地笑着:“我生下的小公主至少活了下来,你的呢,你生下的就是一个怪物!一个怪物!”
    女子的幻想逐渐在眼前消失,前孝贤皇后原本涣散的眸子逐渐迸发出一股精神,她虚弱地动了动唇,道:“把小皇子闷死吧,小皇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死胎。”
    朱桃听到,痛哭不已,攥着前孝贤皇后手哭道:“娘娘!”
    前孝贤皇后苦笑了下:“快去吧,不然你们都活不成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只有身边的这几个老人罢了。
    若小皇子是个死胎,或许她们也会死,可是却有一线生机。
    可若这胎儿是个不寻常,怕是所有看到听到的人,都活不成。
    “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沦落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一无所有,也帮你们做不成什么了,趁着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去把他闷死吧。”
    朱桃虽则有些不忍,可是一旁的嬷嬷脸色已经变了,她们盯着那小皇子,已经开始动手了。
    前孝贤皇后迷茫地闭上眼睛,她只听到,开始的时候那婴儿闷声哭着,后来便渐渐地没了声响。
    她无力地笑了下,最后就失去了意识。
    当仁德帝得到消息的时候,前孝贤皇后已经去了。
    他那个刚刚生下的唯一的小皇子,据说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他沉着脸来到了产房,嬷嬷们都跪在那里:“皇上,此乃污秽之地。”
    仁德帝凌厉的目光扫过她们,跨过她们,走进了房中。
    进去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躺在那里已经死去的前皇后,以及旁边一个包裹好的死婴。
    仁德帝过去,望着他曾经的皇后那憔悴的容颜,半响后终于道:“传令下去,依皇后之礼厚葬。”
    说完这个,他目光转向那个羸弱的婴儿。
    当下弯腰,就要去抱起那个孩儿,一旁跪着的嬷嬷见了,顿时脸色发白。
    仁德帝抱起那婴儿,看了一番后,忽而问道:“到底为何夭折?他面上青紫,是难产导致吗?”
    此时恰御医在旁,当下跪在那里,只是道:“皇上,微臣来到的时候,小皇子已经夭折。”
    仁德帝不解的,当下就要打开襁褓。
    一旁的嬷嬷宫娥是万万没想到这仁德帝竟然要查看一个死婴,一般男子,若是看到这般情景,顶多叹息一声,便不会再看了,毕竟妇人生产,夭折者并不在少数。
    至于御医前来查看,她们自有办法收买御医的。
    那朱桃看仁德帝就要打开襁褓,忙出声,颤声道:“皇上,小皇子甫一出生便已夭折,如今还是不要惊扰了他的好。”
    可是仁德帝一眼扫过地上跪着的众人,此时已经发现异样,越发打开了包裹。
    待一查看,饶是他身为一代帝王,见多识广,此时脸色也变了。
    他定定地望着那婴儿许久,终于默默地将襁褓重新包上。
    沉痛的目光扫过地上众人:“朕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谋害皇嗣,这是死罪,可是如果去捂死一个注定活不下来的畸形皇子,她们却敢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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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德帝既然亲眼看到了,那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对于手握至高无上权利的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难事。
    当知道一切真相后,他沉痛地道:“纵然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间,不过尔等谋害皇嗣,不可轻恕。”
    因这一句话,当日前孝贤皇后产房中诸人,尽皆处死,其他人等,纷纷贬为冷宫扫地奴,一世不得出宫门。
    前孝贤皇后依旧依皇后之礼厚葬了,而那个夭折的皇嗣,仁德帝请了高僧为他超度,之后也葬在皇陵里了。
    ☆、195
    宴席结束后,容王小心翼翼地扶持着阿宴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坐在马车里,阿宴觉得姿势有些艰难,腿脚也难受。容王见此,便干脆蹲在那里,帮她揉捏着腿脚。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马车平稳而缓慢地向前行走,外面有商铺门外挂着通红的灯笼,那灯笼将红色的光隐约撒入马车内。
    阿宴低头望着半蹲在那里,认真地帮自己捏腿的男人,却见他修长的睫毛垂着,白玉冠上的锦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动。
    他帮自己捏腿的时候,很是细致周到,有力的双手总是能捏到恰到好处,驱赶走自己的酸软和疲惫。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白玉冠,那冠上镶有明珠,衬得他越发俊美无匹。
    容王感觉到她的动作,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道:“我们的小郡主也快出来了吧。”
    阿宴摸摸肚子:“这几日倒是动得厉害,想着应该快了。”
    于是容王坐起来,又趴在她肚子上听了一番动静。
    一时用大手隔着肚皮抚摸着里面,不由挽起一个笑来:“以前子轩和子柯都敢踢我,如今这个倒是乖巧,一定是个郡主了。”
    谁知道话音刚落,里面的小家伙“砰砰砰”把肚皮踢得鼓了包,那包恰好鼓在容王手心。
    容王惊得不说话了,他默了半响,有些委屈又有些失望:“我不想再要一个小世子了。”
    阿宴也觉得怪了,这平时不是很乖巧的吗,怎么如今忽然踢起她父王来了?
