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忙碌之际,却听肖让咳嗽了起来。先时,只是零落的几声。而后,咳嗽声越来越频繁,也愈发沉重。她的担心渐甚,停下了手里的活,起身看他。
    “公子,要紧么?”她半跪在肖让身前,关切问道。
    “还撑得住……”肖让缓下咳嗽,如此说道。但他早已无法取信于人,甚至无法取信于自己。胸中的痛楚,让每一次呼吸都成了折磨。涔涔冷汗,浸湿了衣衫。他只觉自己神思恍惚,精神全然无法集中,似乎随时都可能失去意识。但若是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醒来……
    眼 看这等情状,俞莺巧也已明白。她再不多问一句,起身到一旁继续自己的活,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敢多耽误一分。待担架做好,她扶着肖让躺下。而后又取了一 段草绳,一端拴在担架上,一端打了环套,绕上了自己的肩膀。她拽了拽了草绳,确定牢固之后,拖着担架往弄珏山庄去。
    此时此刻,她不由感激起先前那连绵数日的雨水来。湿润的泥土,让担架滑行平顺,也省了她许多力气。她快步走了片刻,回头对肖让道:“公子,你若是难受就告诉我。”
    肖让的应答有些迟缓,声音也虚弱低微,但语气里却还带着笑意,“倒不难受……只是这么被拖着走,多少有些丢人……还有点闷……”
    “……”俞莺巧也不知道这些问题要如何解决,只好尴尬地沉默。
    “要不这样……”肖让道,“你陪我对对子……”
    “这……”俞莺巧更加尴尬,老实回答道,“在下不太懂这个。”
    “没事,不讲究格式,能对上意思就行……”肖让喘了口气,“比如,‘雨’就对‘雪’,‘山’就对‘水’,‘白云’对‘青天’,如此这般就好……”
    “好。”俞莺巧本不愿他为这等小事耗费心力,但却不想令他失望,自己虽不通这些,多少奉陪就是。
    听她答应下来,肖让满心愉悦,他想了想,道:“暮春。”
    俞莺巧有些紧张,努力琢磨了起来。暮春自然是指时节。平日里听人说过“春花秋月”之句,想来“秋”能对“春”,至于暮字么……她思忖许久,带着三分忐忑,回他道:“初秋?”
    肖让一听,笑道:“不错,就这样。嗯……下一个:晨光。”
    这一次,俞莺巧答得很快:“晚霞。”
    肖让愈发高兴,又道:“水生烟。”
    俞莺巧还记得方才他那“山对水”的说法,脱口道:“山……”她一时想不出下面的,不由尴尬,“呃,山……这个,能不对‘山’吗?”
    肖让笑出声来,“能啊。”
    “嗯。”俞莺巧静心想了想,探问道,“这……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不知‘风起浪’可能对上?”
    “当然。这不是挺好的么,看来得稍稍难一些才好……”肖让兴致愈高,又继续出题。
    一 来二往间,俞莺巧也渐谙规则,应对虽还粗糙稚嫩,倒也颇有趣味。肖让深觉有趣,他的精神虽然不济,倒也藉着这对联维持着清醒。他望着天空,正措题时,忽有 三两只飞燕叽喳掠过。想来万物有灵,也知道危险已过,早早回来了。他正欣慰,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他一笑,开口对俞莺巧道:“我想到一个好的,看你 能不能对上……”他故意顿了顿才道,“衔泥春燕勤。”
    俞莺巧听到这句,一时间满心茫然。衔泥?这个“衔”字要怎么对好?燕子用嘴衔泥,难不成对个“啄”字?那啄什么呢?她想着想着,就见前面不远的湖岸边垂柳依依。她轻声念道:“啄柳……”
    “嗯。”肖让应了一声,又道,“不必纠结……咳咳,能对上字就行。”
    俞莺巧得了他这句话,稍微定了心,继续思忖起来。“春”字方才对过,用“秋”就好。“燕”字么,常听人说什么“莺莺燕燕”,大概“莺”字能对上。“勤”,自然是勤快的意思,要对勤快,自然是灵巧了……
    她想到这里,一下子红了脸,结巴道:“公、公子……这一句……”
    “怎么,对不上?”肖让笑问。
    俞莺巧微微蹙了眉,心中五味陈杂。她犹豫许久,终是开了口,小声回答:“啄柳秋莺巧。”
    “呵,”肖让轻笑着,夸赞她道,“就是这句。若将‘啄’字改作‘宿’字,就更好了……”
    “嗯。” 俞莺巧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胸中,心跳怦然,牵引出异样的紧张。“莺巧”,这下联是他有意促成?为何?又或者,他并无心如此,是她笨拙才会对上 这个。要是后者,自己这般应对,又做如此之想,岂不是太过自以为是了?叫人看着,多少可笑……可他又说“就是这句”……
    脑海里思绪纷然,心头上五味陈杂。她知道自己想得不合时宜,却偏偏停不下来。她压低了头,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片刻之后,忽听得远远地传来人声。她抬眸,就见迎面而来的,正是安远镖局的镖师。她大喜过望,忙停下步子,笑道:“公子,有人来找我们了!”然而,肖让却未回答。她心生忐忑,回头又唤他一声:“公子?”
