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纳城—街道

    赫蒂扯住雷纳的一只手臂,急匆匆地往前走着。雷纳想把脚步放慢些,手腕上立刻传来了巨大力道,强迫着他向前走去。

    雷纳:“你这么急做什么?至少也把原因说清楚啊?”

    赫蒂:“说那么多干什么?你跟我来就行。”

    两星期前,雷纳把继承人身份的问题,以及元素神教廷在背后操纵的事实告诉了她。从那时以来,赫蒂的表现就十分奇怪。比如说飞机需要整修,今天一天不出去侦查啦,明天身体不舒服,想在屋里躺躺啦……

    今天更是,不由分说就将雷纳从城堡里揪了出来。

    当雷纳到达中心广场时,一个硕大的布棚赫然在目。高倒是没多高,一人多而已。主要是占地范围大,几乎是旁边木头飞机的三倍多大。

    雷纳:“这是……?”

    赫蒂嘴角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没有言语,几步上前,将盖于其上的棕色油布揭开一角,费力地拉扯着。见雷纳没有动弹的意思,赫蒂瞪了他一眼:“过来帮忙。”

    雷纳应了声,上前帮她将大棚给揭了下来。

    一架崭新的飞机出现在他面前,正好与旁边的旧木头飞机形成对比。其机翼长度是后者的三倍有余,材料却不是经过简单切削的实心长木块,而是数百根硬木拼成的架子,正好组成机翼的形状。

    雷纳走近,伸手摸了摸木架机翼上尚未完成的蒙皮——粗糙,坚韧,有颗粒感,整体呈现淡褐色。这是皮革还是什么?他疑惑起来。同时,他也注意到了组成机身的硬木,明显比另一架飞机要薄上许多。

    赫蒂轻拍机身,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新做的,怎么样?”

    雷纳:“嗯,不错,不过还没做完吧?你看你看。”说着,他指了指那些没被蒙皮蒙上的地方。

    赫蒂脸一红:“后天就好了!你看,我之前发现了,飞机翅膀做得越大就越不费力。还有它的形状,让它微微往上翘一点也可以省力。飞机身体也可以收窄,能坐人就可以,之前那架做得太宽了……”

    雷纳后退几步,再次从整体的角度打量了下这架飞机,说道:“的确不错,比你之前那架好看多了。你怎么想到做架新飞机的?”

    赫蒂:“后天我们就出发吧。”

    雷纳:“……你说什么?”

    赫蒂:“后天我们就出发,我有信心用这架新飞机飞很远。”

    雷纳:“飞去哪里?”

    赫蒂:“随便哪里啊,你决定。”

    雷纳:“可……我们为什么要走?我没说要走啊?”

    赫蒂:“怎么?你还想留在这儿?要是教会发现了你不是继承人,谁能保证他们做什么?”

    雷纳:“还能做什么?我又没有意骗他们,当初我也以为我是继承人来着……再说了,为了拉起这支武装我出了很多力,不求他们太多回报,对我保持应有的礼节是没问题的吧?”

    赫蒂:“你能保证他们不改变想法?”

    雷纳:“那个新来的理查德如何我不敢保证,不过耶尔和艾莎尔,奥康纳三人是可以信赖的。”

    赫蒂:“走了走了,卡塔纳这破地方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留恋的。你不走我就拖你走,反正你打不过我。”

    雷纳:“……”

    赫蒂:“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记得后天早上到这儿来。”

    雷纳:“你看……我也想走,可问题是我不能走。在教廷决定拉新继承人过来之前,我这个教会领袖头衔还有用处。”

    赫蒂:“什么用处,一个教会领袖而已,弗里加大陆教会多得是。”

    雷纳:“与商会,公爵,安凡沙三方高层人士接触,这个头衔必不可少。你看,假如我以平民的身份求见他们,恐怕只能到最低级别的男爵为止。有了这个头衔,很多事情做起来才方便。”

    赫蒂:“做什么?”

    雷纳:“建立我的武装啊,还能有什么?”

    赫蒂:“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切实际呢?”

    雷纳:“不切实际就不切实际嘛,你做的飞机对于其他人来说就切实际了?”

    赫蒂:“在说你的事,别说到我身上啊……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的飞机就放在这里,有需要的话来找我。”

    雷纳:“……谢谢。”

    赫蒂突然伸手扯住雷纳,将他拉到飞机旁边:“对了,还有十几处改进没跟你说呢,你看这里……”

    完了,这得唠叨到下午去。雷纳心中一凉,转身想跑,结果手腕像被铁环箍住似的,挣脱不开。

    赫蒂露出个诡秘的笑容:“先听我说完……”

    ——

    卡塔纳城——城西难民区

    马修嘴里叼着根树枝,拍了拍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带着五个小跟班走在难民区的街道上,脸上只剩满足的神色。

    在第一次听见灰袍的要求时,马修以为对方是在忽悠自己玩。只需穿上特定的衣服生活,互相见面时行礼,就能拿到每月四十银币的佣金和免费的食物……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而且居然还是真的。

    马修身后五名青年见他跟灰袍接触得多,便自动凑了上来套近乎,马修本人也乐得享受一把被人奉承的感觉。

    身后一名青年突然说道:“你们说那灰袍……会不会是个傻子?撒钱也不是这么个撒法啊。往常贵族们搞个什么捐赠的,那也得一大堆人捧场,给金主挣够面子呢。他呢,一没让我们干活,二没让我们给他撑场面,你们说他图啥?”

    马修面色一冷:“灰袍要怎么样是他的事,我们按他说的做就行。拿了别人的钱,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各位也就别干了。”

    青年慌忙道:“是是是……是我错了。”

    马修哼了一声,视线再度转向前方。他不喜欢别人嚼舌根,但灰袍的行为的确有些难以理解,不遭人非议才是怪事……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突然,街道前方出现七八个人,和马修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标着银隼纹章的白灰色布质衣裤。

    按照灰袍的要求,应该左手抵右肩,微微点头行礼。马修拍了拍身后几人,站直身体,准备行礼。

    一瞬间,他注意到了街道两旁人的目光。两群大男人就这么没来由地相互行礼,看起来就像是傻子。马修突然犹豫了。

    但下一刻,他便发现街道旁的人们大多衣着破烂,头上蒙着一层灰尘,脸也瘦得只剩一层皮。而马修这些人简直就是鸡群中的孔雀,野狗群中的苍狼。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马修站定,带着身后几人郑重行礼。对面七八人回礼。

    一种他未曾体验过的情感冒了出来,马修回味了许久,想为其找个合适的名字,却以失败告终。

    马修不知道,要是他向灰袍提出这个问题的话,对方只会哈哈一笑,然后说一个词:

    “集体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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