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总部会来一个大佬,企划那部分的,但是产品部最好你去。”老大一本正经的给子曰布置功课。
    “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吗?”
    “德国人,但是是transgender。”
    “哦,”子曰顿时明白了,紧接着又问“你应该也要去的吧,毕竟德国...”
    “我是逃不掉的。”老大最近做的不错,原本分管的是产品3组,上面明确表示,接下来产品3组4组可能都会归到他手下。这是在为他将来做产品部部长累积履历。
    如果顺利的话,他是那种能在30多岁就做到部长的人。在这样的外企来说,是很不容易了。
    “我们这种公司,都是有天花板的。”
    “有时候你的国籍,决定了你成功的尽头有什么。”
    子曰是那种没有心思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来,好歹也升成了高工。他心知如果跳槽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薪资和title  都会升一升,但是他在这里时间长了,渐渐就没有了这样的心思——老大需要嫡系部队,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时候走了也不太划算。
    反正据子曰所知,老大已经开始准备做移民计划了,不为了别的,职场上的顺利,对于目前单身一人但有女朋友的他来说,是不错的吸引力。将来如果女朋友能一起拿绿卡,相当于成家在德国,夫人就可以做全职太太,安心在国外带孩子。
    小孩子不用走高考的大路,生活会顺利很多。
    “但是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会有大量的时间不在他身边。”
    “可以申请驻欧洲分公司呀,不过这样的分公司产品部的地位,总是比不上大中华区的地位的。”
    “也是个取舍。”
    有时候子曰也会羡慕像这样成家有孩子的人生,平淡顺利而普通。“你也可以啊,国外很多transgender都是有自己孩子的。”
    “他们的法律比较完善,但是我们国家这方面就一般般。一不小心就违法了。”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我也没有爱人。”
    “你可以找一个的,transgender的话,其实在国外双性别都可以结婚的,只要看你想和谁结婚,又喜欢谁。”
    “这就是问题啊,我感觉我很难喜欢上一个人,我喜欢的通常是某些特征,比如上网看到这人,哇,腿好长,我喜欢,腰好细,我喜欢。但这些特征来源于不同的人,组合不成一个具体的人。”
    “那你面对的其实是一个爱情问题,每个人都会在成长过程中经历这个过程的...每个人。”说话的人强调道,他是子曰多年的旧同事了,关系不好不差,可以一起喝喝酒那种。
    比如此刻,两人在市中心繁华的大楼下面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小酒馆,夏天的风吹过衬衫挽起露出的手臂和小臂,格外清爽“真的吗?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大长腿,找了个排球队的女朋友,后来发现我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喜欢的只是标签化的她。这样说可能特别奇怪,那就换个说法,就是我除了喜欢兄弟们在一起羡慕我有个大长腿女友之外,不喜欢和她在一起的任何事情,她热衷的韩流明星我也觉得很无聊,她是不是要去参加比赛,回来的话别人家男友会送花,她就要我也送......”
    “那你送了吗?”
    “送了,每次不拉,而且她去集训的时候我还经常给她带水带饮料。但是这些我做了,收到了她的反馈,也都是正向的,但是我也并不觉得特别开心,并没有那种费心思了被看到的感觉。对我而言,这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但不代表我喜欢所有事情。”
    “所以最后你们怎么分了?”
    “没怎么,渐渐淡了,就不联系了。上海女孩子嘛,你知道的,没那么贱,你表现出一点,她就懂了。”
    “懂得。”子曰认同的点点头,他成长过程中遇到过很多这种姑娘,像是有十八般武艺在身上一样。
    “那你现在太太呢?”子曰又问道。
    “家里介绍的,相亲认识的,体制内的。配我这种外企,男的辛苦一点为家里打拼,女的在体制内好生孩子,工作稳定。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明明是生活总结出来的最优解。”
    “而且家里都有钱,根本不需要我们额外负担什么花销。父母自己就能过得很好。具体的人就是这样的,立体、真实,但是绝对不是尽善尽美的,要说漂亮,还是我高中时候的小女朋友明艳动人。”
    “那你也没有后悔过咯?”
    “有什么后悔的,这就像是一片花园,拿了这朵就不能拿那一朵,没有一朵是尽善尽美的。挑合适的就行了。”
    子曰双眼放空有点迷茫。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并不是所谓真正的没有朋友,相反他脾气很好,身边的人也不少,但是没有长久留下来的,当然,除了优,她是例外。
    “你想没想过移民?你这种的,移民还是很划算的。虽然工作了,但是再出去读个硕士或者直接读个直博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甚至你不想走的远,去读个MBA也行,职业上多少会比现在好一点。”
    “没有,你准备读啊?”
    “嗯,再等等,英语都快忘完了,最近跟我老婆两个人一起复习英语,雅思的课也在听,等职业进了瓶颈期就去读书。反正我老婆体制内的,收入都有保障,我做的越好家里越好咯。”
    “也对,”子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话。但是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有点不一样了,他摇摇头,试图把新升起的奇怪念头摇出脑外。
    天气已经几乎入夏了,市中心的梧桐树上,已经开始有了蝉鸣,吱啊吱的,又吵又安静。有年轻男女携手走过梧桐树下,嘻嘻哈哈的互相打闹,做出亲近又扭捏的动作,古怪的不行。
    他替同事买了单,走出巷子打车回家。
    伪娘圈最近乱七八糟的,好几个割腕的,因为期末,快放暑假了跟家里吵的不行,天崩地裂、离家出走。子曰回忆起来自己小时候好像没有这种激烈的争吵,他总是很听话,很懂事。最大的桀骜不驯大概就是毕业的这一下,没想到就是那么严重的后果。
    说起来他妈真的狠的下心来,他也是,子女嘛,都是父母的翻版,看上去吵得天翻地覆,但是某些内核还是很像的——这点他也和优说过:我觉得天下的父母,那些会和儿女起冲突的,都是因为彼此太相似,追求的东西像,喜欢的东西像,执着的东西像,沉迷的东西像,所以总是在争夺同一样东西,因为他们血缘里就注定了,会喜欢同一件东西,争夺同一种权利。
    ——其实他还留着自己家里几个亲戚,堂兄弟姐妹的联系方式,但是一直没有联系,如果联系了,想打听出家里新的地址其实也挺容易的,但是他就没有这么做,“太丢脸了吧。”
    他估计他妈也是这样想的“太丢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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