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东逸,你说的恰恰相反!我无意于看四国狼烟四起,这一点,早就与你说过了。只是奈何你不肯听罢了。如今北漠的皇上无心于正事,整日悲怆度日,无论他是否知道那个女子是一名棋子,他都是付了真心。肖东逸,你企盼的四国大乱,现在,全都聚集到了你这里。”
    “别说是苍溟国也插手了,就单单只是一个千雪,你们也未必就能抵挡得了!而且,我听说,紫夜,已经接连丢了三座城池了!肖东逸,你确定,要让紫夜在你的手中,彻底地化为虚无吗?”
    “你笃定了我会败?”
    “不!我不是说你会败!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倾城起身,难得的一脸平和地看着肖东逸,“我知道你一直执着于什么。可是肖东逸,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任凭你想破了头颅,亦是无用!这一点,就像是你的父皇,不就是这般?”
    倾城轻叹一声,肖天纵一生为了母亲,痴情至此,甚至是为了救活母亲做下了那么多的伤天害理的事,可是结果呢?得不到,终究还是得不到!无缘,便是无缘!
    十几年的筹谋,到了现在,只是换得了一个一无是处!甚至是连她的尸体,他也再不可能得见一眼了!
    肖东逸不语,相较于前一阵子的阴鸷,现在的他,心态更为平和了一些,可是有一点,他心里却很是肯定,他爱洛倾城!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爱!哪怕是当真要让他为了她,而覆了这整个江山,他亦无悔!
    “肖东逸,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在打那些秘术师的主意。因为,传言,最顶级的秘术师有一项极为逆天的本事,便是可以窥探过去,预见未来!而苍溟的沉香国师,便是这个中翘楚!奈何他是苍溟国师,又是身手极佳,你没有办法笼络到他,就只能是开始打起了重华宫的主意,我说的可对?”
    肖东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重华宫一战,秘术师也是损失惨重。如今留下性命来的,也不过才十余人。而原本父皇安排在了农庄里的那几名秘术师,则是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说到此处,肖东逸的眸光暗了一下,“倾城,外头的那些事,也都是你吩咐的吧?”
    倾城抿唇一笑,灿若星辰,“外头农庄里的,不是什么秘术师,你想多了。最多,也就只能是称其为修炼邪术之人罢了,这种人,死不足惜!”
    “这么说,果然是你安排的?”
    倾城不置可否,“肖东逸,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你竟然是真的打算要借助了秘术师的力量,来为你的紫夜筹谋吗?你当真以为这秘术师便是你有力的助手吗?秘术师再厉害,如何能抵得过那千军万马?他们即便是当真有了通天的本事,又如何来助你夺回那三座城池?”
    肖东逸紧拧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始终是不发一语。
    “肖东逸,你醒醒吧。你当真要拿这整个紫夜来开玩笑?我不爱你,不喜欢你,不可能会与你共度一生,这一点,其实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这一点而已,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肖东逸的面色一僵,随即眸中似乎是有着一簇极小的火焰在跳跃着,“倾城,我待你如何,你心中当真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么?我知道先前我对你用了同心蛊,是我不对。可是我也后悔了!我当初便盯上了父皇的这些秘术师,最想做的,就是解除了你我之间的这种所谓的情动关联。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虽然是侥幸得了一名,可是他却也无可奈何。”
    “我以为也就只能是这样了。没想到你竟然是找到了解开同心蛊的法子。锥心之痛,我比你更胜十倍,这一点,你不可能会不知道!我试着让自己去恨你,去讨厌你,可是我做不到!只要是一听到了你的名字,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一听你的近况,打听你过得如何。倾城,南宫夜对你是真心的,难道我对你就是虚情假意么?”
    “不!我从未说过你对我是虚情假意!只是因为我心里已经住进来了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其它人了!这一点,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不!你不能对我如此残忍!”
    “为什么不能?肖东逸,你对我是真心也好,是真情也罢,哪怕是你为了我掏心掏肺,这些我都看不见!我也不会感动!因为我不爱你。”
    “你不爱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是视而不见的,对吗?”肖东逸苦笑一声,“穆太妃有一句话说得极对,我们肖家的男子,个个痴情,父皇如此,我亦是如此。洛倾城,哪怕是你分给我一丝怜悯,你都不肯吗?”
    “感情的事,是缘分,是心与心的互通。怜悯?那不是爱!”倾城说罢,低头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肖东逸,如果不是因为我顾念着天下苍生,你以为我会在这儿跟你说这些?你今日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你接到了阿墨最后的警告,不是吗?”
    肖东逸的神色一震,“你竟然是连这个都知道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是再不肯放我出宫,那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阿墨,开始屠城么?那可都是你紫夜的子民!都是你这个皇上的责任!肖东逸,为了一个女人,背上了千古骂名,值得么?”
