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如今是真正的赵府,家族里远近的族亲都搬出去了,是章锦恭办的这件事儿,带着几个暗云卫往外扔东西,限令那些人一个时辰搬走,一个时辰哪里搬的完,这些人哭喊着才要叫苦说冤,章锦恭也有话说,宅子是朝廷留给赵夫人养老的。

    正经的主子挤到下人房,这是什么道理?

    新皇即位,赵家的天也翻过来了,朝廷赏了赵家五百两银子,这点银子实在不多,却是雪中送炭,赵弘毅经过贫苦,他知道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些银子,他精打细算,足够他们娘俩花用的,赵弘毅不肯丢了货郎担,从前为了生活,如今当做营生吧。

    大踏步的往回走,穿着粗布葛衣,风吹得衣服鼓动起来,走起路来都带劲,周蕴这家伙打什么鬼主意,放了陆狗咬人,又来怀柔的手段,还带着儿子来找他叙旧?赵弘毅自嘲的一笑,那就随他的便吧。

    侍卫在院落里无声的散开,小孩子好奇的跟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张望,小孩子没嫌弃院落简陋,看什么都有些好奇。

    皇帝驾到,赵夫人不能回避了,“民妇见过陛下,见过太子。”

    周蕴含笑招呼着,“朕路上巧遇弘毅,过来蹭一顿吃喝,夫人不要嫌麻烦。”

    赵家还有几个忠心的仆人,患难多年,早就不当仆人对待了,新买个小毛丫鬟,大夏朝人口便宜,花几两银子就能买个人,赵弘毅不指使小丫鬟干活,似笑非笑的,“陛下只管坐着,草民还得做饭去。”

    周蕴看着他也笑了,“能尝到弘毅亲手做的饭,是朕有福气。”

    赵弘毅拿出了陈年的好茶叶——珍藏了多年的大红袍,嘴里还笑着。“我们家也就这点茶叶还行,在当年这也是极好的,这一罐还是先帝赏赐的。”

    拿着陈年的茶叶招待皇帝,还是陈了多年的。周蕴看着热腾腾的茶水笑了。

    赵弘毅没到酒楼叫酒菜,让丫鬟生了炉子,糙米扔到锅里算煮熟了,他真想把隔年腌的咸菜拿出来,在坛子里都烂臭了。只好作罢,给小丫鬟五个铜板,让她买点罗汉豆。

    就这么将就着吧,饭菜摆上来了,赵弘毅母子陪着吃。

    侍卫木着脸看简陋的饭菜,总不能让皇帝吃那个吧,到酒馆叫了一桌酒席送进来,周蕴一看就笑了,“你们拿到院子里吃去,弘毅做了一回。朕尝尝弘毅的手艺。”

    皇帝不要酒菜,只好都搬出去了,众侍卫散在角落里没人敢吃。

    青钰吃了一口苦了脸,周蕴若无其事的咽下去,“弘毅兄好手艺。”

    赵弘毅笑道,“君子远庖丁,赵某不是君子。”

    “朕早知道你不是君子。”

    周蕴淡淡一笑,“弘毅兄今年二十有五,该娶个媳妇帮你做饭了。”

    “前街做豆腐的小妞不错,赵某有心想要娶了。”

    赵弘毅见太子苦着小脸蛋咽不下饭。不由得笑了,周蕴那家伙他懒得管,小孩子还是别吃这个,糙米饭壳子太多。小孩子吃了消化不了,赵弘毅递过两个煮鸡蛋。

    青钰连带壳的鸡蛋都没见过,太子吃蛋那也吃剥现成的鸽子蛋,好好的孩子都让皇宫关傻了,周蕴暗暗摇头,替他敲碎了让他自己剥皮。

    “弘毅真想娶卖豆腐的小妞?”

    赵夫人柔声笑道。“民妇不情愿,陛下这些年对弘毅多有眷顾,未亡人感念皇恩,斗胆为小儿求娶长公主,不知陛下能否答应?弘毅不会辜负了长公主。”

    赵夫人久经风浪,娓娓的说道起来。

    赵弘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娘,赵夫人含笑看着皇帝。

    赵夫人笑容平静,就好像她的要求再正当不过,赵夫人不愧出身名门,经历了这么多跌宕起伏,还有一份淡定从容,拿尚主当借口,试探皇帝的心意。

    周蕴满面春风的笑了,“弘毅做了驸马这辈子都没了出头之日,朕不会让他尚主的。”

    周蕴看着赵夫人,平静的眼波荡漾着波澜,“朕想问夫人几句话,还望夫人实话实说,夫人可曾说过雷大总管?”

    赵夫人摇摇头,“民妇没过。”

    “夫人真的不知?或许他不叫这名字。”

    周蕴递过去一块丝薄,上面勾勒出魁伟男子的头像,脸上蒙着布,露出一双眼,“夫人见过这个人没有?还望夫人仔细辨认。”

    赵夫人看了笑道,“民妇哪里会认识外面子的男子?”