    这一回头,她只觉瞬间被置入冰天雪地:一道血痕绵延,铺满来路。担架上的人,双目闭阖,早已失了意识。
    慌 乱无措间,她顾不得卸下绳索,几步到他身旁跪下,声声唤他姓名,可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她不禁恼恨自己的愚蠢和迟钝,竟没能发现,这一路来,他是忍着伤痛谈 笑如旧,为的,只是让她心安。若不是她,他无需亲身涉险,被爆炸所伤。若不是她,他不必应对赵志博,平添伤势……诸多情绪一涌而上,竟将她的神思完全扼 断。她的脑海中空白一片,怔怔地僵在了原地。
    赶来的镖师唤了她几声,却不见她举动,众人从未见她如此,都慌了神。眼看肖让伤重,众人手忙脚乱地抬起担架,急急将他送往弄珏山庄。俞莺巧这才起身,茫茫然地跟着走……
    待 到山庄,众人将肖让抬入诊室。南陵王的亲兵之中,不乏军医,但伤患众多,一时也难以顾及。又拖了半个时辰,方才有人为肖让医治。期间,众人陆续得了消息赶 来。南陵王是个火爆脾气,见了这般情形,将大夫挨个儿怒骂了一遍。殷怡晴略微劝了几句,自行上前,查看肖让的伤势。符云昌听得肖让回来,本来高兴,但如今 情势,他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沉着脸等待。俞济远虽听人说了肖让之事,但其中细节也难以得知,见女儿模样奇怪,哪里还管旁人的事,只是上前说话劝慰……
    诊室之内,气氛凝重非常。许久,殷怡晴站起了身来。
    南陵王第一个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
    殷怡晴道:“内损外伤,加之连日操劳、缺乏饮食,力气两虚。为今之计,只有去梅谷请师尊前来,方有转机。我须留在师弟身旁,为他稳定伤情。烦请王爷准备快船骏马,遣人速往梅谷传信。”
    俞莺巧听得此话,一下子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开口自荐。然而,那时那刻,她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一怔,又试着说了一遍,但出口的,却唯有喑哑。
    众人皆都惊怪,一时间鸦雀无声。
    俞济远更是惊慌不已,他拉起俞莺巧的手,急切问道:“巧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不出话了?”
    俞莺巧哪里能知原因,只是茫茫然地摇头。
    “此乃暴瘖之症,大约是忧思惊恐所致。”殷怡晴叹了一声,道,“俞姑娘且放宽了心,休息几日就好了。”她说罢,又催促南陵王道,“王爷,请赶紧派人传信吧。”
    南陵王闻言,当即传令。众人各自领了命,忙碌了起来。
    俞 莺巧自知无力帮忙,不由得满心沮丧,只是怔怔站着。俞济远见女儿如此,担心更甚。他又劝慰几句,扶她走出诊室,找地方休息。待到了客房——说是客房,如今 也不过是间空屋了。里头的家具物什早被搬空,拿去做了柴烧。俞济远嘱咐自家的镖师取了枕席来,席地铺了,权作床铺。他扶着俞莺巧躺下,又说了些宽慰的话, 却见女儿依旧茫茫然地毫无反应。他忧心不已,但偏偏还有许多事务等他处理,不好多留。他本想托人照料俞莺巧,偏偏镖局里多是男人,一时找不到人选。正纠结 之际,恰好清音前来。她也担心俞莺巧,自告奋勇说要相陪。俞济远连声谢过,这才放心离开。
    俞莺巧侧身躺着,却无法入睡。只一闭眼,那绵延在肖让身下的血痕便历历在目。她忍不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忍不住自责愧疚……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终于向脆弱妥协。第一滴眼泪落下,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而最让她觉得讽刺的是:原来在哭泣之时,她发得出声音……
    ☆、第35章
    在俞莺巧的记忆之中,自己似乎从未这样哭过。那难抑的悲伤,化作了痛,绞着心,啮着骨。她蜷着身子,强忍着哽咽,试图缓下情绪,却偏偏无能为力。
    清音见俞莺巧哭成这样,吓得手足无措。她连声劝慰,可哪里劝得住。
