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片“哇…哇…哇……”的粗劣及嘶哑的叫声。平时让人感到厌烦的渡鸦(通体漆黑如墨的大乌鸦)的叫声,此时却让人更加感觉到凄凉与悲恸。这是伦敦塔独有的景象,这是否验证了那句话:哪里有死亡,哪里就会有渡鸦(渡鸦因其食腐特性常出没于战场上,与尸体为伍,与死亡为伴。在人类的历史上,它们常被称为死亡之鸟,象征着不详的厄运)?!

    当然,此时伦敦塔的渡鸦(大乌鸦)还没有后世那么有名。直到英国内战时期才出现了一种古老的传说:只要伦敦塔上有渡鸦存在,英格兰就能绝处逢生,不会被入侵者击败;反之,则面临伦敦塔倒掉和王朝垮台的绝境。

    又因为伦敦塔被视为英国王室数百年兴衰的见证,渡鸦便被当作了关乎国运的“神鸟”直到现在。现在,英国政府仍旧会遵从古老传说,在伦敦塔中由全英国最特殊的工种——渡鸦官精心饲养一些渡鸦。每过一段时间,还会剪去渡鸦羽翼上的羽毛,令它们无法飞离伦敦塔。

    萨里伯爵站在铁栅栏窗前,微笑并注视着从天空中飞过的渡鸦,轻声说着,“殿下,这些大黑鸟(1758年,现代生物分类学之父卡尔·林奈把大黑鸟命名为“渡鸦”)的叫声是在告诉我,死亡即将来到了吗?”

    站立在萨里伯爵对面的里士满公爵的脸上充满了阴郁之色,两眼紧紧盯着伯爵时说了句,“亨利,你要向陛下和法庭抗辨,你的新纹章不能被认为你有叛国的想法。”

    “嗯,叛国?殿下,如果你是国王的话,你希望身边是一群想得到权力和财富的宫廷新人,还是随时会威胁到你的王位的王室后代?”

    “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陛下就是这么认为的。”

    当萨里伯爵与里士满公爵站在监房的小窗前低声交谈时,里普利女子爵伊莎贝尔·沃尔顿则陪伴着伤心不已的萨里夫人待在监房的一角。女子爵环顾监房的内部,用石灰岩砌成的墙壁看上去非常古老,却显示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城堡防御力量(伦敦塔是由威廉一世为了镇压当地人和保卫伦敦城于1087年开始动工兴建的,历时20年,堪称英国中世纪的经典城堡)。

    监房内部摆放有一把哥特式的长靠背长椅,一张哥特式的支架桌。桌上摆放有一个蜡烛台,蜡烛台上还剩有一小截没有燃烧完的蜡烛。另外,还有一些纸张,一小罐墨水及一支普通的鹅毛笔。看来,这是伦敦塔的监管人员特意为萨里伯爵准备的,目的是让他自己写出犯有叛国罪的相关供词。

    坐在长椅上的萨里夫人凝视着站在窗前的丈夫,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陪伴在其身旁的伊莎贝尔低下头关注着萨里夫人时,轻声说道:“夫人,我陪您离开这里吧,这里并不适合您这样的夫人。”

    萨里夫人摇了摇头,抬起头仰望着女子爵,“伊莎贝尔,我很感激你。只是,假使亨利死了,我也就不再是萨里夫人了。”

    “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伊莎贝尔轻声说了句,她打算亲自去向萨里伯爵质询被逮捕的真正原因。

    里士满公爵在听了儿时的亲密伙伴的一堆“牢骚话”后,沉默着把目光转身监房另一侧的里普利女子爵时点了下头。伊莎贝尔又对萨里夫人嘱咐了两句后,来到两位男性贵族的身旁。扫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后,正视着萨里伯爵,“阁下,您可以告诉我,陛下逮捕您和您的父亲的缘故是什么吗?”

    萨里伯爵注视着她,轻轻笑了起来,“里普利女勋爵,我在告诉你白金汉公爵的事后,你就会明白了。”

    1485年理查三世被亨利七世推翻后,爱德华·斯塔福德(1478-1521)重新得到了公爵爵位和领地,时为白金汉公爵三世。亨利八世即位后,白金汉公爵开始在宫廷政局中起到重要的作用。1509年,曾在国王亨利八世的加冕典礼上为国王手捧王冠。同年的11月担任了枢密官职务,成为当时宫廷中最有权势的人,曾不止一次的被认为有可能会继承王位。固然,宫廷内外的关于白金汉公爵可能会继承王位的传言终于引起了亨利八世的猜忌,1521年以叛国罪将其处决。

    “阁下,现在你明白了陛下逮捕我和公爵的缘故了吧?”萨里伯爵说完后,内心似乎有一种解脱感。

    “看来,亨利八世的确是为了让爱德华王子继位而不惜杀掉任何一个有威胁性的王室后代。”伊莎贝尔的眉头攒在一起,思考着对方所讲过的白金汉公爵三世的死,两眼始终注视着萨里伯爵时,轻轻说了句,“阁下,您认为自己也会得到白金汉公爵那样的结果?”

    萨里伯爵当然不希望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为了争权夺位而丢掉性命的贵族。可是,以往他时常在其他贵族及宫廷大臣的面前炫耀自己的王室血统的行径,不正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继承王位吗?现在回想起以前的种种骄傲,自负的言行,萨里伯爵突然之间觉得自己非常愚蠢。

    如今,亨利八世终于对他的父亲和他下手了。而他与他的父亲却没有一点办法(此时,萨里伯爵还不知道其父亲诺福克公爵打算用委屈求全的办法来保住性命)来为自己抗辩或是申诉,甚至连抗辩的理由也找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但是,这是唯一的结果。”

    一直沉默的里士满公爵,猝然说了句,“伊莎贝尔,如果陛下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我也应该被逮捕并被关押在这座厌恶的城堡内。”

    “不,殿下,您在法律上的身分与萨里勋爵不同。”伊莎贝尔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她原本想说是里士满公爵是私生子,是永远不可能继承王位的。

    “亨利,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是时候与你的好伙伴告别了。”萨里伯爵的话,让人感觉到他的心仿佛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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