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深的建议,明显带着怨怒。一群只知道纸上谈兵、妄议国事的学子,既然你们要掺合,那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皇帝挑挑眉,今儿这事儿其实早在他意料之内。可即便如此,照着他往常的性子,也早把那些只知道阻拦,却想不出良策的御史们拉出去廷杖了。

    不过,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他的一向暴躁的心竟然沉静下来,面对朝臣们也多了几分耐心。

    “申爱卿所言甚好。传朕旨意,让那个书生十日之内想出赈灾良策。若能被采纳,便可加官进爵;若皆是无稽之谈,便两罪并罚。”

    皇帝一言九鼎,而大殿上的众臣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帝说完,以手揉眉,显出疲惫之色。两个多时辰的廷议,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太监宣旨散朝,皇帝这才起身走了。前朝的事儿处理完,还得去安抚一下后宫。这后宫原本是他下朝放松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乱糟糟的后宫让他越来越厌烦,一点要去的心思也没有了。皇帝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心中升起一股无奈和孤独之感。

    …………

    不只是皇帝在孤独,管彤也在孤独。自从那日收到竹筒装的短短的回信之后,管彤每天晚上都会到后花园里转一圈。然而,除了那一次,她再也没得到过任何他的消息,更别说见一面了。

    无精打采的吃了午饭,就见坠儿走进来。

    “小姐,秦夫人来了。”

    哦?这么快就来了吗?看来父皇果然是身体无恙。管彤站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秦夫人,我前几天身上不爽快,这两日正要去拜访您呢。”

    二人拉着手进了屋子,秦夫人已经等不及了,急切的说道:“管彤啊,咱们施粥的事儿被告到了皇上那里,陛下震怒,责令贾家设粥棚千所。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秦夫人如此说,管彤心中一喜。看来父皇还是那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有些事儿被下边办差的人做歪了。

    “哦?有这样的事儿?”管彤满脸惊讶之色,故作不解道:“施粥是善事,皇上因何惩治咱们?”

    秦夫人叹息一声说道:“有人弹劾,说咱们借着施粥之由敛财,压榨流民。”

    “咱们施粥照顾孤老,还为那些流民提供挣钱的路子,怎么能算是敛财呢?难道贾大人就没有据理力争吗?”

    秦夫人刚要说什么,管彤却又突然问道:“对了,秦夫人,你们给那些干活的流民多少银子?”

    秦夫人被问的一愣,“这……我当时只让各家回去给流民们一些能挣钱的活计,并没说让大家给多少工钱。”说到这里,秦夫人心中一惊,难道那些人银子给少了,所以那些流民才会闹到了御史那里?

    管彤见她一时愣住不说话了,心中一阵冷笑。这些人就算不是看不起流民,但工钱肯定给得也多不了。再加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哪个不是雁过拔毛的主儿?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中饱私囊,怎么可能不克扣流民的工钱?

    如此一来,不用想也知道,流民辛辛苦苦干了活,却只能拿到一点点工钱,到了粥棚那里还要交出去,如何会甘心?所以闹将起来也是必然的。

    管彤叹息一声,劝秦夫人道:“这事儿也怪不得您,必是谁家的下人管教不力,克扣了流民的工钱,这才闹起来。明明是件好事儿,却生生办成了坏事儿。若贾夫人略通一些庶务,也不至于此。”管彤话里话外,已经把责任推到了贾夫人身上。若不是她那里出了纰漏,为什么人家弹劾他秦大人?

    秦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贾家势大,她可得罪不起。可事到如今,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了。要怪,也只能怪贾夫人不通庶务,才出了这么大的披露。

    秦夫人本就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关窍。再好的主意,若是遇上不会办事的人,也是白搭。秦夫人善长理家,自然对那些庶务里的猫腻儿门儿清,所以她当初才会劝贾夫人学习庶务。无奈何人家不当回事儿,如今吃了大亏,又能怪谁?

    她刚才来的路上,本还对管彤的主意存了疑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如今看来,倒是怪不到管彤了。

    她拉住管彤的手,叹息道:“你说的不错,明明是好事儿,却被一些无知的奴才变成了坏事。如今,反倒让大家都跟着受牵连。不过陛下倒是没有深究别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这事儿真得连累了夫君的前程,她可就要内疚死了。幸好倒霉的只是贾家!

    送走了秦夫人,管彤又吩咐流苏去找了蔡掌柜,让他准备好银子,估计贾家这就要来兑银子了。

    千所粥棚,哼哼,没个十来万两,贾家这回恐怕混不过去。你们不是想用银子压垮史家吗?我先让你们把银子吐出来再说。解决了贾家,再来搞定苏家就容易多了。

    流苏走后,管彤才收起全身的黑暗因子。

    现在的当务之急,得先把表哥救出来再说。对付贾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表哥在诏狱里到底如何了。虽然小贵子打了包票,可那毕竟是诏狱,就算照应又能照应到哪里去?

    管彤敲着脑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脑子里仔细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一件施粥的小事儿,父皇就坑了贾家十万两的银子,看来父皇那里缺钱缺得厉害。若能出些钱,把表哥保出来,说不定也没那么难。

    只是这银子如何出却是个难题。若直接一层层报上去,估计不等银子到父皇那里,就已经被半路截留得差不多了。若是能亲自见到父皇就好了。可是她如今的身份,想到进宫面圣,简直是痴人说梦。

    管彤苦恼的揉着太阳穴出了门。她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是心情烦躁还是心情大好,总爱去后花园转上一遭。刚开始坠儿还跟着,后来被管彤赶了几次,又见她去的是后花园,也就放心的任她去了。

    管彤信步来到后花园里,望着假山上的亭子出了会子神,终究抵不住诱惑,爬上去。

    她望着渐垂的夕阳,竟是盼着它能早一点落下去。

    又是好些天没有他的消息了,难道他真的不愿再见自己了吗?

    管彤枯坐在亭子里,直到日落西山、明月高悬,才被找来的坠儿拉走。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屋脊上,正有一个男子默默的注视着她。望着女子落寞孤寂的身影,那人的眉头不由得又蹙起来,好看到极致的双眸中带上了更多的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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