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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整,余瓷终于推衣柜挡住了门。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倒是没有惊动楼下那人。
    她累得气喘吁吁,跌坐在地。
    这会儿音乐节已经开场,陈瑕的乐队,叁点半上场。
    余瓷握紧锤柄,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
    v型的锤背紧勾住锤子,往上一拔,钉子应声掉落。掉下一些墙皮。
    余瓷颤抖着,握把磨得虎口生疼。动作却愈发用力。
    撬开最后一颗钉子,手机浮出余屏音的一则消息,她瞥了一眼。
    余屏音问她睡醒没有,睡醒就下楼,妈妈在客厅等她。
    她扛起木板,重重摔床上。
    胶水围绕玻璃窗的整个窗框,粘了一整面。
    她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书柜上不止放了书,还有从前得奖捧起的奖杯。大抵是铁制的,很重。
    余瓷双手捧着,举高,像举起一把能砸开一切近乎开天辟地的斧头。
    玻璃碎裂声好响,响得她想捂耳朵。被子铺开,放碎玻璃上。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尖利的呼喊。
    “余瓷,你又干什么了!”
    另一边,听到她这里的嘈杂声,也响起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陈瑕快速跳下窗台,启动摩托。
    余瓷回头,门外有人用力撞门,巨大的撞门声在小房间内回响。
    “不要让我逮到!”余屏音尖叫。
    她回神,坐上窗台,楼下有人正冲她笑,余瓷也笑。
    这一次她往下跳的时候,陈瑕在下面接着。
    两人跌在草坪里,踩乱了余屏音喊人悉心养护的草坪。
    他滚一圈,先一步起身,握住余瓷的手就往外跑。长长的石头路向外延伸,通向后门。
    摩托车冒出半个头,她纵身一跃,跳过木制后门。
    余屏音忿忿撞门,好不容易撞开时,余瓷早没影了。
    “臭丫头,不要让我抓到你又是跟陈瑕鬼混!”她骂声里混杂着多年不曾吐露的乡音。
    这会儿她也不再优雅,头发凌乱,粗喘如牛。
    陈永华堪堪跑上来,看到余屏音这副模样,被吓得呆住。
    “滚去开车,去音乐节!逮住那两个小兔崽子。”余屏音用力锤了一拳他胸口。
    “好,好。”陈永华狗腿子地点头哈腰。
    另一边,不安分的春风从她耳边游过去,洗涤她飘起的长发。余瓷张开双臂,这风从山顶来,穿过岩石、泥土,穿过满满绿意的森林,在野熊、灰狼的绒毛里飞旋,还有苍鹰的羽毛,它在这风中展翅。它穿过日与夜,还有空旷的公园,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舒展开的植株,最后也从她的身上掠过去了。
    心跳好快,耳机里的鼓点与心跳合二为一。有些什么正彻底离她而去,像是恐惧,像是已然燃尽的酒精灯,而悸动、自由、不明所以的懵懂都留了下来。
    “还有多远?”她抬高音量。
    “快了。”陈瑕的声音里也满含雀跃。
    她看了一眼手机,叁点二十一分。
    “还有九分钟!”她拍拍他。
    “抱好。”
    陈瑕拧动油门,速度加快,她忙不迭抱住他的腰。
    最后一分钟,陈瑕猛地停车,来不及把车锁好,余瓷忙为他戴上面具,他也为她戴上。
    握紧少女的手,跨进检票口,保安们一路追到人群中央。
    有人看到面具上的名字,大喊“aix!”
