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几乎是落荒而逃。
    赵清渠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把他吓得不轻,任谁发现强势霸气说一不二的人忽然转而走柔情路线,估计是个人都会适应不良。
    看着赵璋火烧屁股似的满脸通红冲出病房,赵清渠眼底的虚弱温柔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摸了摸嘴唇,回味了一番刚才美妙的柔软触感,漆黑的眼底浮现出狡猾的笑意。
    他这个侄子向来别扭,如果威逼利诱,一定死拧到底,摆出一副烈士似的宁死不屈的模样;趁着受伤的机会,适当的示个弱,再徐徐图之,他不信拿不下来。
    偏偏喜欢上这么个别扭的家伙,不逼一步不动,逼急了像兔子一样咬人,想要稳稳地拿下,还要从长计议,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他喜欢,所以他乐意。
    正当赵清渠噼里啪啦在心底打着小算盘的时候,手机震了震,收到一条短信。
    他拿起看了一眼,尴尬的轻咳一声,扬声道:“好了,出来吧。”
    衣帽间衣橱的门忽然打开,孙江从里面钻出来,走到赵清渠面前,面无表情。
    赵清渠又咳了一声:“辛苦了,这衣橱还挺大。”
    “大不大,赵爷进去躲躲看就知道了。”
    赵清渠见这回自己的左右手真有些恼了,自觉有些理亏,得知侄子来的时候赵璋已经上了电梯,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叫正在汇报的孙江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想来,这事实在有些丢脸。
    见自家boss脸色不好,孙江适时的转移话题。
    “赵爷,婚礼现场刺杀的主使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赵清渠收起了笑容,神色冷肃的看着他:“哦?”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那人应该就是……是……”孙江面颊肌肉紧绷,连说两个是都没是出个结果,到了最后双眼一闭,咬牙沉声道:“一切都如赵爷所料。”
    赵清渠沉默许久,忽然低笑出声。
    “用不着夸我,我不比你好受,真是人心难测。”
    他缓缓闭上眼:“想当年我也是从腥风血雨过来的,现在别人羡慕我风光得意,我到底吃过什么苦,大概也只有你们知道。混黑看着牛气,帮派强了地盘大了兄弟们在道上也有底气,但你看看从古至今,那个混黑的能干的过白道?现在风光,是因为人家不动你,一旦要下手,不出三天就能把你老底全端了,一个不留!”
    孙江一震:“难道是上头要动手了?”
    “迟早的事!”赵清渠冷笑一声:“帮派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上头不会坐视不理,以你为我为什么帮派好好的位置不坐回李家赵家蹚这一趟浑水,还不是为了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转型漂白,好让以后兄弟们堂堂正正的做人。可惜啊,有人舍不得那些非法行当的暴利,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割掉那些财源,坐不住了,想要出手。别以为我不知道底下传的流言,说我做蓝田集团董事是为了以漂白为借口把帮派产业据为己有?真是可笑!”
    赵清渠声音冰冷,面上一片寒凉:“根据地遇袭的那一次,赵璋落水的那一次,到现在的坠机,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能醒来失望透顶!”
    孙江见赵清渠面色森冷,下意识的挺直背脊站在一边,小心翼翼一言不发。
    赵清渠沉默了一会,朝他挥挥手。
    “接下来的事儿就按照我说的办吧,刺杀我的人严密的看着,那边估计见不得他活着,一切小心。”
    见孙江眼底的挣扎和沉痛,赵清渠轻叹一声。
    “孙江,跟着我这么多年,你也是老人了,这件事……别无选择。”
    孙江终于点了点头,步伐沉重的走了。
    那一天的乌龙婚礼成了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过了将近一个星期都热度不消,成为人们饭后津津乐道的资谈。
    在这件事里,最倒霉的要算是新娘李媛丽小姐,结婚当天老爸死了,肚里孩子的父亲来婚礼砸场,还因为嫉恨意图谋杀新郎,这么一连串劲爆的事情,放在哪个家族都算是大丑闻。
    李媛丽那一跤把孩子摔没了,在医院里浑浑噩噩以泪洗面了许久,出院后回到李家,才发现堂哥李立嫌她给家族丢脸,早就买好机票等她一回来就送出国。
    为此李媛丽大吵大闹,甚至还跑到李落芳的休养别墅去求援,可惜李落芳借口养病闭门不见,她那既可怜又狼狈的样子反而被狗仔拍下来,又成了第二天的报纸头条。
    李家大感丢脸,没几天就对外宣称李媛丽受刺激太大,精神出了问题,直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这事儿才逐渐平息下来。
    李家那边如何混乱赵璋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现在有更头疼的事等着他解决。
    自从赵清渠醒来后没多久,就以在医院不习惯为理由,搬回了赵宅调养,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就出在“调养”上。
    赵清渠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保姆张姨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动,每天复健的任务,就莫名其妙的落在了赵璋头上。
    一开始赵璋请了几个护工,但没两天就发生了财产失窃的事儿,查到最后竟然是护工手脚不干净顺手拿走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赵清渠为此却大发雷霆,将那几个人赶了出去。
    等赵璋知道这事儿从公司赶回来后,护工已经离开,赵清渠神色阴沉的表示不想再请这种东西晃来晃去的碍眼。
    护工可以不请,但复健却不能不做,赵璋见不得赵清渠虚弱却咬牙死撑的模样,便揽下了复健和看护的任务。
    没几天,赵璋就后悔了。
    复健还好说,下班回家后按照医生的嘱咐按部就班就行了;真正的问题在于洗澡。
    其实也不能说是洗澡,以赵清渠的这种身体状况,顶多也就是拿热毛巾打湿了擦擦身体,但张姨是女人,总不好对着赵清渠的赤身裸体,赵璋便无比苦逼的赶鸭子上架,卷起袖子亲自上阵。
    赵璋发现赵清渠有轻度洁癖,不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擦一遍不能交差,可怜他赵璋两辈子没伺候过人,偏偏要伺候的这人是为了他差点丢了命的,他便不得不咬牙从头学起。
    六点半,公司的人基本已经走光,赵璋揉着太阳穴关上电脑,见隔壁助理室的灯还是亮的,便起身走了过去。
    “罗助,还在忙呢?回家吃饭去吧,下班了。”
    赵璋见罗执十分专注的盯着屏幕,好奇的凑上前看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罗助,你个大男人这么晚不回家就是为了在办公室玩偷菜?”
