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总不尽人意,天子原先答应良妃待钦天监将八字等算好后便将其封为后,谁知钦天监竟接连几日均算不出结果,天子追问,只说良妃命格特殊与复杂,需仔细研算,天子遂不再问。
    良妃因迟迟得不到结果而急躁,在长久的等待中耐心都被磨尽了,而齐王又因一直消沉不来见她,使得她负面情绪急剧高涨,又无一可倾诉之人,最终导致她迫不及待地寻了自己笼络的大臣,让其逼谏。
    天子正是心烦意乱只是,大臣以不立后影响皇室为由,再请天子尽早立后,其中以杜御恭狐身最高,逼得天子更是头疼与烦躁,最后熬不过大臣的逼谏,天子便当朝宣布,立良妃为后,着人准备立后是以。
    本是好事一桩,谁知在这档口,钦天监忽然来报,经仔细研算良妃的八字,发现良妃的八字同天子不合,且其命格单薄,本性属阴,与本性为阳的金凤即皇后相克,不宜将其立为新后。
    此言顿时如晴天霹雳打在良妃头上,钦天监从未算错,若是命格不合,无论她如何鼻尖都毫无效用。
    天子也不敢相信这结论,令钦天监择人再算,并在下朝后出言安慰心伤的良妃,可惜只言片语都无济于事。
    过后数日,钦天监的人哆嗦着手将新的结果呈上,从其颤抖的动作来看,显而易见,结果依旧。
    天子气得胡须都在发抖,不立后不成,立后了也不成,这是上天在同他作对么!于是着人继续去酸,算他个十遍八遍,不信算不出好结果来。
    可惜接连数次的结果都一致,天子在看到最后一次结果时突然岔了气,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他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震惊群臣。
    御医匆匆赶至一看,诊断出天子是因怒火攻心之故而晕倒的,近日来天子肝火大动,压力过大,短期内不宜再受气,建议罢朝几日,养好身体再处理公务。
    天子允,罢免了数日早朝,只让大臣简明扼要地写奏折呈上。
    谁知多日过去,天子的病依然未好,且隐有恶化的趋势。原先还能坚持着起来看看奏折,后来竟到了一病不起的地步,进食皆需人喂,奏折也无法再批。
    眼看这般下去朝政就要荒废,天子将奏折尽数交给了大臣处理,但他还不放心,想到这是个让大臣见到良妃能力的好时机,也是良妃证明自己胜任皇后之时,遂让良妃代为掌管后宫,手持凤印,若后宫有何要事可自行决断,而政事之上,若遇无法解决的问题,大臣们也可向良妃请示,由其代为转告给天子处理。
    天子做次决定,让众臣大惊,有人暗中说天子病糊涂了,有人暗说天子被美色所惑而误国,却只有晏殊楼正经地道,父皇做事,定有其考虑,其多年来为璟朝殚精竭虑,何曾出过半分岔子。
    大臣再不敢多言一句。
    天子病倒后,告假多日的齐王晏广余终于上朝,数日不见,如今的他唯有一词可以形容:哀枯骨立。
    凹陷的颧骨令人整个人都显得单薄许多。
    非但是外表,连其内心也如一团死灰,点不起明火——他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便似将自己包裹在个人编织的蛹内,不近外物,不闻外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往常关系较近的晏殊楼来找他,也是不冷不淡地应付几句便转身离开。
    前生晏殊楼便看过晏广余在爱妃离世后形如行尸走肉的一面,如今再次见到,心里更不是滋味,所有安慰的语言都觉得苍白,他最终选择了沉默,只在茶余饭后想起这事时长长一叹,继而握住了杜明谦的手,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
    天子这一病顿如大山倒,非但不好,还愈来愈严重,而重大事项没有天子的决策,导致许多公务出于瘫痪的地步,大臣也曾屡次请示天子,但被其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来。
    正在大臣们束手无策之时,良妃突然提出一个意见,一旦有无法决策的问题,几位有地位并深谙此道的大臣便集中起来探讨,统一结论后禀报天子定夺,若其同意,便做出相应处理,若不同意,则继续探讨新方案。此方案虽然耗时略久,但胜在可稳妥地处理事情而不出错。
    那么若有时得不出统一意见该怎办?良妃又适时提议,让得不出统一意见的大臣们请示在朝中任职的并深谙此道的皇子,由其定夺,若有紧急情况,也可直接向皇子请示。
