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方大营遭到攻击,芈桓别无他法,只能回援。

    当芈桓率军赶到大营之时,两军阵前二人交马斗将,许晟与吴将丁奉缠斗正酣,二人各展所能,正自杀得难解难分。

    这几天下来,芈桓总是四处救火,顾此失彼,已然渐觉身心疲惫。这正是陆逊的策略吧,深谙兵法的陆逊早已看透了芈桓的软肋,一个芈桓勇则勇矣,却难以顾及大局,陆逊利用自己手下战将如云,兵源充足的优势,多点同时袭击,四面开花,不求急功近利,但求袭扰敌阵。

    这便是陆逊的风格,稳扎稳打,在运动中不停的多点滋扰对手,令其疲于奔命,露出破绽。陆逊的战法收到了奇效,在他的统一调度之下,芈桓无法兼顾周全,已然形神俱已疲惫。

    是时候历练一下这些小兄弟们的能力了,他们若能成长起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材,则自己也不会这么劳力费神了。思及此处,芈桓勒住马头,把手一招,示意身后的士兵停了下来。

    芈桓正策马驻足观看许晟、丁奉二人缠斗。不防吴军阵中突一将策马而出,向着自己奔来。

    芈桓定睛细看,却是老将黄盖,那老将须发斑白,但却一身甲胄,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端的也是虎躯凛凛,威风不减。

    “芈桓,人言你玄铁鞭凌厉,今日试试我这双铁鞭何如?”老将黄忠抬手中一对六角铁鞭一指芈桓朗声道。

    “黄老将军壮心不已,勇气可嘉,奈何我这玄铁鞭却不欺老迈之流。”芈桓嘴角微微上扬,轻蔑的道,“老将军前日胯下战马失了前蹄,可曾安好?”

    芈桓提及自己在庐江郡与黄盖初次交锋,仅两合便将他的战马前蹄生生砸断。当时黄盖跌落下马,却被马腹压住了腿脚。幸得有斌燕的劝解,芈桓才绕过了他一命。

    芈桓于阵前旧事重提,让老将黄盖顿感颜面扫地,在黄盖看来,芈桓上次的打法纯粹是离经叛道,不合常理,若论堂堂正正的对决,他这老迈之躯却未必不是其对手。

    一股羞辱之感瞬间化作无边的怒火,黄盖怒喝一声,舞动双铁鞭向芈桓冲了过去。

    芈桓微微一笑,举手中赤血两刃刀沉着应战,二马相交,战十合。

    吴军阵中麾盖之下,老将程普观看良久,见黄盖虽老当益壮,勇武不减当年,然而终非芈桓敌手,已然渐渐难支。

    “芈桓非一人可敌。”

    程普将手中宝剑一挥,两边众将瞬时会意,韩当、徐盛、蒋钦、董袭、陈武五将策马齐出。

    五员大将奔到近前,与老将黄盖将芈桓围在核心,转着灯儿般厮杀。

    吼——

    芈桓见敌军势众,全然不惧,狮吼一声,取出后背玄铁鞭,右手持刀,左手持鞭,勇斗六员大将。

    许晟见众人围攻芈桓,心下焦躁,有心施援,无奈却被丁奉缠住,无法脱身。许晟心中清楚,凭借芈桓的勇武,虽然可以挡住六人围攻,但却绝难获胜,甚至无法顺利突出重围。

    一般两军阵面对决,全凭一股子气,这阵前斗将便是两军交阵的一种形式,若是哪一方斗将失败,对方便一哄而上,乘势掩杀,则胜负立现,战斗的天平多半会成一边倒之势。

    但如今这场上的斗将却呈胶着状态,那边许晟与丁奉势均力敌,这边芈桓力战六将,也一时难以分出胜负。两边士兵又没有收到进攻的命令,所以俱都列阵静候,观看着场上的好一场恶斗,只将战鼓擂得震天响,并不时发出阵阵齐声喝彩。

    许晟唯恐芈桓有失,虚晃一刀,乘着丁奉一愣神的工夫,策马便往芈桓身边突进。那围攻芈桓的六员大将正自全神贯注攻击芈桓,不曾防备一骑斜刺里突入,竟被撕开一道口子,许晟乘势便突入了进去,靠近了芈桓,与其协同攻防,并肩作战。

    那回过神来的丁奉,立时也紧追了过来,场上的战斗瞬间演化成了七将斗二猛。

    这一场恶战,两边各自卯足了精神,俱都不服输,各展生平所学,只打得扬尘蔽日,日月也为之变色。那数员猛将都被裹挟在了一团浓密的烟尘之中,场外远远看去,恍恍惚惚,好似海市蜃楼,让人感觉如入梦境般的不真实。只有那噼噼啪啪的兵器撞击之声,马嘶人吼的虎啸之声,以及那马蹄踏击地面的地动山摇,让人毫不怀疑正自置身于这难能一见的激烈打斗对决之中。

    芈桓、许晟二人虽勇,但却双拳难敌四手,在七员大将的围攻之下,却也只剩下招架防守之功,难有还手之力。芈桓尚且能从容应对,但一旁的许晟武技却差了许多,疲于招架之际,身上早已多处挂彩。