    周蕴脸上笑容未变,“朕请问夫人,您还记得苗贞儿?”

    “苗贞儿?”赵夫人神情中有些讶异,“民妇记得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

    “夫人记得苗贞儿的来历?”

    赵夫人神色间凝重起来,皇帝无缘无故的不会寻问这些,“苗贞儿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周口县令的女儿,她乖巧懂事,有梳头的手艺,太皇太后看重她。”

    “苗贞儿不是县令的女儿,她是周口一带贫民女儿。”

    周蕴冷淡的说着,赵夫人心中一震,就见周蕴笑容里多出来点锋芒,“三十年前九江府丢了账本,夫人说过吧?”

    “民妇知道这件事,先帝曾遭软禁,后来辨明冤屈。”

    “夫人可知是何人盗了密帐?博望侯是否参与?”

    赵夫人看着皇帝,“莫非陛下以为是赵家做的?赵家罪孽深重,参与过许多,民妇不敢为赵家辩白,不过这件事与赵家无关,公公当年很吃惊,这件事打乱了公公的部署,陛下您知道的,三十年前赵家站在宝荣亲王那边。”

    宝荣亲王身为太皇太后的养子,当年的废太子殿下,因过失被废,蒙冤遇害,太皇太后无奈最终推先皇上位,先帝一朝皇室倾轧激烈。

    赵夫人下了决心实话实说,“那件事很离奇,公公当年也曾疑惑,从道理上来说,宝音亲王最有嫌疑,他后来因为密帐坏了事,先夫派人追查过,这件事和宝音无关。”

    “无关?和他无关?那与何人有关?”

    “先夫怀疑是先帝自导自演的戏,有些线索指向了九江王府,那种不利的局面先皇还能自辩冤屈,太子被废而亡,宝音失宠,诸王受了牵连,朝中血流成河,范阳候全家抄斩,先皇独善其身,陛下问了民妇,民妇不敢不说。”

    赵夫人说的都是当年的事实,周蕴看向赵夫人,“那么朕告诉夫人,账本丢失与先皇无关,先皇也是百口莫辩。”

    赵夫人神情平静如水,这件事与赵家无关。

    “先皇偶然间得了九江密帐,这件事年深月久,先皇也无处查证。”

    周蕴看向赵弘毅,眼神锋利如刀,“弘毅兄送给太子的小戳日入担,巧的很,九江密帐上也有这个戳记,弘毅兄,小戳真是你无意中得来的?为什么送给太子?”

    赵弘毅早猜到小戳来历不凡了。

    他偶然间得来的,见小戳品相不凡就带在身上,心血来潮送给小太子,没想到居然与三十年前的密帐有关?怪不得陆禀非要捉了他严加审讯,无意中淌了这趟浑水,赵弘毅心里懊恼,脸上还是满不在乎。

    “赵某和陛下说过,小戳是赵某收来的,至于送给小太子,”赵弘毅笑了,“陛下就当做赵某不自量力吧,赵某当时没多想,送了就松了,陛下想要治罪赵某受着就是了。”

    眼里锋芒隐退,周蕴笑问,“弘毅兄这几个月游走于前门大街有什么发现?”

    “草民的确想碰到卖戳的小孩子,草民一无所获。”

    周蕴点点头也不在意,看着赵夫人笑了,“当年宝荣亲王被废,宝音失宠,诸王都有或大或小的过失,太皇太后想推先皇上位,和赵家商量过吧?”

    赵夫人淡淡的笑了,“赵家依附于太皇天后,帮着出些主意。”

    “所以你们赵家想要了朕的性命?!”

    周蕴森严的看着赵夫人,赵弘毅霍然站起来护在赵夫人身后。

    门外一声轻响,周蕴猛的站起来拉开门,一个侍卫猝不及防,呆着脸站在那儿,周蕴抬手就是一掌,侍卫软到在地,周蕴一声断喝,“都给朕滚出来。”

    隐藏在角落里侍卫都出来了,周蕴指着地上的侍卫,“你们敢偷朕说话?”

    二十几个侍卫都跪倒了,连连磕头。

    “你们都到院子里给朕跪着去,把这个人拎出去,他若死了唯你们是问。”

    侍卫长拎起晕倒的侍卫到院子里跪着去了。

    眼前的变故太突然,小青钰吓得小脸蛋苍白,往皇帝身边挨过去。

    “赵夫人怎么说?朕当初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们赵家就想要了朕的性命?”

    周蕴的声音寒冰一样冰冷,“朕若死了,二弟有你们赵家血统,扶他上位顺理成章。”

    “我母子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陛下何必网罗罪名?陛下身为东宫嫡子,托名在安国候府长大,先皇真是好诡异的手段!好高妙的计策!好深沉的心机!离间兄弟包藏祸心,装出纯良谋求储位,太皇太后推他上了位,他拿了软刀子一点点磨。”

    赵夫人激动起来,“赵家输的彻底,输的心服口服,陛下想杀就杀,我母子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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