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的时间自然是可以,不过可能要劳烦使者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王模摸着下巴的胡须说道。

    “为何?吾还得回北海为孔太守通报结果,怎能在此逗留。”王猛皱起眉头道。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莫非是被王模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王模紧紧盯着王猛,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些许小事,何烦先生再跑一趟,交予下人去办即可,先生大才,吾还想继续聆听先生教诲。”

    看来这王模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还是怀有戒备之心,不然也不会想要把自己留下来当做人质了。

    “在下曾与孔太守有约,若非吾亲至,孔太守必不会相信。”王猛昨晚就已经想到这个问题,当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这样啊.....”王模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看向一旁的樊猛道:“樊猛,先生文弱,你且陪同先生,一路护卫左右,不得有任何闪失。”

    “诺!属下一定竭尽所能,让先生毫发无损的回到北海。”樊猛站起身来拱手道。

    王模又看向王猛道:“这是在下的一番心意,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虽然多了一个盯梢的,但那对于王猛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只要能让他离开王模管辖的范围内,耍樊猛就跟玩一样。

    “太守好意,景略自然是不会推辞。事不宜迟,吾与樊兄即刻出发。”王猛拱手道。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叶寻。

    王模没有生疑,当即与手下文武一起送别了王猛和樊猛。

    出了临济,王猛便一路往齐郡方向前行。意识到方向的不对劲,樊猛生疑道:“先生,从乐安便可直通北海,为何还要绕道齐郡?”

    王猛马不停蹄,头也不回的随口解释道:“孔太守还命我探测齐郡的兵力部署,故而绕道齐郡。”

    “原来如此,看来孔太守是真的想要一举拿下齐郡。不过先生,只怕你的身份,不是一个商人吧。”樊猛忽然赶到了王猛的前面,拦住了王猛的去路,执剑在手道。

    “樊兄此话怎讲?某不是商人,又是何人?”王猛心中一惊,勒住马,仍然保持着冷静道。

    王猛在赌,赌樊猛只是在诈他,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樊猛的确是不知道王猛的身份,事实上,如果不是王模曾再三嘱咐他要试探王猛,只怕他连问都不会问王猛为什么会去齐郡。

    “先生与孔太守,不过是萍水之交而已,又怎么会被孔太守委以重任呢。”樊猛僵着脸说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孔太守,孔太守既然将重任交付于我,那我唯有尽心完成。至于我是不是商人,到了北海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王猛沉着冷静的回答道。

    这些问题对王猛来说,就跟过家家一样,轻松就可以应付过去。

    “我就说嘛!先生是没有疑问的。可主公非要让我再盘查一遍,真是多此一举,有惊吓到了先生的地方,还望先生恕罪。”樊猛僵直的脸忽然变了副样子,将剑插回了剑鞘里,拱手赔笑道。

    王猛无语的陪着樊猛笑了两声,真不知道王模这个世家公子的脑子里除了装逼,是不是就只剩下浆糊了,骗他都简直有点侮辱人的智商。

    让樊猛这个憨傻直的家伙监督和测试他,分分钟就能把王模给出卖了;也难怪会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情来。

    说起这个,王猛不解的问樊猛道:“樊兄可知是谁为王太守进谏散播谣言、聚围难民、征兵敛财这条计谋的?”

    “这个啊,是主公自己想出来的。主公畏惧叶寻大军压境,所以才弄出了这条计谋,一来可以大肆征兵,二来可以补充库房钱粮。”樊猛对王猛已经完全没有了戒心,更何况这件事情只要是乐安郡的官员都一清二楚,算不上什么秘密,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强行征兵,难道王太守就不怕引起暴乱吗?”王猛对王模的这个疯狂想法感到震惊不已,这完全就是赌徒的心理,孤注一掷,不是触底大翻盘,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这个计谋还有一个针对叶寻最为致命的一点,这些难民涌入的可是叶寻的辖地。数以万计的难民必然会扰乱当地的治安,使当地的管理陷入混乱中。如果叶寻不救济他们,甚至屠杀他们。那王模就可以师出有名,以正义之师的姿态讨伐叶寻。

    人们不会在意这些难民是从哪里来的,也不会去探讨是谁引起的。他们看到的,是叶寻对这些难民的态度。一个处理不好,就可以让叶寻的名声跌入谷底。

    如果叶寻救济的话,青州的秩序和生产也才刚恢复不久,叶寻治下的大部分百姓也才刚刚吃得上饭。如果贸然救济,这些老幼妇孺每天耗费的粮食可是一个巨数。其库存粮食必然供应不上,不仅不能满足这些难民的需求,还会损害到本地百姓的利益,引起他们对叶寻的不满。

