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面前的事实是,父亲和儿子都受了伤,父亲重伤昏迷,儿子只是伤到肢体,却也丧失了行动能力。

    如果两人都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中继续呆下去,不出意外,到明天早上,就会变成两具尸体。

    面前虽然有一个可以提供援助的人,但看上去年龄不大,没有能力同时带走两个人,也就是说,二者之中,必有一个要在此处丧命。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张辉理所当然的犹豫了。

    而禹拓只在一旁坐下,也不催促,只是冷冷地看着。

    他其实可以把两个人都救出险境。

    自己背一个,另外一个也不难办,现场取材凝塑出一个驼运工具就可以。

    可是那样一来,得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不说,一路上使御离体的魔术工具也会造成很大的负担,在这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荒野,禹拓必须随时让自己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行。

    不然的话,面前的两人,就是他的下场。

    “想好了么?”

    过了几分钟,本就不怎么对此事上心的禹拓,耐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而对面的男孩,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求求你,救救我。”

    “哦?”禹拓挑眼,看向这个似乎与刚才不太一样的男孩。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让大家就这么……白白地死去。”

    男孩低着头,发出与先前丧音迥异的沉闷声音,应该说,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只是一个男孩了。

    他已经,有了成长的觉悟。

    “我要报仇!”

    “很好!”

    禹拓站起身来,显然张辉的答案,没有让他失望。

    并非只是单纯的贪生怕死,小小的少年,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是想为亲人报仇,以他的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证明其决心,这样的人是可敬的,同时,也是可畏的。

    帮他一把吧。

    “再最后看一眼他吧,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禹拓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在的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寻找猎物,转而去做一件更值得做的事情。

    谁知张辉闻言,只是轻轻晃了晃头,随即,在禹拓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抽出了父亲张休大腿侧上绑着的短刀,猛的一下,扎进了男人的心脏。

    喧嚣的风儿暂缓了一阵,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瘫在地上的男子,对于这最后的“攻击”毫无反应,只是安静地睡着。

    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

    “我们走吧。”

    寒风又呼啸了起来。

    …………

    天山脚下,墨氏部族。

    与昨天人烟稀少的状况完全不同,此时此刻,不大的部族里却聚集起密密麻麻的人头。

    “到底是什么情况,居然在这种时候发出紧急动员令?”

    “不知道哇!不过,可能是有外敌趁着空虚,过来进犯了吧?”

    “那怎么可能?!”

    ……

    聚拢在族群中心小广场上的银白骑兵,人数已经过千,而且还在源源不断持续增加。

    没错,就是骑兵。

    每个人都骑着一只雪獒,背负弓箭,腰配弯刀,如果不是站的阵型过于散乱,声音过于嘈杂的话,倒能称得上是一只像模像样的军队。

    可惜——

    “可惜今年的祭圣哦,好像又没有什么成果啊!”

    “唉!!!怎么会……”

    一个较为安静的偏角,一名骑士少年正与一名少女对话着。

    那少年面相颇黑,卧蚕眉,丹凤眼,下颚一小撮短须,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断断不会想到他今年只有区区十七岁。

    而那少女看上去就比较普通,无甚风采,属于见过就忘的类型。

    不是墨绿,又能是谁?

    “话说回来,绿儿,你知道族里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发动员令么?”

    “不知道……”

    墨绿蹙起眉头,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

    “老台吉就在族里,大汗也才刚刚回来,有资格发动员令的,只有墨承哥哥一个人,可是,他不会不知道,现在可是祭圣这样重要的时期啊!”

    “……”没有回话,对面的老成少年只是默默地听着,只是,握在身侧刀腕上的手臂,却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种时候不惜召回几乎全部的本部族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哦?难道小台吉连你这个堂妹都没告诉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少年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表情,半笑着道。

    “没啊!”墨绿摇了摇头,但或许是被笑起来的少年带动了,她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说这个了,墨彦哥,快给我讲讲,你们今年翻山过去,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没?”

    ……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啊老二?!”

    与外部喧闹如市集般的广场不同,墨氏部族权力的中心——族长,也就是大汗所在的窑洞内,气氛颇为凝重。

    一头狮发,看上去狂放不羁的副族长墨随,正坐在椅子上,默默抚摸着一支长箭,而在他面前,则是一名整冠束带,背负着双手,一脸焦急地踱来踱去的中年男子。

    仔细看的话,这人和墨随实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那被帽顶遮盖起来、只露出少许发鬓的脑袋里,显然承载着与前者的奔放大为不同的思想。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啊?!”

    看见墨随一副毫无所谓的闲散模样,男子不禁大声喝道。

    “我已经跟你说了那么多遍,别去招惹那些南人,可是你呢?这次不用说,肯定是逮漏了人,要动员全族大搜捕吧!”

    很奇怪,明明应该是疑问句,但男子却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就好像他已经确切地知道了事实,这不禁让墨随微微动容。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刚刚回转身体的男子,又猛地一下撇过身来,“这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吗?那些南人也就咱祭圣的这段日子来得勤,你又是那么个做头,墨承小子呢?莫非是知道自己招了麻烦,不敢回来担事了?”

    “哦,他啊!”

    墨随被数落了一阵,却丝毫不改散漫的态度,他稍一用力,折断了手中的箭矢,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还在外边游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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