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被塞入手中的那卷绢帛,易梦堂的目光中满是悲凉。曾经,他是多少期盼着这一天,而如今这一天真的到来,却又让他无法承受!初醒时,身体的疼痛如海浪般翻滚,他用了多大的意志,才控制住自己不在她面前呻吟!而现在,已痛到麻木,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这样一个破碎的他,如何陪伴她?又何谈保护她!她口中的那番美景,他又哪里还有机会陪她共赏!

    别开眼不忍直视的白珺竹长叹一声,转身取过琦雪的妆奁与凤冠,与捧着大红吉服的易梦兰一同走了过来。嫁给梦堂,琦雪的未来已是可以预见,他却无法反驳,且不说他们亲如手足的兄弟之情,也不说梦堂替他照顾父亲十年,单是他们之间的那份深情,就让他不得不同意!不管来日梦堂如何,至少,他们已是夫妻!

    就在床边,风琦雪拭去了泪,就着紫菱端来的清水净了面,由她与易梦兰相助,直接套上了那红的耀眼的吉服,又取出脂粉匀了面颊,淡扫娥眉,轻点朱唇,再将披于背上的丝发梳理成髻。

    易梦堂微侧着头,看着脂粉一点一点的掩去了风琦雪面容的憔悴,变的明艳起来,只恨不得,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深刻于心中,眼中的泪却控制不住的一滴接一滴的涌出,只能瞪大了眼睛,让那泪滴能快速的滑出眼眶,不至于模糊他的视线,却是连眨一下眼睛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

    做着这一切,紫菱与易梦兰已忍不住哭出声来,而风琦雪却极力的将那泪光含在眼眶中,不使它污了脸上的妆容。最后,由白珺竹将那镶满珠玉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

    薄施粉黛的玉容在凤冠的珠帘下若隐若现,透过珠帘看着易梦堂的眼中,却全没有一个新嫁娘该有的喜悦。有的,只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白珺竹牵起风琦雪的手走到床跟前,又执起易梦堂的手合在一起,道:“如今情形,只能一切从简,待来日梦堂伤好了,再宴请宾客……”那声音渐渐低落,终于说不下去!

    风琦雪凝视着易梦堂摇了摇头,道:“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是梦哥哥的妻子了。”说着,拿着易梦堂的手将那珠帘撩开,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绽开如花般的笑颜,压制着话语中的哽咽一字一字缓缓的道:“永结同心,生死相随!梦哥哥,对你的新娘,可还满意?”脸上笑着,那眼中的泪却终是没能忍住,如颗颗珍珠般滚滚而下。

    “琦雪……”易梦堂无力的摇头,眼中浓浓的心痛与不舍,也溶入到泪滴之中,顺着眼角缓缓滑下,隐入发丝之中!胸中一阵闷痛,似乎有什么呛入了喉中,让他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风琦雪吓了一跳,与梦兰珺竹一起小心的扶他坐起,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

    每一下咳嗽,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从隐隐的钝痛,到尖锐如撕裂一般!咳嗽的肩背都蜷缩佝偻,易梦堂却有几分欣喜,有疼痛,总好过麻木的感觉不到身体存在!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心里,却仿似也被他咳出了一块,空空洞洞的让他无力!鲜红的血落在刚刚换上的大红鸳鸯锦被上,本是相同的颜色,却偏偏那般刺目。他努力喘息着,任由风琦雪为他擦拭唇上的血迹,移开的目光落在放在一边的吉服上,眼中隐隐透出向往。

    白珺竹看在眼中,一阵心痛!他如何能不向往呢?罢了,能成全的,便都成全了他吧!转身取过吉服道:“既已起身了,就穿上吧”

    由着白珺竹与易梦兰一同帮他将吉服穿上,再扶他躺好,易梦堂微微的挪动手指抚过身上的吉服,一丝欣喜闪过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哀痛!身体又渐渐疼的麻木,看到风琦雪脸上的泪痕,多想替她抹去,那手,却是如何也抬不起来。

    白珺竹已有几分体力不支,也不忍再看着这一幕,悄悄的退了开去。深深的愧疚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父母报仇!梦堂与琦雪相互爱慕,父亲在世时便有意成全,如今他将复仇大事独揽自身,又何尝不是对他们兄妹的保护,若他真的因此而丧命,来日九泉之下,他又何来面目去见父母!叹息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漫天的白雪犹自飘扬,似乎要掩尽世间的一切,如此哀伤的夜,又有谁能够入眠?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父亲与阿虎的停灵之处,抬头看向房门,不由的想要去向父亲诉说一番,举步欲进,却又心生怯意!父亲对他们,许是一视同仁,可是阿虎伯伯以前不曾见过他们兄妹,明显的更心疼梦堂多一些,如今,是因为他的无能才害的梦堂至此,阿虎伯伯,定然是要怪他的吧!