    “是呀,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呵呵!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南宫夜不会真的屠城?诚如你所说,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肖东逸的眸光闪烁,显然自己也是在自嘲,这是何等的飘渺的一点点希望。
    “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们明里暗里打交道多年,他会不会真的屠城,你比我更清楚!”
    倾城话落,不自觉地,便蹙起了眉,事实上,她是真的希望阿墨不要一时冲动,真的下令屠城,那样的话,他残暴恶戾的名声,可就真的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虽然是他打着的是救子的旗号,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屠城的理由!
    数万条性命,如今可就是在肖东逸的一念之间了!
    倾城承认自己其实是很自私的,她不希望自己的阿墨为了自己,而背上了那样的骂名,甚至是刚刚,她觉得跟那数万百姓的性命来比,竟是及不上他的名声重要!
    倾城苦笑一下,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是也变得如此地心胸狭隘了?
    “如果我坚持不放你离开呢?”许久之后,肖东逸才有些没有什么力度道。那声音轻飘飘地,甚至是让倾城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绝望在里头。
    倾城的眉心一蹙,“肖东逸,我保证,只要是你让你离开,让我阻止了阿墨的举动,那么,我会想办法让他退还你的城池,具体能退还多少,我不能保证。我这样,已经是能为你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肖东逸的身子微微一僵,“倾城,你不恨我?”
    “恨!怎能不恨?同心蛊给你带来了锥心之痛,你以为我就好受了?还有,我的儿子被你掳来,身为母亲,我要承担了多少的害怕和恐惧?这些心理上的伤害,肖东逸,你以为我这一生能忘了么?”
    肖东逸的眼神有些恍惚,是呀,自己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她为什么不恨自己?她怎能不恨自己?
    也罢!既然是恨着,那就让她多恨自己一些也好,至少,在他的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哪怕是恨着,只要是她记得自己,也是一种牵挂!
    肖东逸轻阖了阖眼,再深吸一口气,“走吧,我亲自送你出宫。”
    倾城看他果然是想通了,心下稍安,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至少,自己可以阻止阿墨制造更多的杀孽!
    两人出了春华宫,青兰在后头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他会派了人在暗处跟着,然后再对小姐不利。
    两人都是选择了步行,谁也未曾开口要乘软轿。
    肖东逸想得很简单,既然这有可能是他二人相处的最后的一段时光了,那就不妨尽量地让它变得长一些,久一些!
    “从我这次回来,你整个人的态度,与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你知道吗?在你进入了重华宫寝殿,燃上了那些迷药的时候,我就知道,其实你一直是有机会将我迷晕,甚至是杀了我,可是你一直没有这么做。”
    “所以你的心里认定了我会对你心软?”倾城略有些好笑地问道。
    肖东逸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何故,竟然是也轻笑了起来,“或许吧!反正,那会儿,我就觉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是我自己选择了陷入感情的泥沼之中。从一开始,就是你明确地拒绝了我,是我自己不甘心!现在我明白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就像是父皇,到头来,还不一样是一场空?”
    “是呀!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你的父皇被伤至此,可是我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你的父皇从一开始就流露出了对我母亲的渴望,那么,或许我母亲就不会死。”
    “罢了,多说无益。”肖东逸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重华宫一眼,“那里,如今已经是撤掉了所有暗卫,已同平常的宫殿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既然是父皇专宠穆太妃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就还由着它吧。”
    倾城笑笑,“你就不怕若是我走了,阿墨和哥哥他们,会继续对紫夜用兵?”
    “不会!我信你!”肖东逸说这话时,止住了身形,眼睛,则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倾城,眼神里的贪恋,毫不遮掩!
    倾城也不动,就任由他看着,她虽然是不能理解肖东逸的一些行为,可是至少,就让他们这些人的一些恩怨,就此打住吧。以后各过各的日子,便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已经是到了宫门口,旁边还停了一辆再平常不过的马车,青兰微微一愣,这马车看着有些眼熟呢。
    从马车里下来了一个人,正是穆太妃。
    她的妆容精致,举止优雅,“这是要走了?皇上果然是舍得?”
    “有劳穆太妃费心了。本宫今日一别,怕是以后再不得相见了。”
    “南宫太子妃稍候,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了那玉骨桃花扇的吗?正好,今日本宫就在此为你解谜。”穆太妃笑着说完,便让人从马车里头取出了一幅画。
    画面徐徐展开,里头赫然正是与那玉骨桃花扇上的画面一致!
    这让倾城分外地吃惊!