    许晟一慌神之际,被韩当抓住破绽大喝一声,举刀只往其颈项砍去。许晟不及防备,竟呆坐马头,眼睁睁看着那一扇大刀落下。

    芈桓猛吃一惊,忙将身形一挺,单臂持赤血两刃刀横了过去。

    就在许晟绝望的打算放弃抵抗之际,滕然脸部一阵灼热,恰似一团烈焰靠近,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眼前立时火星四溅,顿觉目眩神摇,宛若逼着面门响了一个惊雷。

    芈桓虎啸一声,单臂一震,那韩当的一柄大刀便被生生弹了回去。却不曾提防,旁侧徐盛突入,一枪只刺芈桓咽喉,芈桓忙抬手中玄铁鞭格挡,却终究慢了半分,力道差了许多。徐盛精准而致命的一枪歪了歪,那凌厉的枪头并没有停止突进之势,直接刺中了芈桓左侧的肩窝。

    芈桓虽有玄铁甲护体,奈何肩窝所在乃是甲胄接缝之处的薄弱环节,这一枪虽减少了许多力道,但却深入了皮肉。

    伴随着徐盛猛力抽出长枪,芈桓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痛楚,只是那如注喷出的鲜血,告诉他自己受伤不轻。

    徐盛的一击中的,大大感染了东吴众虎将的情绪,殷红的鲜血刺激着他们嗜血的杀戮意念,七员猛将齐喝一声,向着芈桓与许晟发起了此起彼伏的一波波攻击。

    芈桓情知不妙,如此下去他与许晟必然会力竭战死。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僵持下去,思及此处,芈桓心念一动,给许晟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即明白。随即二人集中力量向敌将围攻南面薄弱环节突击。

    观阵良久的程普见芈桓、许晟二人有突围败退的迹象,忙将手中长剑一挥,吴军大队一窝蜂般冲杀了过去。

    芈桓、许晟二人才突出丛围,尚未摆脱七将追击,又见东吴大军随后掩杀。三军士气尽被夺,量无战意,无奈之际,芈桓只得率军且战且退。

    程普并不想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战机,遂下令大军紧追不舍。义军本就是临时拼凑的队伍,很多人并未得到充分的训练,就匆匆忙忙上了战场,他们哪里见过战场中的残酷。

    兵败,真正的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

    此时只有数百精锐骑兵和百余校刀手还围在芈桓与许晟周围,进行着殊死抵抗。他们井然有序,战力非凡,然而终归数量有限,难以抵挡东吴大军的推进。

    此时,在程普的统一号令下,东吴的轻骑兵已经开始从两翼包抄,誓要将这支悍不畏死的精锐围剿在核心。

    情势万分危急。

    突然,吴军西南角一通鼓响,一支军马突入,只将吴军战阵一角撕开一道口子。旗开处,一员英武小将一马当先,抢入阵中大叫道:“主公莫慌,龙治来也!”

    原是城中守卫的黄权见芈桓势危,忙令龙治领一军自南门杀出,前来救应。

    芈桓本部见一支生猛援军突入助阵,心下稍安,立时又恢复了勇气。

    “众家兄弟何不奋力向前,擒杀敌酋者赏千金!”芈桓豪情的将手中赤血两刃刀一挥,不失时机的激励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军的士气瞬间又被调动了起来。芈桓组织起四散奔逃的义军,向着吴军发起了反扑。

    这是一场没有技术含量的白刃战,双方的将士交织在一起,彼此发起了原始而野蛮的激烈肉搏。平时演练的什么招式、阵法完全失去了作用,战场之中的血腥四溅,由不得人半分的思考,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搏斗,唯有杀死敌人,自己或可幸免,双方将士俱都杀红了眼,他们就如同机械一般舞动着手里的武器不停的挥砍,杀戮,唯有不停的疯狂杀戮,才能挥去脑海中那无尽的恐惧。

    战阵之中双方将士互不退让,血光四溅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双方大军各自才收兵回营。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消耗战,这场战斗没有赢家,战场之上的整片大地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让人疯狂的殷红之色,宛若覆盖在茫茫原野上的巨大红地毯,而在这张巨大地毯之上的,确是随处散落堆砌如山的尸体和残肢断腿。在烈日的炙烤之下,不时发出阵阵让人作呕的腥臭气息,犹如人间地狱。

    ……

    义军大营后山,斌燕扶着芈桓登高小歇,远离了战场的冲杀喧嚣,这里就显得悠远静谧了许多。

    芈桓的心情有一丝烦闷,一天前的战斗并非他所愿,战士们浴血奋战,死不旋踵,最终没有怯战后退者。但结果却让人很难满意,战斗太过惨烈,己方损失太过惨重,战损比几乎达到了一比三。这让芈桓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他所带领的这支队伍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跟正规的职业军人素养不知差了多少。

    一旁的斌燕看着眉头紧锁的芈桓,又看了看他被鲜血染红的左肩,她完全明白芈桓此刻的心情,这个在她心中如山一般的男人,此刻也负伤了,但较之于此,他此中的伤恐怕会更深吧。

    这个坚强的男人,她心中可以倚靠的大山,他决不能倒下。斌燕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将双手紧紧的握在了芈桓那结实的臂膀之上,目光坚定决绝的看着芈桓。

    芈桓回过头来对视了一眼斌燕,两颗心交织在了一起,那深埋心底的巨大信息量,就在这对视的一刻得到了传达与交流,芈桓的眼神之中立时恢复了坚定和刚毅。

    “哈哈哈,让子二十五,其势不想当,欲强为不可为之事。难矣,举步维艰;危矣,危如累卵。”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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