    恐怕,这才是王模想要的吧。

    想到这里,王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难怪这王模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原来是早有准备。

    “暴乱?呵呵。先生多虑了,只要你给这些人一条生路,那么他们就绝对不会跟你作对的。再说了,那叶寻不是青州州牧嘛,就让他大发慈悲,救救这些难民呗。”樊猛嘴角挂着丝讥笑,丝毫不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愧疚。

    “汝等做尽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遭天谴吗!”王猛脸色有点青了起来,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青筋,尽在那里抽动。他的胸腔充满了怒气,像是一颗拉断了引线马上就要炸响的地雷。

    如果他早知道王模在做着这般丧尽天良、悖逆人道的事情,那他绝对不会向叶寻请求劝降王模。

    哪怕当时付出再大的代价,王猛也会请求叶寻把王模这个祸害给除掉。只可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樊猛的脸色变得很是奇怪,像是在嘲笑王猛,又像是在哭泣。“天谴?我不知道什么是天谴,我只知道这贼老天一直都没有睁开过眼!我那两个孩子没做过一件错事,没杀过一次生,连荤腥都没有沾过一次,但那又怎样?他们全死了。”

    樊猛这一个八尺的糙汉子在这一刻哭成了一个泪人,那双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猛,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先生,您有钱,您饱读诗书,但是您不知道什么是饿。我甚至......我....”

    樊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抱头痛哭。

    “那些达官贵人们,吃肉饮酒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这些贫苦的百姓?”

    “可你现在却变成了他们的帮凶,你在把你过往的悲剧,强加到更多贫苦百姓的头上。你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这只是在制造更多的悲剧。”王猛眉头紧锁,言语似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樊猛虚伪的面具。

    就算一个人的过往再可怜,只要他给更多的人们带来了苦难,那这个人也就一点都不值得怜悯。

    有惨痛的过往,就不并代表可以胡作非为。有的人吸取了伤痛,选择了去改变这些事情。而有的人,却将这份伤痛化为了仇恨,给更多的人带来了不幸。

    很明显,樊猛就是后者。

    听到王猛的话,樊猛忽然止住了哭泣,缓缓抬起了头,眼睛通红,如同一只发狂的疯狗一样,抽出了佩剑直指王猛,充满了危险性道:“先生,我尊敬您,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的评论我的行为。这些老幼妇孺的牺牲,是为了青州的安定,给更多的人带来安稳的生活。”

    “但愿如此吧,只可惜了这数以万计的百姓,他们本可不必牺牲。”王猛神情冷漠,平淡的说道。

    如果说在这之前,王猛曾有过想要招收樊猛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王猛彻底的死心了。

    他曾以为正直、憨厚的汉子,不过是一层伪装罢了。现在的,是已经被那些权力欲望迷住了眼睛的樊猛。

    自己还要活着回去告诉主公这个消息,绝不能因为意气用事,贪一时口舌之快而葬身在此地。

    樊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拿剑的右手微微在发抖。虽然他很想将王猛一剑刺死,但他也知道凭王模一家之力,是很难战败叶寻的,还会让孔融坐收了渔翁之利。

    樊猛收了剑,擦干了眼泪,恢复了平静道:“先生还是快快启程吧,要是误了时间,那你我都是担当不起的。”

    王猛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策马离开了这个地方。只要回到了齐郡,那这场灾难,很快就可以终结了。

    王猛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盼望着回到齐郡,恨不得能够插上一双翅膀飞回去。

    在齐郡,叶寻和夏原吉也在讨论着难民的问题。由于叶寻在乐安郡边境仅仅布置了少量的警备部队,以至于不能有效阻拦,导致了大量的难民涌入了境内,大量的粮田受到了破坏,当地的居民为此还和难民发生了一场械斗。

    “目前只有济南郡的梁邹县和邹平县有难民的踪迹,其他地方暂时没有发现。据探子回报,乐安郡现在非常的乱,到处都有逃难的人。不过奇怪的是,逃难的没有一个成年男子,全部都是老幼妇孺。”夏原吉给叶寻分析情况道。

    “现在梁邹县和邹平县的情况怎么样?百姓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吗?”叶寻表情凝重道。

    看来王猛的进展并不顺利,不然这位王太守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小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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