    绕过所有人,台上齐迟星与施凡刚开始准备拖时间,陈瑕双手一撑,跳上台,余瓷看着他,准备站在这里等。
    他却回头,伸手向她,眼睛发亮。看她还在发懵,抬了抬手掌,示意她来。
    “戴着面具呢,不怕。”他的声音里遍布真切的柔情。
    余瓷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他,被他一把拉上台,人群不明所以地发出欢呼声。
    齐迟星递给他话筒,陈瑕看了一眼她,背上吉他,对着舞台下的观众们说,“这首歌献给我喜欢的女孩。”
    这个年纪的小孩们就是会为这些字句尖叫,欢呼声与尖叫声比刚才还要激烈。
    鼓点应声而起,贝斯融进去,陈瑕手指滑过琴弦。
    他望着她,透过面具,仿佛能够看到她那双眼,正注视着他。额头上那颗痣,就在面具之下。
    已经练过无数次,他低低开唱,“onenight,youcameonovertome.latenight,wesharedadrinkorthree……”
    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是一个深夜,我们喝了叁杯……
    iwroteasongforthee
    我为你写了一首歌
    nowiknowthelonelydaysaregone
    现在我知道孤独的日子已经过去
    dontyouknowthaticansee
    你不明白我能够看见
    likeasummerdaythatsalwayslong
    正如一个永远漫长的夏日
    werepelthewetoftears
    我们驱逐泪水的潮湿
    ……
    likeawindydaythatsalwayswrong
    就像一个错误的大风天
    wetakeshelterwherewecan
    我们力所能及地找地方避难
    观众们都沉入陈瑕的嗓音之中,跟着强烈的鼓点摇动身体。
    远处隐约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与保安拉拉扯扯地走进现场,陈瑕一愣,歌也不顾唱了,麦克风掉落地面,发出巨大的震响。
    余屏音和陈永华其实并不知道余瓷在不在这里,只是猜测她在这里。没有见到人之前,不算有实打实的把握。
    陈瑕扔下麦克风与吉他,与她手牵手逃进后台,后台有乐队在准备,还有工作人员搬巨大的表演道具。
    二人左躲右闪,逃出后台,又一路小跑,往后门逃去。
    “陈瑕!给我停下!”陈永华看到了他的背影。
    两把老骨头又怎么跑得过年轻的小孩。
    余屏音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她指使陈永华去追。这会儿电话突兀地震动。
    余屏音没好气地接听。
    对面传来的是周荔的声音,周荔那里很安静,不像是音乐节,“阿姨,小瓷在我这,她来找我了,说心情不好。”
    余屏音看着在视线内消失掉的,和陈瑕手牵手的背影。她很确认那是余瓷。
    这个时候,她可以让周荔那边的余瓷接电话,她轻而易举就能戳破这个谎言,她可以直接告诉周荔,她亲眼见到了余瓷和陈瑕手牵着手,正在逃跑。
    可她说不出来。
    她许久不见的恐惧冒了出来,她不敢。
    不敢相信余瓷一而再再而叁地违背自己,不相信余瓷不听话。
    不相信她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不再受自己掌控。
    比起眼前的现实,她更宁愿相信手机那边的周荔,拙劣的现实。
    她默默地瘫坐地上,颓废地说,“那你让她早点回来。”
    另一侧,陈永华还在穷追不舍,现场的小孩们都默契地帮忙拦着,伴奏声还在响。
    余瓷熟悉地踩着他的肩膀跨越铁栅栏,陈瑕也立马爬上来,震得栅栏发出老化的响。
    陈永华追了上来,他扑在铁栅栏上时,正好二人一跃而下。
    整个世界都如此崭新,榉树叶新绿,沥青路面新刷,天空也生涩。他与他相距不过半步之遥,一切都正好,生命也年轻。
    他们手握着手,奔向属于他们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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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爱丽尔》这本书一样,我决定这本书第一个字是“爱”,最后一个词是“春天”。连在一起是“爱春天。”
    是我给两个小孩一同最喜欢诗集的致敬。
    这个结局是对他们的祝福,也是对曾经的我和你的祝福。我祝愿你逃,逃到天涯海角,即使终生见不到你也没关系,远远地能够听到你只言片语的生活,我就已感到欢欣。
    勇敢面对命运而不屈服的人,会身受命运的善意。
    亲爱的读者朋友,生命是一场漫长的旅行,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天空,我们永远可以望见崭新的黎明。
    理昭
    2024/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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