    能将两幅画几乎是画得一模一样,只是有了大小之分的,绝非是普通的文人可以临摹出来的。
    眼看那画卷就要完全展开,穆太妃的眸光一寒,握着画轴的手,突然就是一抽,手中赫然多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
    肖东逸几乎就是出于本能的反应,直接就是将倾城往后一拉,穆太妃的匕首,直接就没入了肖东逸的左胸!
    幸而肖东逸手刚刚来得及将穆太妃的手腕制住,这才使得那匕首的刀刃,并未完全没入,否则,肖东逸怕是立刻就没命了!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穆太妃竟然是行刺了皇上?
    穆太妃被倾城一掌拍飞,然后快速地点了他身上的穴道止血,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给他喂下了一颗药。
    “肖东逸,你不会有事的。千万不能有事!”
    穆太妃吐了一口血,身子已然是动弹不得,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乎是心有不甘。
    “不!洛倾城,你该死!”
    “穆婉儿,你闭嘴!”倾城直接就是暴喝了一句,然后才看着怀里的肖东逸,“我给你服了药,暂时护住了你的心脉,你放心,你不会死。只是暂时不能随意地移动你。”
    重华宫的瑾姑姑不知何时赶来,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亦吓坏了,连忙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去叫太医?”
    倾城看了她一眼,不语,随后便看到了气喘吁吁赶来的肖天纵。
    肖天纵一看到了儿子被刺,穆太妃被打伤,而那卷画,正有些孤零零地躺在了那里,上面,还被贱上了一丝血迹。
    “我的画!如意!这是如意画给我的。如意。”
    肖天纵将画匆忙地卷起,似乎是害怕被人看见,“这是如意给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要偷走!”
    仍然是有些神志不清么?倾城的眼神里,略有些失望。
    不过,当看到了肖东逸胸前的那把匕首时,肖天纵似乎是呆怔了片刻,“逸儿!你怎么样?是谁?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的?”
    肖东逸此时哪里还有力气说出话来,倾城冷声道,“穆婉儿!”
    肖天纵看了看倒在血泊中,已是眼神有些恍惚的肖东逸,再看了看手中的画卷,眼睛里似乎是突然就多了一丝清明。
    “你走吧。”
    倾城一愣,她原以为肖天纵已经是彻底地神志不清了,可是没想到,抬头看到了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而且,那眼睛里,似乎是还闪烁着极为复杂的光茫。
    “你走吧。越快越好,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逸儿的眼前了。”
    倾城偏头,肖天纵即便是恢复了神志,也没道理会突然就让自己离开吧?难道他不怪自己?
    “你,你当真放我走?”
    “走吧。你只要是记得,你答应过逸儿什么,还有,他为了救你,如今可是九死一生。”
    倾城一时语塞,这个肖天纵,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来不及多想,青兰直接就扶起了倾城,主仆二人,在这有些诡异地氛围中,就这样有些荒谬地离开了紫夜的皇宫。
    看着倾城的身影越来越远,影像越来越模糊,肖东逸原本是憋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头一偏,晕了过去!
    穆婉儿被人抬回了重华宫,至于是否重惩,没有人知道。
    肖天纵这位太上皇,突然临朝,下旨与两国请和。
    倾城终于在三日内,赶到了边关,确切地说,是赶到了夜墨正准备屠城的允州!
    这里,可是他们于昨日前,刚刚又攻下的一座城池。
    倾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了,夜墨虽然是有些不悦,可是一想到了肖东逸到底还是在关键救了她一命,便也只好作罢,与李华州一商量,两国将原本抢占下来的四座城池,全部退还,只是有一样,要求紫夜的边防后退了二十里。
    如此,就等于是两国的边防,分别向着紫夜的方向,推进了二十里。
    另外,李华州与南宫夜下令,在退还四城前,将他们各城的府库,直接就大弄,全部分给了当地的百姓。自己的军队,却是未取一厘一毫,然后,便是要求了紫夜,分别为两国送上白银二十万两,以作赔偿。
    这样的条件,已经是相当的婉转了!
    至少,他们的城池收回来了,那可是再多一个二十万两,也买不回来的!
    瑾姑姑奉命一直守着穆太妃,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监视,才更为贴切。
    瑾姑姑将外头的事情每日都与穆太妃说上一遍,说也奇怪,那日的重华宫大战,这位瑾姑姑却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如今,再次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竟然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穆太妃躺在了床上,如今,她四肢的筋脉尽碎,已是动弹不得,听到了瑾姑姑送来的消息,竟然是诡异地一笑。
    “呵呵!还真是天真呢!这个洛倾城,还真是蠢!明明自己的手上就是拿到了紫夜国百年前的宝藏,却偏偏是不知道在哪儿!钥匙到手了,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真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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