    罗执眼疾手快的在好友田里抢了一朵成熟的玫瑰,施施然的转身靠在椅背上。
    “赵总,不是我不想回家,只是有饭局,母命难为啊。”
    “哦?”
    见赵璋来了兴趣,罗执顿时觉得一肚子苦水终于有地方倒,噼里啪啦就说出来。
    “赵总,你也知道我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我妈为此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前几天她跟我说她逛街时认识了一个姑娘,聊了聊特别投缘,觉得适合当儿媳妇。可巧了,那女的说恰好是我们市的,那几天是去我妈那地儿出差,我妈一听就来劲了,把我所有联系方式一股脑儿塞给那姑娘,硬是要我和她的见见,说我准喜欢。这不,那女人回来了,所以今晚七点我得去和她见面,给我妈一交代。”
    赵璋听的直乐:“罗助,没准真的一见倾心呢。”
    “谁知道。”罗执显然没抱太大希望,摇摇头站起来:“我该走了,伦萨咖啡厅虽然离这里不远,但这个时候不好打车。”
    “你的车呢?”
    “前几天蹭了,现在在修车行呢。”
    “那正好。”赵璋笑道:“我也要去那一带,顺路把你送过去。”
    罗执一愣:“赵总不回家?”
    “有点事儿,等一会儿回。”
    赵璋开车很快就把罗执送到了咖啡厅门口,罗执一路上都没打听出赵总要去哪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走进咖啡厅,相亲对象还没来,便挑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点了杯咖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没喝多久,就接到了赵清渠的电话。
    “赵璋还在公司?”
    果然来了。
    罗执苦哈哈的开口:“没有,我今晚有饭局,他送我到饭局门口,说有事就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没说去哪?”
    “没问出来。”
    电话那一头霎时间安静下来。
    罗执心底发毛,举着手机觉得手都酸了,那边却一直没有声音。
    就在他心底叫苦连天的时候,眼角余光猛地扫到从马路对面停车场内走出的身影,眼睛立刻一亮。
    “出来了出来了,赵总从停车场出来了,正在往左边走,哎他进去了。”
    “去哪儿了?”
    “去……”罗执抬头看了眼对面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喉咙像堵了棉花一样,卡了许久,才说出来。
    “去了……天堂美洗浴中心。”
    电话那头呼吸声猛地加重,过了半晌,罗执听见了赵清渠低沉的,一字一顿的声音。
    “跟上去。”
    罗执内心哀嚎,欲哭无泪。
    “请问,您就是罗先生么?”
    甜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一个妆容淡雅的女士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粟色的卷发垂在胸前,十分妩媚。
    罗执无暇欣赏美人,前顶头上司余威尚在,他实在没胆子反抗,匆匆忙忙的起身,朝着美人丢下一句“对不起有急事我先走了”,便大步流星的走出咖啡厅。
    美人一脸错愕的看着罗执潇洒离去的背影,刚想追出去,却被服务生挡下。
    “对不起,这位女士,刚才那位先生还没付账,请先去前台结账。”
    美人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第54章
    赵璋走进洗浴中心,穿过贴满古典花纹瓷砖的走廊,熟门熟路的在一个垂满塑料藤蔓的门帘前停下,伸手敲了敲门。
    半晌后,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赵璋哥,你来了。”
    赵璋点点头走了进去,随手将外套脱下挂在门旁的衣架上。
    “小刘,忙完了?”
    “下午就接待完客户了,听说哥您要来,我就算再忙也得把时间腾出来啊。”
    小刘笑呵呵的递给赵璋一个浴袍,等他在屏风后换好了,便起身让出按摩床,看着他趴上去。
    “赵璋哥,上一次您学的手法回去给您妈试了没,老人家肯定赞不绝口吧?”
    赵璋呼吸滞了滞,过了好一会儿笑道:“还没呢,我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打算自己先练一会儿。”
    “哥您真是孝顺,您妈真有福气。”小刘乐呵呵的沿着赵璋肩颈的穴位施力按揉,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皮肤泛着红痕,显然力道十足。
    “这按摩啊也是门学问,什么地方用什么手法,施展多大的力道都有讲究,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完的。”
    “所以我这不是找小刘师傅学习了么。”赵璋低笑道:“你可是这里顶呱呱的按摩师,听说独门手法不轻易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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