    此等做法一出,各有褒贬。往好的说,便是可拯救瘫痪的朝政,往坏的说,便是因每位皇子的官职不同,所涉猎的公务也不同,因此很有可能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也容易造成皇子的毒材,滋长皇子专权的风气,更甚者会扩大皇子的势力。
    可不得不说,良妃这一点子确实有效,帮天子分了不少的忧。原先对其为后有意见的大臣也消了声,更有甚者在其背后支持她。
    能力开始得到赏识,良妃开始得意起来,慢慢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朝堂,浸淫内政。她起初还只是普通地给意见,后来开始慢慢地过问朝政,私下将公务揽在手中,分摊给晏广余处理,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权利将晏广余捧出,让其活跃在朝政的舞台之上,令其影响力愈来愈广。
    相比之下,晏殊楼始终中规中矩,既不抢功,也不夺劳,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还会虚心向有经验的大臣请教,与其探讨。直到有了结果方会禀报天子。
    因此,相比忙碌的晏广余,他的闲余时刻还挺多的,常常可带晏昭其去看望天子。
    晏昭其害怕自己的父皇出事,日日都担惊受怕,使得他屡屡做噩梦,醒来时都会哇哇大哭地要找皇兄。
    后来未免他一人孤单,晏殊楼索性隔日便进宫陪他睡,安慰他,多陪他去看天子。
    晏昭其去看天子时,见其在睡觉,总会小心翼翼地把手搁天子鼻端,看其呼吸仍存,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静静地看着天子,直待其自然醒来,晏昭其方会哇地一声大哭,扑到天子的身上,抓住天子的手泪眼汪汪地重复每一日都会说的话:“父皇,你何时病好,你何时病好?我已经乖乖地去读书写字了,父皇你快好起来检查我的功课可好?”
    天子总会宠溺地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枯瘦的大掌之中,淡淡地笑道:“待你功课好了,朕的病就好了。”每次都是这样的答复,虽明知这只是一个敷衍的话,晏昭其却坚定地相信了。每次见过天子,晏昭其归去后都会发奋地努力学习,做功课,背书背到废寝忘食,看得晏殊楼心疼至极。
    后来去看天子时,晏昭其均会将自己的功课带上,给天子瞧自己有多努力,可惜天子依旧未能如约起来,只能嘱咐晏殊楼好生照顾晏昭其,并好好处理公务。
    晏殊楼尽数应下,也常将自己在公务上遇到的难题,择天子有所好转之日一并虚心请教天子,接受其意见,这些举动,令天子十分的满意。
    相比之下,良妃虽然常常连同晏广余来看天子,但都是些流于形式的问候,言辞的暖意都达不到心底。但天子似乎没发现他们的假意,待良妃两母子依旧如故,还连声称赞他们,说他们辛苦了。
    然而嘴上说得好听,天子却依旧未将良妃立为后,后来大臣以及良妃暗示得多了,他竟然丢出一句,废后方走,三年未过便立新后,定是因此而引致天上的废后不满,使得新后难立,自己病倒,兴许熬过三年后,废后怨气方消,届时方可立后。因此,继续让皇子以及大臣代为监国。
    这说法看似荒谬,却又有几分道理,晏殊楼闻言是哭笑不得,既嗔怨天子老糊涂,又为其寻到了一个好借口而不立后感到窃喜,矛盾之极。他常常为他父皇丢下烂摊子给他们处理而同杜明谦抱怨,可惜都改变不了天子的决定,而他因计划之故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良妃俩母子在朝堂上愈发活跃。
    春去冬来,天子的这一场病竟熬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大半年来许多事情都大有改变。
    晏殊楼表面上仍旧中规中矩处理公务,但暗中却收拢了一批人才,为己所用,而晏广余则相对活跃得多,几乎每件公务上都有他处理的影子,不过他却不骄不躁,不会贪功。
    相反,良妃却迫不及待,恨不得一步登天垂帘听政,可一来她对朝政不熟不敢乱来,二来晏广余也以不宜太过高调为由劝阻她。于是,她翻手一转,将操控的手伸向幕后,总揽全局。这样的好处便是手握重权而无人能知,坏处是——
    新年春节方过,在天子病倒的第八个月,天子似乎受到春节的喜庆所染,一夜之间突然病好了,吓得御医以为他回光返照,接连几日不敢阖眼地照看。
    但所幸不是回光返照,在病情稳定后,天子时隔八月终于上朝了。
    众臣雀跃,有些激动的忠臣甚至热泪盈眶,这崩塌的天一瞬间就被天子这块补天石补好了。然而喜色未消,天子上朝的第一道圣令,就如惊天霹雳盖头而来。
    良妃董氏,以后宫之身干涉内政,犯璟朝之忌,即日起打入冷宫!