    在廊下站了许久,白珺竹取出玉箫,微微垂眸,专注的吹奏起来。

    这首曲子,曾是父亲最喜欢的,幼时那八年居无定所的日子,无论如何恐慌困顿,只要父亲的箫声响起,便可以抚平一切,竟从未让他感觉到,那是被人追杀的生活,直至离散!

    彼此不知身在何处,想念,却不得相见,心中的忧思只能寄托与这一首箫曲。吹奏了多年,这曲子早已烂熟于心,却始终吹不出父亲的那份平和!他不是早已看透了生死吗?

    第五十一章 恩怨了 三

    创世更新时间:2014-08-26 23:27:43  字数:3275

    十年前,在他得知自己身中逆天之毒时,便知自己命不长久,每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他也早已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只盼望着,能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能让他有与父母团聚的时刻,而在与父亲团聚之后,去幻境寻找解药,也是为了易梦兰的情意,和不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十天前,他已经用这箫声送走了父亲,难道现在,他又要用这箫声送走自己的兄弟吗?

    两滴泪,从微垂的眼皮下滚出,蜿蜒的流下脸庞,那箫声已是哀绝,却排遣不了他心中肆意翻滚的痛楚!以往能借着箫声平静的心海,此时却越发的波涛汹涌,那两道浓眉越拧越紧,气息渐渐不稳,连箫声也开始断断续续,终于曲不成调!深吸口气,固执的想要继续那箫声,却连手指都颤抖起来,一个不稳,那玉箫便直直坠落。

    明明是落在厚厚的积雪上,那玉箫却摔断成两截!白珺竹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那玉箫,跟了父亲多年,又跟了他十几年,如今,竟断为两截!一时间,他只能呆愣的看着那白雪上的两段翠绿,眼中,满是恐慌!

    易梦兰的身影从回廊的拐角处缓缓走出,白珺竹心中的沉重她看的明明白白,所以,才会放心不下跟了过来。原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平静一下,此时看到那摔断的玉箫,便知道他心里的苦,已是无法排遣!

    听到脚步声响,白珺竹抬头看去,见是易梦兰,不由的心中一酸,眼中极力忍下的泪瞬间便溢了出来!

    易梦兰一声未发,任泪水横流,只默默的走上前去,慢慢的伸出双臂抱住了白珺竹。白珺竹一愕,猛的回抱住她,深深的勾着头贴着她的发鬓,嘴唇颤抖着,喃喃的道:“梦兰,梦兰,我怕!是我无用!我、太无用……”

    易梦兰只摇了摇头,他怕!她又何尝不怕!比以往易梦堂任何一次身临险境时都怕!可是,怕又能如何呢?若他们有能力改变,又岂会任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寂静的雪夜,两个无能为力的人只能在此抱头痛哭!

    长久的守候,再加上不时的流泪,风琦雪双目红肿亦布满血丝。再次醒来,看着这样的一个风琦雪,易梦堂只觉得心痛难当!明知道她最怕的便是离别!却还是无法不让她承受!回想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相守的每一刻都让他倍感珍惜,可若早知道会有让她如此伤心的今天,他宁愿,那一切过往都不曾发生!

    看到易梦堂醒来,风琦雪的脸上已不见惊喜,只握着他的手紧紧贴在脸上。不一定哪一次,便是他的最后一次,如此,她宁愿他一直睡着,只要那一息尚在!

    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易梦堂闭了闭眼,又缓缓的睁开,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可是,他又怎能放心的离她而去!积攒了些力气,他蠕动的嘴唇,轻轻的道:“琦雪,若是、我死了。答应我,你、可以伤心、一些、一些时日。可是,你要、努力的、忘掉我,好好的、生活。”

    风琦雪愣了半晌,突然微微一偏头,倔强的道:“我不!”她想如往日时那般撒一撒娇,偏偏出口的声音,却没有了往日的娇嗔。怔了一怔,想再如往日那般讨好他,可那嘴唇颤抖着,怎么也扯不开一个完整的笑容,只能用那哭的撕哑的声音语不成声的道:“是你答应我说,有我在,便有你在。如今我还好好的,就不许你自己先离开!难道,你就能放心丢下我吗?”

