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督骑这番惊扰,吕熊己无心再探寻河边那些奇怪事物,也没有了打听谷中情况的心情。简单与黄鸣谈论片刻,便辞别黄鸣,离开码头,赶往民营。

    吕熊一路沉思,与十余名家将骑马慢行。见吕熊方入平安谷就被督骑一番教训,众家将也收起了不该有的杂乱心思,小心谨慎起来。

    前行十来里,吕熊等人行至谷后军寨。只听一阵号角声响,寨门内涌出一什骑卒。他们身着黑色盔甲,头戴红缨,手执骑弓,身背长剑,身下一色的褐色战马。十人排成一队,快速而整齐地奔驰而来。双方相隔十步,都停住战马。那什长上前,行一军礼言道:"吾等乃平安谷内中军大营亲卫,奉公子赵政和郎将田骑、千夫长乌蒙之命,前来迎侯吕熊管事入谷。敢问哪位是吕熊管事?"

    吕熊提马上前,回礼而言道:"我是吕熊。公子唤我即刻相见嘛?"

    什长回道:"公子言道,吕管事连日奔波,不必急于拜见,待安顿好家人,略作休整,再见不迟。公子己安排酒宴,今晚召集各位管事给吕管事接风。"

    吕熊眉头一皱,心道:听这什长所言,公子对我很是关怀,对我回谷之事颇有安排,也很是隆重,怎会只派一名什长相迎?

    吕熊迟疑地问道:"公子令你等在谷后寨门相迎?"

    那什长一愣,疑惑地看了看吕熊道:"吕管事末曾与田百将相见吗?"

    吕熊的怒火一下被点燃开来,心中暗道:见是当然见到了。可听这什长语气,原来田虎是代表谷中来码头迎接他的。这迎接仪式可真够隆重而特别的啊。

    吕熊很是恼怒地说道:"可是田百将令你等在此等我的吗?你们为何不去码头相候。"

    那什长一笑,行礼回道:"末能于码头相迎,十分抱歉。吕管事初来谷中,应该不知谷中军律。公子下令,非战时,除督骑、巡骑之外,各百人队须谨守防区,无特殊理由和军令,不得越界行动。所以公子才派田百将到码头相迎,令我等在此等候,帮吕管事安顿家眷。"

    吕熊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心道:好个没人养的胡儿子,竟敢如此待吾。等晚间与公子相见,我定要当面问问他,这可是迎客之道!

    想到这里,吕熊心头怒气稍解,对那什长言道:"之前可见我家人入谷?"

    "是的,他们才入寨门不久,应未走远。"

    "前面带路。"

    日过正午,吕熊安置好家眷,简单吃过午饭,便斥退了不断前来抱怨的一群族人,歇在帐中,独坐沉思。

    吕熊心中将今日事情回想数次,不由得将眉头越皱越紧。

    过了良久,吕熊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喃喃自语道:"大兄常言,我为人粗漏,见事迟缓。我还一直不服气,经过今日这件事情,我服气了。这山谷之中,势力繁杂,既有秦人、赵人之别,又有新人、旧人之分。我吕氏也可算作一派势力。这是有人对我家独掌水营之事起了心思。他们想要做什么呢?是想引起公子对这个事情的猜疑之心?"

    吕熊手执空杯,悬于手中,轻轻摇头道:"不像。"

    他不知觉地拿着空杯自饮,继续想到:难道是想打压我吕氏,分夺水军之权?也不像。

    良久,吕熊展眉一笑,心道:哎,我这可不是见事迟吗?这分明是田虎等公子心腹,在试探我吕氏对公子的态度啊,黄鸣也己多次暗示过的,要我吕氏向公子效忠。

    呵呵,吕熊自己不由轻笑出声。他重新斟酒,一饮而尽,心道:赵姬与君上非婚生子,政公子虽非嫡子,却是长子。如今君上归秦,得为太子嫡嗣,按理应当娶贵女为妃。相信数年之后,一旦有嫡子降生,政公子的地位可就尴尬了。

    吕熊得意地继续想到:所以政公子这帮心腹之臣才要试探我们对公子的态度。就是这般,一定是这么回事。

    吕熊轻蔑一笑,轻声自语道:想得我吕氏支持,哼哼,光威逼可不够,就看今晚你能给我们些什么吧。

    初冬时节,山谷之中,落日西沉,天色在不知觉间黑沉下来。吕熊想通了一切,重新打起精神,恢复了往日那般笑容常在的欢喜模样。他整束好衣冠,引几名随从,唤过那什骑军引路,直奔悬阳洞而去。

    悬阳洞中,房萱与她的那队女护军忙着布置酒宴。石洞大厅之上,灯火通明,桌案酒菜己齐备,只等众人入席了。

    房萱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排石屋,见赵政与白进等少年军什长们围坐屋内谈笑,她嘴角轻翘,暗道:难得公子对我等如此信重,我们也当好好表现,帮公子掌好这谷中之权。

    想到这里,她唤过一名女护卫,交待她道:"天色己晚,即将开席。你引几人去洞外等侯各位管事。"

    "诺"说完,那女护卫摆手招过几人,出了石厅。

    房萱又叫过一人,轻声问道:"阿恵,吕氏子对今天之事有何反应?"

    "本来他被田百骑一番打压警告之后,与黄管事表态,会听命于公子,不敢有违。但他在后寨与孟什长详问情由之后,似乎十分恼怒。九号来报,吕熊自己在帐中独坐了一个下午。九号曾听得他自言自语,说想要他吕氏效忠,光威逼可不够。"

    房萱不屑一笑道:"既然给脸不要,那就别怪我等心狠。"她贴近阿惠耳边,轻声吩咐道:"那就实行二号计划,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和歌舞安排好了吗?"

    那少女一笑,谨慎地环顾左右,轻声回道:"请枢密放心,一切齐备,定让那吕氏子出个好丑,重演绝缨之宴。"

    房萱一笑,也轻声回道:"手脚干净些,万不可被公子发觉。"

    那少女骄傲一笑,"少年军女卫办事,哪次失手过?"

    房萱点头一笑道:"去吧。"

    又过得片刻,各位管事纷纷来到石厅被女卫引入名自桌案落座,赵政与白进等人也先行入了席。赵政坐下不久,还没有与各管事打完招呼,吕熊也被引入了石厅。

    吕熊走入石厅,哈哈一笑,向赵政略行一揖,言道:"吕熊参见公子。两月未见,公子更加强健了些。我于谷中一路行来,一切井然有序,人人喜乐欢声,事事迅捷高效。公子才高,将这野谷治理的有如仙境一般,令人赞叹,吕熊佩服。"

    赵政微微一笑,回礼言道:"谢吕叔称赞。谷内这般盛世景象,皆依赖众位管事叔伯之力,政儿岂敢贪功。没有吕叔破灭家财,购得诸多物资,谷中之人求一温饱都难,哪得今日这般景象。吕叔功高,有恩于山谷,还请入席稍坐,饮杯素酒,以表我等相谢之情。"

    田骑与吕熊最是不合,他一见吕熊那虚假客套就烦,便在一旁说道:"好个商贾子,跑来邀功不成。赶紧回座,累得我们好一番久等。"

    吕熊与田骑多次交锋,常败无胜。因为田骑人老成精,不按套路来。吕熊与他讲道理,田骑装傻,以辱骂回应;吕熊与他对骂,田骑就闭嘴装可怜,以出身军伍骂不过、说不过为由,变文斗为武斗,定让吕熊吃顿拳脚,还不占理。几次下来,吕熊是怕了这老头,再不敢相争。听田骑这般一说,吕熊只得尴尬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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