    容王一边有些不甘心地摸着阿宴的肚子,一边坐在阿宴身边,让她靠着自己,这样她才能更舒服些。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阿宴想起抓周的事,便随口道:“今日皇上的意思,倒是很明显了呢。”
    这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毕竟没确定的事,谁也不敢乱说。
    容王却纳闷地道:“什么意思?”
    阿宴听着,无奈地看了容王一眼,想着若是以前,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如今却是有些迟钝了。
    于是便只好道:“我瞧着今日个,皇上倒是有意让子轩继承大宝的,只是如今前孝贤皇后肚子里那个,到底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容王听着,却依然不在意的样子,眯着眼睛靠在引枕上,淡道:“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想这些做什么!”
    阿宴听着这话,不由抬头看过去,此时外面商铺的灯笼已经过去了,只有月光淡淡地洒进来。
    他如玉一般的脸庞沉静如水,眸子是半合上的,看不出什么神情。
    一时阿宴有种错觉,仿佛现在的容王,就是之前的那个容王,其实他并没有傻。
    她将脸靠在他颈窝上,低声道:“怎么能不想这些呢,这关系到咱们将来的日子啊!”
    如今容王权势太盛,仁德帝又对他如此宠爱纵容,这也幸好仁德帝没有子嗣,要不然将来容王怕是都要被新皇忌惮的。
    若是仁德帝想传位给自己的儿子,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容王听了,却是低哼道:“你不必操心这些,左右咱们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谁要是敢让我萧永湛过不好日子,我就让谁一辈子过不好日子!”
    这话说的,霸气又理所当然,却又像个绕口令。
    阿宴听到这个,也是笑了:“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别着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可是容王却因为这话,沉寂了许久的心思顿时冒了上来。
    晚上回去后,一直等到阿宴睡着了,他却依然无法入睡。
    他坐起来,拧着眉头,低头凝视着侧躺在那里的女人,眉眼柔和,笑意盈盈,乌发铺了满床,虽则大着肚子,可是那身体的弧线依然优美动人。
    他喜欢这个女人,喜欢了两辈子,如今能够相守,来之不易。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白玉一般的脸上,他脸上冷沉沉的没有任何表情。
    事到如今,他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反正谁要夺走他的女人,他会不择手段地来对付对方!
    容王阴着脸,坐在那里很久后,终于起身,来到了屋外。
    他招了招手,便有一个黑衣暗卫落在他面前。
    清冷而暗哑的声音响起,他蹙着眉,冷道:“先去跟着长随,小心些,不许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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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德帝唯一的皇子甫一出生便夭折,因此仁德帝震怒接产之人,尽皆处斩,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昭朝野。
    于是众人越发清楚地明白,容王的两个小世子,果然有一个会是铁板钉钉的未来储君了。
    阿宴也感觉到了,于是这些日子越发行事低调内敛,便是偶尔这得了傻病的容王有不羁之举,也都被她劝住了。
    如今因她眼看着就要生了,而宫里的那位前孝贤皇后又是难产而死,容王便越发小心谨慎。守着她时便如同守着一个瓷娃娃般,仿佛唯恐不小心伤到她哪里。
    其余诸般准备,比如稳婆奶妈,还有御医等,都是一直候在这里的,以防有什么不测发生。
    可是肚子里的这位,倒是性子像她爹,淡定得很,眼瞅着过了时候,竟然一直没动静。
    阿宴倒是没什么,反而是容王,仿佛有些焦躁不安,每天都要把御医和欧阳大夫叫过来,各种问话。
    一直到有一天早间,阿宴忽而小腹抽疼,她心知这是终于要生了,正要叫醒一旁的容王,谁知道容王竟然一个翻身跃起来了。
    “阿宴,你要生了吗?”容王紧张地扶着阿宴。
    阿宴点头,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是……”
    这边容王忙喊着叫稳婆叫大夫,此时丫鬟们也都进来了,开始布置产房。
    按理说这个时候容王也该出去了,谁知道他是死活不出去,就在那里握着阿宴的手,倔强地道:“谁敢让本王出去,谁就先滚出去!”
    这种事,谁也不敢强迫他不是吗?
    况且大家都知道,如今家里的这位主儿,那脑袋是有问题的。
    如今王妃那是恨不得家里的两个小世子都要让着他呢!
    于是没办法,大家只好让他留在这里了。
    上一次阿宴生产,容王那是等在外头的,没亲眼见阿宴生产的痛苦。
    这一次,他眼看着阿宴痛苦得咬着牙,疼得额头都流出汗来,疼得几乎要挠墙,他整个人都吓得脸上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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