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孟老鬼用皮尺将这长情剑重新量了一遍。铁锈被去除后,宝剑剑长102厘米,刃长71厘米,宽仅2.9厘米,尺寸上足足比刚才的锈疙瘩苗条了一圈,分量上也比刚才轻了一些,毕竟砸了一层的铁锈下去。

    碘钨灯的强光下,石三拿着用放大镜辩认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将刻在剑刃上的篆字大体上看明白,原来这些字果真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引剑的真实身世。在剑柄处,石三还找到了两个被祥龙花纹包围的篆字——庆泰,似乎是这把剑的真实名字。剑身所刻篆字内容如下:

    太祖洪武十一年夏,吾以大洪山逍遥洞仙露萃神剑献圣上,圣悦,封孺人,赐金三百,银两千,赐名“断念“,概佩于御史冯佑林,斩龚学由于兖州。

    永乐二年秋,圣上遣御史袁占忠授吾铸剑之职,须以太子承驾之用。夫自古造刃者,介以圣命为大耀,吾知此责之重,会当逍遥洞仙露萃剑以报圣恩。

    然,逍遥洞仙露实乃天赐,集之月不不满斛,萃一剑须仙露廿斛,吾当三年铸一剑之念以报圣恩。永乐三年秋,吾感体痛,索太医切之,医曰:不复载矣。吾大恸,非悲死也,悲夫纵死而圣恩不达,欲寻冯佑林复圣实情以求圣宽,吾妻杨孟氏闻之曰:不如铸幼刃于其中,后补其寸面圣何如?遂以仙露十五斛萃幼剑以为基,后以补之。见此文者,及会吾之缘,是以知己也!

    大概意思是说:

    明太祖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78年)夏天,我用大洪山逍遥洞内的露水淬了一把神剑献给皇上,皇上很高兴,封了我一个(七品)官位,并赐给我三百两黄金和两千两白银,并给这把剑赐名“断念“,御史冯佑林拿着(断念剑),在兖州斩了(贪官)龚学由。

    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秋天,皇上派御史袁占忠找到我,派给我铸剑的差事,(这把剑)将用于太子登基。古往今来,铸剑的匠人都视皇帝的委托为最高荣耀,我知道这件事责任重大,便准备再以逍遥洞的露水淬剑以报答皇上(的信任)。

    可是,逍遥洞的露水是上天所赐,一个月都收集不满一斛,而淬一把剑需要二十斛的水,所以我做好了耗费三年时间铸剑的准备,以报答皇上的恩德。永乐三年秋天,我感到身体疼痛,找了一名太医(为我)诊脉,太医说,活不过一年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大哭了一场,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完成皇上的托付,想找到御史冯佑林,把实际情况告诉皇上,以求皇上的宽恕,我妻子杨孟氏(听完我的想法)说,不如铸造一把小尺寸的(剑)为基础,等你死后(由我)为你将尺寸补齐,怎么样?此后,我(趁还在世)以十五斛露水淬了一把(尺寸稍小的)剑。见到这篇(刻文)的人,一定是与我有缘的人,必定是我的知己!

    “按这上面说的,这把长情剑,不,应该是庆泰剑,的确是一里一外两把剑,里边这把,才是杨古云铸剑的真实水平!“石三端起宝剑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占了大便宜的表情,这可好,白落了把宝剑,还跟古代的铸剑宗师成了知己了。

    “看来这杨古云对他媳妇的水平也挺有信心啊!”孟老鬼关上碘钨灯,一个劲地捋自己那两撇八字胡,“三儿,按剑上刻的,这杨古云还铸过一把叫断念的剑,而且还有御史用这把剑杀过贪官?”

    “是啊!”此时的石三,对这把剑显然有点爱不释手。

    “你说洞里那东西,会不会是被断念剑斩了的那个龚学由?”孟老鬼眼珠滴溜溜乱转,“因为这两把剑都是杨古云所铸,所以会怕屋及乌,连这把剑也一块怕了?”

    “这不大可能吧”,石三一皱眉,“师傅,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有这种可能吗?”