    到了最后,还是疲惫和空乏起了作用。俞莺巧昏昏沉沉睡去,又朦朦胧胧醒来,如此反复着,脑海里满是混乱纠缠的梦境。这样的睡眠,自然不能补养精神。待到次日天明,她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喉咙刺痛,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四肢沉重得无法举动。
    清音就守在她身边,一夜未曾合眼。见她醒了,她忙嘘寒问暖,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哭过之后,俞莺巧的心绪到底平和了一些。眼看清音一脸憔悴,便强打了笑容。她依旧说不出话,只好比划着,示意清音休息。自己则起身打坐,稍作调息。待头疼略好些后,她打水梳洗,而后去找俞济远。
    俞济远见她来,自然欢喜。但她依旧无法发出声音,多少让他担忧。不过先前殷怡晴说过,这病是忧思惊恐所致,想来心病还需心药医,也并非一时半刻能好。山庄内伤患众多,大夫一时也难抽身,她这又不是急病,只好暂时搁下。
    俞 莺巧倒也不在乎这些,她醒来之后,想起了一件事更为重要。那日肖让设计让赵志博落入陷阱,本该早早处置。但肖让伤重,她又失了神,加之众人忙乱,竟把这件 事耽搁了。她说不了话,又怕比划不清,便去找来了笔墨,将事情的始末写给了俞济远看。俞济远大惊,忙亲自领了人手,随俞莺巧一起去陷阱处查看。
    待到了那里,赵志博倒是还在,只是他落下时被竹木所伤,又困了一日一夜,已然奄奄一息。众人合力将他弄了上来,送往弄珏山庄医治,不在话下。
    俞莺巧知道,若是赵志博一死,那幕后黑手的线索便断了。她不免自责,却又无法,只能静待结果。
    到了这日下午,倒是来了个好消息:梅谷散人来了。
    俞莺巧欢喜难当,跟着众人一起出门迎接。但见那鹤发老者,着一袭玉色长袍。其形轩秀,若临风修竹。其神凛严,似傲雪寒梅。虽历岁月,却无老态。端得是一派道骨仙风,清雅绝俗。
    众人知道救人要紧,也省了寒暄,径直领着梅谷散人往诊室去。片刻后,殷怡晴也得了消息,开门相迎。未等梅谷散人近前,她跪下身去,行礼拜道:“弟子无能,劳动师尊,请师尊责罚。”
    梅谷散人微微蹙了眉,只道:“不必做这虚架势与人看。近之现在如何?”
    殷怡晴站起身来,应道:“弟子医术粗浅,师尊亲见便知。”
    梅谷散人听罢,也不再多问,大步跨入了诊室。
    眼看诊室大门缓缓阖起,俞莺巧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的大石,终是落了地。
    ……
    之 后几日,逆贼余党基本肃清。虎蛟帮功成身退,早早离开了。前来参加琴集的客人验过身份之后,都可自由去留。余下的伤患,依据病情轻重,有留下医治的,也有 自行离岛求医的。肖让的伤势经梅谷散人医治,已无大碍。只是还不宜移动,故而暂在岛上休养。他没有痊愈,俞莺巧始终放心不下,自然随他留在岛上。俞济远深 知女儿脾性,也不劝阻。他留下了几名镖师,自己领了人先行回返,处理镖局事务。又过了几日,赵志博也已醒转,出于种种考量,南陵王押着他离了岛,审问之事 只怕在暗中进行。官兵走后,班主一行才敢上岛来接清音。但清音却执意陪着俞莺巧,班主只好随她留了下来。弄珏山庄损毁严重,少不得翻建修葺,雷韬遣人外出 采购土木器材,一时间,山庄内愈发冷清。又过了几日后,云蔚渚上的客人只剩下了俞莺巧一行,班主和清音一众,梅谷那三师徒,还有,符云昌……
    想起符云昌,俞莺巧有些愧疚。连日来,事情层出不穷,倒是冷落疏远了他。她正想去找他,他却拉着梅谷散人先来了。
    “老神仙,就是她了。不知怎么的,她就说不了话了,你快给她看看。”符云昌老不客气地拽着梅谷散人的衣袖,拉着他大步走进俞莺巧的房间,如此说道。
    俞莺巧见他如此唐突前辈,尴尬不已。无奈自己发不出声音,也难以提醒。梅谷散人倒是不以为意,到底是出世高人,不拘于凡俗礼数。他听了符云昌的话,略点了点头,对俞莺巧道:“来,坐下,让我看看。”
    俞莺巧点点头,老实坐下。
    梅谷散人细细诊视了一番,又让她咳嗽了几声,听了听音,而后道:“喉咙胸肺皆无异状,看来是心病……”
    “有这么邪门吗?”符云昌在一旁插话道,“那女人也说是什么惊恐所致,莫名奇妙的,这要怎么治?”