    ☆、第七十二章 ·帝心
    天子上朝,不先解决内忧外患,而是个先将一直在朝堂上活跃,为朝廷解忧的良妃,这确实令众人觉得匪夷所思而震惊。
    良妃突然觉得天塌了下来,被侍卫拉下去的一刻,她嘶声狂问为什么!
    天子只冷冷地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朕虽然病倒,却还存着几分理智,朝堂之事瞧得一清二楚。朕赐你权利,并不意味着朕放纵你!朕今日便让你知道,朕才是璟朝的天子!来啊,拉下去!”
    良妃嘶声力竭地被拉走了,整个朝堂蓦然沉寂,无人敢置一词,方才的喜悦一哄而散,晏广余脸色也十分难看,拳头上条条青筋暴起,怒火从腹中燃烧,却又不敢当场驳斥天子,只能忍气吞声。
    天子哼了一声,正正经经地坐好面对众臣,语气沉然,仿佛方才下如此无情的并非他本人:“众卿的奏折朕已阅过,稍后朕再归还尔等。现众卿若有要事则启奏,无事便退朝罢。”
    大臣们方才因紧张而吊起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纷纷暗中抹了一把虚汗,继而投身于忙碌的朝议之中。
    下朝之后,晏广余的双脚如同钉在了地上,走不动了,他怀着深意与痛意目送着天子离去,直到承天殿内人烟皆散,他才在宫人的提醒下醒悟过来,快速迈步追上天子的脚步。
    但是天子随身一拐,入了书房,继而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见他。
    晏广余不肯死心,一直在书房外等候,直到傍晚时,方将天子等出门来。他饭水未进,口干舌燥都顾不上理,见到天子就蓦然下跪,腰板挺直,求天子看在良妃曾在天子病倒期间,为其分忧的面上,从轻发落——良妃毕竟有错在先,他也不敢直言要天子收回圣令,只希望天子能网开一面,不让良妃重新回到那冰冷的宫殿里去。
    可惜天子对其请求置若罔闻,他怅然一叹,挥挥手留下一句话便走了:“朕病倒八月,也是用了八个月时间观察你们,可你们太让朕失望了。朕心意已决,不会再变,你起来去安慰安慰你母妃罢。”听起来似包含了无限的痛意与无奈,但这些话冲到心情不佳的晏广余耳中,顿时便如高声讽刺,晏广余只觉得寒意顺着脚尖漫上,就像在大雪天中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冷得全身都冻僵了。
    后来,他去了冷宫见了良妃。
    看到他的到来,良妃以为天子心意改变,连忙丢下礼仪地跑了过去,攀着他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三儿,可是圣上回心转意,要放为娘出来了!”
    晏广余双眼一黯,默不作声——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良妃眼中的希望之火从见到晏广余时的燃起,再到晏广余沉默时的熄灭,前后不过一弹指,一颗心就从高处重重地跌落到了谷底,痛不欲生。
    天子的心性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旦做出决策,绝不更改,自己这一生是注定要葬在这冰冷的冷宫之中了。这叫她如何甘心!
    方从那不见天日的小院里走出这个大千世界,外边的风景还未看够,她又来到了这比小院更阴冷的地方……一阵阴风迎面刮过,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耳边仿佛响起了桀桀的怪笑声,那声音在反复地回唱:活该,活该,活该!
    “不,不!”良妃踉跄一步,好似见到了牛鬼蛇神,猛地推开了晏广余,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三儿!”她蓦地抓住了晏广余的胳膊,双眼空洞地问,“三儿,娘没做错对不对,对不对!”