    “是不大可能。”孟老鬼自己也乐了,天底下貌似还没有这么识货的冤孽。

    “我明天打电话问问这把剑的来历吧。”石三用手指抚摸着剑柄“庆泰”两个篆字雕纹,“在八仙镇妖的传说里,赵金舟最终是被八仙阵镇住的,如果洞里的东西真是赵金舟的话,那这把剑八成与赵金舟有关。”

    “有道理!”孟老鬼点了点头,没想到事件事的线索竟然集中到了一把剑上,“三儿,这把剑你先放在我这儿,我给你配个把。”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第二天,石三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把电话打到了复真观,得知宝剑剑中有剑的消息后,晨光老道也是吃惊不已。按晨光道长的回忆,这把剑好像的确也不是师父自己弄来的,而是从师爷那辈传下来的,理论上讲这并不符合武当山一直以来的规矩,但作为弟子是没权利更没必要向师父打听这种事的,没准是师父心疼徒弟没像样的家伙,破例相传呢,所以谁都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电话最后,晨光道长答应尽力云打听关于此宝剑在武当山的渊源,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一定要看一看宝剑去掉铁锈以后的样子。看来这晨光老道一时激动把宝剑送给石三,此时也是后了大悔了。

    挂掉电话,石三开车到了孟老鬼家,一进门就吃了一惊,只见正堂正在摆弄庆泰剑的不是孟老鬼,而是秦戈。站在秦戈背后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大手刘,比起当年甘肃那个采药山民的形象,此刻大手刘竟然留起了油亮的小偏分,乍一看就像个一夜暴富的土老板一样。

    “秦先生?刘大哥?”石三眼珠子都瞪出眼眶了。

    “孙亭安排他来给我们帮忙。”秦戈指了指大手刘,“昨天我们刚好在北京下飞机,本来想在北京住一宿的,接到孟先生的电话说这边发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就连夜赶过来了。”说着话,秦戈抬眼斜了斜正在一边用砂纸打磨剑把的孟老鬼,俨然一副识破骗局的表情。

    “我可没让他来。”孟老鬼拿着刚做好的剑把一个劲的端详,“把剑拿过来!是你的么你就瞎鼓捣!”说着话,孟老鬼起身一把把宝剑从秦戈手里扯了过来,把刚做好的剑把装在了剑柄上,“三儿,看看合适不合适?”

    用手握了握配上剑把的宝剑,手感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自己这个宝贝师傅还有这么一手,仅一夜的工夫,还真给这把重生的宝剑做了一个木制剑柄,也不知道这老小子大半夜的从哪儿弄来的上等黄花梨木料。

    “石先生,我听说这是朱允炆的佩剑?”秦戈抬眼盯着石三。

    “这,你听谁说的?”石三一皱眉。

    “还能有谁?”秦戈面无表情的瞅了瞅孟老鬼。

    “我可没说,我就说可能!”孟老鬼一瞪眼满脸的理直气壮,“可能,懂不?”

    “其实,是这样的,这件事也不能用说没有可能,”石三想打打圆场,“我去武当山拜访晨光道长,听说了武当山一个八仙镇妖的典故...”

    “这些孟先生都跟我说了,”秦戈打断了石三,站起身用手捶了捶后腰,“虽说孟先生是在开玩笑,但我觉得这玩笑开得不无道理。”

    “谁跟你开玩笑了?”孟老鬼一脸的满不在乎,“我那叫分析!”

    “呵呵,好,好,分析,分析,不知石先生愿不愿意听听我的分析?”

    “愿听秦先生高见!”

    “茅山术认为,人死后的怨气,是因为生前有一些愿望没有达成,是不是这样?”石三点头,看来秦戈自从与石三和孟老鬼共事以后倒没少研究茅山术。

    “按这把剑上刻的内容,你认为杨古云的最大愿望是什么?”秦戈问道。

    “当然是让这把剑成为皇室用品了!”石三点头道。

    “问题就出在这儿。”秦戈面带微笑,“我对中国古代的冶铁发展也小有研究,对于历朝历代的铸剑匠人来说,一生中最大的荣耀,就是自己铸出的宝剑能够成为皇帝御用的佩剑,杨古云自然也不例外。”说着,秦戈指了指石三手中的庆泰剑,“然而,杨古云所铸的第一把剑也就是朱元璋赐名的那把断念剑,并没有成为皇帝的随身佩剑,而是被朱元璋当做尚方宝剑赐给了御史冯佑林,所以这杨古云才如此重视朱棣的第二次委托,因为作为一个铸剑匠人,一生中给皇室铸剑的机会本就不多。

    如果这把庆泰剑真的能用于太子登基的话,作为太上皇御赐的宝剑,一定会成为新皇帝的佩剑,这也便完成了杨古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所以在他得知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将不惜冒着欺君的罪名让妻子替自己完成这把宝剑,没想到朱棣虽然没追究杨古云妻子的欺君之罪,但却嫌弃此剑晦气,遂将宝剑回赐给了杨古云的妻子。石先生,如果杨古云因为‘为皇帝铸造随身佩剑’的心愿未了而产生了怨气,魂魄不得安宁,你会怎么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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