    梅谷散人叹一声,“看来跟你是说不清了。”他不再理会符云昌,转而对俞莺巧道,“既是心病,想必姑娘自己知道病因吧。”
    俞莺巧垂眸,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只能由姑娘自行寻药了。”梅谷散人笑了笑,“老夫帮不上忙,先告辞了。”
    眼看梅谷散人悠然离开,符云昌皱眉,不悦道:“不是吧,还以为他是神仙来得,竟然还有治不了的病?”
    俞莺巧一笑,冲他摆了摆手,唇动无声,道了句:别这么说。
    符云昌会意,也是一笑。他在她身旁坐下,道:“我也没说错啊,那么多大夫,没一个靠谱的,如今连这个老神仙也是……好歹开上几剂药来吃吧?”
    俞莺巧依旧含笑,默默又道:不打紧。
    符云昌叹了一声,“唉,那姓肖的都好了,你却还这样……对了,你还没去看过他吧?”符云昌说到这里,一脸嫌弃,“哎,不去也罢。他那个人啊,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都那样了,还惦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看着来气!”
    俞莺巧有些好奇,却又没法细问,只好笑着点点头。
    符 云昌见状,顾忌她不能说话,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说了。可不说话,偏又尴尬。他稍坐了一会儿,一脸挫败地起身告辞。俞莺巧送他到了门外,他又想起什么,开口 道:“虽然那姓肖的行事奇怪,但他是伤患,不跟他计较。你我多多少少都欠了他人情,不去看望也说不过去。你有空时,还是去一次吧。况且你这病……那姓肖的 医术也不差,又是熟人,指不定有法子。”
    俞莺巧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符云昌笑着,又嘱咐道:“别去得太迟,他休息得早,再晚些就该睡下了。”
    俞 莺巧听他这么说,只觉人情温厚,甚是暖心。待符云昌走后,她也没有回房。时近黄昏,轻红霞光遍染天际。她估摸着时辰,微微有些犹豫。经过那日之事,她蓦然 明白,一个人在她心里能占多重的分量。只因他,她经受诸多欢喜伤心,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思虑纠结。这般患得患失,这般不由自主。全部情绪都为一人掌握的感 觉,让她有些害怕。若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叹了口气,又惊觉自己又没来由地叹了气,不禁感到可笑。她半靠着门框,看着天色,时不时 又叹气。眼看晚霞渐收,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迈步出门……
    她走到诊室之外,要敲门时,却又犹豫。正当这时,殷怡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哟,这不是俞姑娘么?”
    俞莺巧吓了一跳,转身看时,殷怡晴端着晚膳和汤药,正施施然走来。
    “我 前日还跟师弟说起你呢。好没良心呀。我师弟受伤还不都是因为你,按理说,你该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才是呀。你倒好,竟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真叫人寒心呢……”殷 怡晴边走边说,语气极尽戏谑。待走近些,她将端着的东西往俞莺巧手里一塞,道,“如今既来了,就没有放过你的道理,赶紧送进去吧,别凉了。”殷怡晴说完, 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俞莺巧想要叫住她,偏偏又不能说话。她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只得叩响了房门。她等了片刻,未得回应,心想肖让兴许睡了。她推了推房门,见未上锁,便轻轻走了进去。
    先 前因肖让要留在云蔚渚上疗伤,雷韬便尽力凑了些家具来。如今这房中桌椅床榻俱都齐全,更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字画玩器,一一陈设安放。待俞莺巧走进内间,更 是惊讶不已。原本放置着数张病床的房间,已然收拾一新。房中摆着一张雕花大床,挂着轻纱幔帐。床边的矮几之上,置着一个青瓷花瓶,瓶中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 蔷薇。
    俞莺巧忆起符云昌说过的那句:“都那样了,还惦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才完完全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即使在病中,也不愿将就啊……
    俞莺巧心生笑意,悄然走到床边。她不想吵醒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正要离开。却听帐中传来几声轻咳,肖让的声音虚弱,却依旧温柔,道:“帮我倒杯水……”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俞莺巧已觉心弦微颤。她不敢多想,照着他的话倒了一杯水来。她伸出手,正要挑起床帐,却又顿住。她看着青纱之后那朦胧的身形,积累了全部的平常心,抿出最淡然的微笑,而后,方才有勇气挑起帐子。
    然而,在床帐掀起的那一刻,惊讶畏怯的人,却是肖让。他看到俞莺巧的时候,竟有些许慌乱,开口就道:“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里,大有疏远抗拒之意,让俞莺巧也尴尬起来。
    肖让自知失言,忙解释道:“我还以为是我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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