    衣服的褶皱狠狠地立起,晏广余斜斜看向被抓疼的胳膊,就淡淡地拥住了他的娘亲,垂首敛目:“娘,你没错。”
    听着良妃的泣声,晏广余只觉得有一股烦躁之气在胸中肆意冲撞,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如何细说。
    从根源上说,他们常年受人欺压,生活在不见人烟的黑暗地方,因而一旦接触了一点阳光,便开始滋生了想要更多温暖的欲|望。
    于是,开始不满足,开始慢慢地往上爬,开始想得到自己失去的东西。
    可是他们太骄傲了,被权利蒙蔽了双眼,被欲|望熏红了心,自满地将手伸向了不该伸向的地方,最终导致了失败。也怪他,当时一直沉浸在王妃过世的痛苦中,对万事万物不上心,对良妃的行为,他放纵有,成全也有。
    但若非天子给了他们希望,赋予了他们无上的权利,让他们有了得意的资本,事情又怎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不,不对……晏广余身躯一震,天子在病重期间,母妃同他没亏待天子半分,表面功夫也做得极好,而天子待他们始终如一,怎会突然在病好后不问是非就变了脸?再往深处想,天子从突然崇幸良妃再到将其捧至高位,这过程似乎太快了,前后耗时不过一年,而当年得尽天子宠爱的贤妃,还是用了数年时间,才坐上贵妃之位的。
    晏广余浑身一凛,寒意再生,他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一开始就在悄悄地往他头上压来,但当他醒觉时,他却已被困于他人鼓掌之中,起不来了。
    晏广余没有再多说什么,拍着良妃的背安慰着她,言道自己定会替她说情。良妃泣声不断,依旧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谁人也答不上来,天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么做。
    连晏殊楼也猜不到,帝心难测。
    “铭玉,你说父皇这是为何?”晏殊楼静静地躺在杜明谦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虽然结果在我们预料之中,但我未想到,竟然是父皇先一步出手了。”
    杜明谦也匪夷所思,将晏殊楼怀抱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帝王之心,岂是你我能猜的。我只能说兴许是为了你母妃罢。”
    “啥?”晏殊楼被这回答吓住了,“为何会是为了我母妃?莫非……”
    两心的想法连成了一线,杜明谦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母妃忌日之时,圣上同昭其说过的话么?”看晏殊楼点了点头,他续道,“圣上告知昭其,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还是爱着母妃的。当时你我在场,他为何不对着你我来说,而对着昭其说。我想其实他是想暗示我们,因为他爱着母妃,他便不会去做对不住母妃的事情,因此,他不会变心去爱上良妃。那么进一步,很可能他从一开始捧高良妃,便是为了今日让她摔得彻底。当然,还是那句话,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你不懂,我也不懂。但无论如何,良妃都以悲剧而收场了。”
    晏殊楼沉默了许久,将脑袋往杜明谦的颈上蹭了蹭:“我想过良妃有很多种结局,但独独没想到,竟然是父皇亲手将她推到这个结局的!那时我还想先放任她得意一阵,待父皇病好后再向父皇呈上她干涉内政的证据,让父皇定夺。可惜,被父皇先了一步!这么一想,铭玉,你说父皇可是故意病得如此之久的?”
    眼看这些猜测越来越朝不可捉摸的方向发展,杜明谦适时地吻上了晏殊楼的唇,将所有的话都止住了。
    帝王之心不可测,再猜下去对他们都没有好处,他们只需知道结局便可。
    然而他们不猜,不代表他人不猜。
    良妃在晏广余走后,崩溃了,她以泪洗面,泪流不断,想要的东西即将唾手可得,却仿佛一枕黄粱,醒来后一挥而散,曾经的辉煌不过是梦中虚影。
    吱呀的推门声倏然响起,她泪眼朦胧地望去,只见夕阳之下,一道身影背光而入,缓缓地走向她的面前。
    余晖金光渡在那人身上,散出了夺目的光芒,一瞬间,良妃双眼绽放神采,高呼一声“圣上”便冲了上去。
    可惜,终归是黄粱美梦一场。
    来人并非天子,而是一直伺候着良妃的嬷嬷。
    “是你……”良妃所有建立起来的希望瞬间灰飞烟灭,她冷笑着,摇摇欲坠地晃着身体,“你还嘲笑我么?”
    “良妃,”嬷嬷十分镇定,不冷不淡的语气中不知是何情绪,她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将手中一样东西递了出来,“这是圣上让奴代为转交给您的,请您收好。”说罢,不待良妃细看接受,就将良妃的手拉起,强行将东西按入良妃掌心,“圣上还让奴转交您一句,世事轮回,因果报应,若不想再报应至他人身上,最好将秘密烂在肚里。”
    良妃低垂下头,望向手中的东西,赫然脸色大变。
    这东西竟然是玉质貔貅!
    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这块貔貅意味着什么了,从她手中送出,最终又回到了她的手里。一切因由它起,果亦由它结。
    当年的一时心狠,将貔貅连同天子、皇后、贤妃、十六殿下以及孙嬷嬷连在了一起,为了这东西,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它又出现在她面前,以一种几乎讽刺的形态在告诉她:你以为你害死人,还能逃之夭夭么,不,从你害死人的那天起,你就将你自己送入了这张你自己织就的死亡巨网里,就像在迷途的树林中,走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到起点,出不去了……
    良妃蓦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仿佛看到面前站立着一位一手遮天的伟大帝王,以藐视蝼蚁般的目光睥睨着她,轻蔑地告诉她,想瞒着朕?妄想!
    ☆、第七十三章 ·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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