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总兵,前面就是浑河了。卑职看浑河水深流急,车兵入水,便是空手也难,车辆火药,尽不能渡。在者其他三路的比起咱们稍慢一些,卑职认为我们今晚在此安营扎寨,或者回萨尔浒,稍等片刻为好。”参将柴国栋向杜松禀报说道。

    自古以来,分兵出击,最为要紧的自然是保持齐头并进四字,现在杜松急于贪功,已经大幅的脱离了其他三路,自然而然露出了破绽,柴国栋之语,也未尝不是可取的。

    杜松最为出名的自然是他的猛,对于攻陷后金老巢有着极大热情,这不他现在就带着一万多的精锐,准备攻打后金正派兵构筑的界凡城,把2万多士兵留守在萨尔浒,这已经是属于分兵在分兵了。

    不过显然柴国栋还是没有料到杜松的“猛”,杜松满不在乎的脱掉战甲扔给亲兵,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衫,大咧咧的说道:“摊子说鞑子正在构筑界凡城,这咱们时间长上一刻,他们就多一刻,怎么来的及,传我命令,大军现在就渡河。”

    柴国栋看着浑河激流的河水,本想在劝说一番,希望可以另寻一个地点渡河,可是他抬头看到兴匆匆的杜松,聪明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他知道杜松之前是被罢免的将领,原因自然就是有勇无谋,行事过于鲁莽,在一次军事失利后被送回老家了,但这次明军人才凋零不得已又给拉回来,还做了主力部队的统帅,要求一个辉煌的战果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想到上次杜松在打败仗后是极其自责和愧疚的,试图自杀未果才被送回老家,怎么脾气还是这么暴躁鲁莽,最后只能怪到杨镐用人上面,一个好好先锋勇将现在被逼去做统帅,压力自然大了许多,加上脾气本就不好,也怪不得杜总兵了。他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自然对自己这一路的前途担忧起来,当然他担忧的不是这场战会不会失败,而是这场战自己怕是捞不到是什么战功了,甚至指不定还会被连累。

    渡河命令一下,大军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如此湍急的水面强行渡河,自然是说不上开心的,士兵们在冰冷的河水中瑟瑟发抖,不是有兵士军马溺毙,随行而来的重炮无法渡河则被搁置在岸上,只能留在对岸等候。

    杜松一路上如愿以偿的渡河战斗起来,不过与他预料的不同,他只不过仅攻破两三个后金军哨卡,俘虏十数人。未曾如愿以偿的遇见后金大军。

    待杜松行至吉林峰附近,发现数百后金军正在建造营寨,他却不立即发动攻击,而是将其围住,毕竟这一路上的战功实在是太少了些,所以现下他准备意图全歼这伙后金军人。

    他这一想就给了那数百后金军准备时间,他们立刻退入吉林峰上密林躲避,而吉林峰地势险峻,不利大军展开。加之杜松将随军火器大半留在河对岸,故多次进攻均告失败。

    此时杜松的火气也上来了,一万多人打几百人竟然也失败这么多次,这叫他的脸面往那里放,他作为主帅在部下的苦苦哀求下,到也只得耐住性子,只是将手中的家丁派了出去,与敌人战斗起来。

    战至酣时,眼看山上的后金支持不住了,忽然又有数百后金骑兵突然从明军背后杀出,虽然人少,但这突然出现的背后之敌,杜松不得不派出一部分军力阻拦,于是明军的攻势再次被打退,虽然这几百骑兵不多,但他们都是秉承了老祖宗的骑兵法门,一人双马,游走起来甚是厉害,杀伤明军甚多。而此时一路猪突猛进的明军本就疲惫的士兵,是不可能追击的,看着这些大笑而去的后金骑兵,因主帅指挥不利而稍为低落的士气愈加沮丧了。

    “好好好!”坐镇后方的努尔哈赤得知杜松贸贸然的出击,哈哈大笑起来,对于明军的进攻他还是非常的谨慎的,他毕竟在那辽东总兵李成梁手下当了多年,对当年李成梁手下辽东明军军势之盛尤心有余悸。故而处处小心。从他决心采用“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计策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集中全旗兵力虽是有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意图速战速决的原因,但其谨慎之心也可见一斑,这完全不像后来几百个八旗兵都敢追着几千乃至近万明军打。现在杜松卖了这个大的一个破绽,他若是还抓不住机会,那就是他傻了。

    他立马召集八旗的全部主力,准备用5万多八旗军来对付那杜松1万余人,要的就是一举定乾坤!