    易梦堂无奈苦笑,微微的勾动手指,想要抚摸她的面颊,良久,才又道:“就是放心不下,才让你、让你、答应我!”

    风琦雪含泪看着他,心中也想给他安慰,可是却说不出来,索性也不再掩饰,任那泪水夺眶而出,只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是你先答应我,要保护我,要陪着我的!你还说过,百年之后,要与我同棺而葬,我都记着的!”

    同棺而葬!他那时怎知自己会有今天!可是以风琦雪的性子,却是绝对可以做的出来!情急之下,他不禁急叫一声:“琦雪不要!”呼吸一乱,顿时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溢出口角。

    紫菱在一旁看的心急,一边递着软巾,一边道:“琦雪,你就先答应梦堂公子,也好让他安心。”

    风琦雪接过软巾替易梦堂擦去血迹,眼中透出绝望的笑意,看着易梦堂道:“我答应了你,好让你安心的离我而去吗?”手一收将那软巾紧紧握在手中,也不管紫菱尚在身侧,只一俯身贴向易梦堂,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磨蹭着他的面颊,哀伤的在他耳边低诉道:“梦哥哥,我想答应你,想让你安心,可是,我便是答应了,你又能相信我可以做到吗?不!我做不到!所以,请你,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易梦堂哽咽一声,紧紧闭上双目,却关不住滚滚而下的泪珠,顺着眼角流向两人贴紧之处,与风琦雪的泪溶合一处,分不清你我!

    门外,白珺竹与易梦兰依偎而立,他们放心不下,痛哭一场发泄一番,便又赶了回来,此时在门外听着易梦堂与风琦雪的话语,不禁更是痛彻心肺,却又不知该如何进去安慰!

    正在伤心之中,忽听得院门处传来人声,白珺竹与易梦兰回头望去,只见黄然一路疾奔而来,边跑边叫道:“梅前辈回来了,珺竹琦雪,梅前辈回来了!”想是奔跑牵动了腹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只用一手按着,脚下速度却不减分毫。

    白珺竹与易梦兰一阵惊喜,急忙迎了上去,梅夕鹤紧跟着黄然来到门前廊下,这才顾得上抖落一身落雪,掀开风帽抹了抹额上冒雪赶路走出的汗水,带着一丝歉意道:“大雪耽搁了行程。我回来晚了,希望还赶得及!”

    话音未落,便见百灵也听闻了消息跑了过来,一见梅夕鹤,便上前哭道:“师公,师公,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去看看他吧!”

    梅夕鹤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多说,便与众人一同进屋。风琦雪听到声音,已经迎了过来。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一双泪眼满含着期翼道:“梅伯伯,请你救救梦哥哥!”

    梅夕鹤拉起了她,只在看到她一身吉服时微微一怔,便径直来到床前,搭上易梦堂腕脉。

    易梦堂感激的看他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意识,又渐渐陷入模糊。想是都得到了消息,不多时,蓝胜坤方靖等人也都赶了过来,一时间,房中站满了人,却依然是寂静无声,俱都是急切的看着梅夕鹤。

    梅夕鹤诊视良久,才松开了手,将易梦堂的手放入被中。风琦雪上前一步,急切的问道:“梅伯伯,梦哥哥他、他怎样?”

    梅夕鹤稍做沉吟,道:“我自会尽力。只是,梦堂的伤委实太重,又拖的久了些,能否醒来,我……并无十分把握。”懊恼的叹息一声,又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急于进山!”

    风琦雪的眼神中一阵慌乱,梅夕鹤的医术她心里清楚,若是他再无把握,那还有何人能救得了易梦堂!白珺竹的双目中也闪过一丝黯然,心中涌上深深的自责,一时也是无语,易梦兰看他一眼,压下心中哀痛,轻叹一声道:“生死由命。梦堂能得梅伯伯如此费心,也是他的福份,若还不能活转,也只能是他命数使然!”

    黄然看看双目红肿的风琦雪,又再看看满面自责的白珺竹,突然上前双膝跪倒,道:“若非为救犬子,珺竹定可以与梦堂一同出战,也就不会让梦堂重伤至此,请梅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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