    而此时遇到良机的后金大汗奴儿哈赤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立即率八旗主力前往救援,而在奴儿哈赤数年经营扩张之下(这得拜李成梁所赐,此人在后金力量少的时候,砌筑了一道城墙,让奴尔哈赤发展,而等奴尔哈赤吞并各部强大起来后,又以对方势大为由,拆除城墙将军民迁走),后金八旗早已不是明朝君臣想象中的仅“控弦三万余。”而是一只拥有二百二十个牛录,人数约在六万左右的大军。

    此时单就杜松的西路军来说情形已经十分不利,但杜松未曾看到这点,也没有继续撤退的打算,一个猛人自然是有脾气的,他不但没有在接触到那几百骑时采取与大军汇合的念头,而是继续向吉林峰的后金军发起攻击。在他眼里应该是没有当心后金的援军。

    直到有探子来报,不远处灰尘蒙天,马声一里外都可闻,这才发现后金大军已经向自己而来,连忙收拢部队,这一次他再次展现了他的勇猛,不但没有固守待援的想法,甚至企图在附近设伏。只是他这脑子想的到的,努尔哈赤这个鏖战辽东,完成统一女真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正当明军正要进入伏击阵地之时,却遭到早就埋伏在此的后金军袭击,以逸待劳的后金军在黄台吉的带领下冲杀而出,以是疲乏之师,士气低落的明军毫无疑问的大败,到了此时杜松才不得已率军退到吉林峰山脚据阵防守。

    杜松望着外围鲜衣怒马的,漫山遍野的后金军队,在看看自己手下那些已经露出明显的胆怯的将校,大怒道:“诸位深受皇恩,心中当明,建奴势大我未尝料到,冒进也是我的过错,现下情形凶险万分,诸位应当做好以死赴国难的准备。”

    他是做好了以死赴国难准备,但底下诸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才轰然说道:“末将定当以死报国。”只是这其中有几人真,有几人假,却是不知了。

    外面努尔哈赤正拿着上次俘虏吴正德是搞到的千里目,这些南蛮子真是可恶这些物件怎么也不肯卖,说是自家也就这么几根少不得。

    他看着杜松阵内的,看到那些已露出胆怯的明朝士兵,看到明军阵中也无大型的火器,防守更加薄弱,知道这些他就知道这一场他赢定了,恶狼对于胆怯的羔羊可是最喜欢的,努尔哈赤加紧叫手下准备,准备一击拿下。

    肃杀的号角响起,明军众人心中陡然一紧,转息间后金大军冲杀而来,杜松披上战甲与之冲杀起来,杜松悍勇异常,带着手中亲兵,连杀数名八旗兵,军中气氛明显高昂起来,只是杜松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猎物。

    后金是半游牧办渔耕民族善于骑射,这骑射一在与骑,二在与射,重箭穿甲狙杀军官这一套战术后金可谓是如火纯青,那怕是一个平民百姓都知道杀了敌人的大官功劳更大,努尔哈赤又在明军体制中摸爬滚打数十年,自然知道明军都是明军非常依靠将领和家将的勇猛鼓舞士气,只要杀死几个这样的头目,明军就会自己崩溃。所以他制定出一套击杀军官的法子,一般来说敌人领军前进者,一定是头目,所以遇上这样的头目,“我兵见之即打”。所以后金狙击将官的能力非常强。

    杜松正奋勇杀敌越战越勇之际,忽然心窝一痛,低下头一看,一只重箭稳稳扎在他心窝,血迹如流水一般,染红他衣盔,他还来不及拔出箭来,凭借热血在杀几个鞑子,又有几箭袭来,其中一箭正中头部,杜松最后看了一眼弑杀的战场,永远闭上了他双眼。

    主将一死,明军士气大减,不少部队已经想要溃逃了,他手下的家丁见到主人身死,也无心恋战,卷起杜松的尸体准备将他带回去,这些家丁都是杜松拿银子喂饱了的,对于杜松来说最是忠心不过,此时他们也表现出了忠心,那怕面对漫山遍野的后金军,也拼死鏖战要将主人的尸体送回去,只是已在九泉下的杜松看到这些摒弃他的愿望,不准备以死赴国难的家丁不知会有何感想。

    杜松家丁带了头溃逃,明士气彻底崩盘,战事急转直下,很快就结束了,吴正德看着在后金刀兵下畏畏缩缩的明军士兵,不知为何有些意外的伤感,不过他还来不及调整情绪,一道宏亮的声音已经打破了他的小小哀愁,“吴掌柜,看你面容惆怅,不知在为何事恼。”

    来人正是黄台吉,他是指定与吴正德的交接的人,对于吴正德他可是喜欢的紧,别的不说那批精良的武器盔甲,他可没少占便宜,乘着这次机会,可武装了不少自己旗下的士兵。

    吴正德调整好情绪正要行礼,黄台吉手执马鞭,上前制止道:“吴掌柜,现下又不是在我府中,何必如此多的虚礼。”

    吴正德明知这是黄台吉笼络人心的手段,但心中还是一暖,暗道:“这人待人接物真是厉害,比起都督都要好上不少。”想归想,吴正德这种已经有明确投靠目标的人,自然是不会如此轻易的改变自己注意的。

    他开口道:“贝勒您地位显赫,小人自然是行礼的。”

    “这些虚礼就免了,我最不喜的就是你们汉人的那一套,跪来跪去烦人。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刚才在想什么呢?”黄台吉笑mimi的说道。

    吴正德想起大哥嘱咐自己的,对于黄台吉这种人在不关自家机密方面尽量真心相交,更容易博得他的好感,于是脑子踌躇了字句,开口道:“见到这么多人死,有些伤感罢了。到是恭喜贝勒,这一次大金旗开得胜,想来全驱明军,光复辽东,绝非难事。到时咱们之间的贸易往来,定然更上一层楼。”

    黄台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琢磨一下,这人说的八九成应该是真的,这些此时还敢来辽东贸易的明国商人最喜银子,对于母国忠心基本没有,也就放下心来,开朗的说道:“吴掌柜你放心,我和父汗已经说过来,待我们击溃明军,收复辽东,对于你们这些在困难时候帮助我们的商人,不但会赐予你们官职,还会允许你们在辽东全境随意贸易。”

    吴正德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混了个官当当,这到是有些意外,至于对于辽东全境贸易的事,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此时辽东主要的贸易几乎都是由刘玉波来主导,由于刘玉波强行干预,以及海运的便捷性,历史上的那些晋商不但规模不大,与后金上层的交情也不深,毕竟这时代有了刘玉波数十艘甚至上百的大船队驰骋台湾和辽东海域运输物资,无论是在量上还是在质量都是碾压晋商,成本上比起晋商一路陆路过来途中还要贿赂各个关卡的守军,不知要便宜上多少。可以说七成以上的后金市场都是由北中国贸易公司这个披了外壳公司主导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后金对于吴正德他们都是极为重视的,甚至不惜高官厚禄以及用高额的利润来招揽他们。

    黄台吉看到吴正德并没有多少开心,还以为他是担心被明军那边知道他做官的事情,开口道:“吴掌柜莫要怕,这些事我们会严格保密的,那些汉军一个都不知,你放宽心好了。”

    吴正德赶忙谢了一声,又问道:“贝勒爷,你在皮岛上还有一批药,不知您要不要?”

    “要,价钱你开。”接下来肯定还是有大战的,药品这种东西对于后金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吴正德思考了一下,伸出手掌道:“贝勒爷,五千两如何?”

    黄台吉脸色一沉,吴正德心中大惊,自己这可是很良心了,只翻了一点五倍而已,若不是为了通报情报,他才不会这么干呢。

    吴正德正惴惴不安时,黄台吉却开口道:“五千两,怎么对的起吴掌柜对我们的帮助,我们女真人最重朋友,尤其是在困难时帮助我们的朋友,我开个价,一万两。”

    吴正德送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笑道:“多谢贝勒爷厚恩,我这就回去写信。不过小人还有意识相求。”

    “什么事,说来听听,我定当全力以赴。”

    “我想请贝勒爷派一好骑手,快马将我的信送到皮岛。”

    黄台吉露出一副非常开心的神色,他心中以为吴正德被自己高官厚禄打动了,准备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甚至还将送信的事交由自己来处理,虽然他还是会看一看的,毕竟此时还在战争中,对外人多疑一点没错。不过只要这次是真的,他就真的会把吴正德当作自己人来看了。

    黄台吉应下后,吴正德松了一口气,信中内容绝对是真的,不过这是吴平定下的一个暗号,只要取了这些草药,就会有快马把情报送到沈阳,告知他明军溃败的消息。而之所以让后金来送,一是为了获得他们的信任,二是,在此时难道还有比后金送的更快的存在吗?时间可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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