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宫人们可以接近。
    不是太监就是宫女。
    大总管顾公公皮笑肉不笑,手握在剑把上,剑身直入韩宪王胸膛。只这一下子,久经战阵的韩宪王就没有挡住。
    他最后一丝清醒,看到顾良能再一个字:“杀!”目光凌厉扫过金殿上的人。一排排强弩,无数刀剑……
    顾良能面上流下泪水,他越过杀戮,大步走上金阶,看着倒地的韩宪王,憎恶地道:“至少,我让你死在这里!”
    再把手给顾孝慈伸出去,感激涕零:“兄长!”
    顾公公飞起一脚,把韩宪王踢下金阶:“他不配多待!”
    光复帝吓得转身就走,在御花园里找地方躲避半天,和九皇子遇上。两个人见面,光复帝面色发白:“我我我……”
    九皇子漫不经心:“你呀,回你自己宫室中去吧。”负手,悠然地走了。
    光复帝对着他的背影愣上半天,才想到一件事。是他,是他们!头一个他是九皇子,第二个他是顾公公。
    他们诱杀了韩宪和台山王!
    这一天没有人理会光复帝,他到晚上看小命还在,战战兢兢去找九皇子:“皇兄几时称帝?”九皇子鄙夷:“你看过伤残的人当皇帝?”
    “那……为什么这样做?”光复帝大胆地问。
    九皇子反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光复帝垂下头,心有不平:“我是皇帝,我比孙瑛大,怎么不是我?”九皇子冷笑:“我比你还大,怎么又不是我?”
    在光复帝肩头拍拍:“少年人,你还小,回去睡觉吧!”
    “那以后?”光复帝很糊涂。九皇子淡淡:“以后,自然是不亏待我们的人!”光复帝把余下的人想一想,临安王?梁山王?
    皇族们自己杀自己,余下的没有几个人。
    春暖花开时,光复帝才弄明白。没有人要杀他,他安下心,也会走出皇宫逛逛。这一天,他沉默地回来,把街上的消息告诉张太妃:“都说大帅要进京?”
    张太妃更老,却更凝重:“嗯。”
    “大帅?”
    张太妃目不斜视,正眼也不看他。
    光复帝愣住:“我,我是皇族?”张太妃叹气:“你是又能怎么样?”她淡淡:“人家准备充分,你再出去听听,全是盼着他回来的人。”
    光复帝踉跄而去,张太妃静坐到晚上,让顾公公一个人到面前来,有气无力:“你早就知道?”顾孝慈还是很恭敬她:“不,并没有早知道。”
    又轻声问张太妃:“太妃几时知道的?”
    张太妃让问得呆若木鸡,是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并没有人对自己说,是自己哪一天,忽然就明白的?
    看余下的人,哪一个是萧护对手?他再不称帝,不是傻子!
    张太妃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对顾孝慈板着脸:“我只有一件事,他拿得出来御玺,我就无话说!”
    她固执的抚养孙瑛,固执的认为孙瑛才是皇帝。顾公公张张嘴,要是说那御玺不是孙瑛找出来,而得自己放的,太妃会不会伤心过度?
    他答应下来:“我告诉他。”
    萧护才出山,正和慧娘在房里研究那盒子。实在没有办法,大帅亲手取出十三的宝刀:“劈开吧。”
    “劈坏了呢?”慧娘担心。
    萧护一力承担:“坏了我们再刻。”慧娘瞪着他:“这能自己刻?”大帅微笑:“等我坐金殿上,你看我能不能刻?”
    想想也是,慧娘拔出刀,舞一个势子,又停住:“坏了你真的不怪我?”萧护仰面:“不怪你怪谁?”
    旁边是嘻嘻的谨哥儿。
    萧护一定要让谨哥儿来看,表明这皇帝也不值什么。谨哥儿很殷勤:“母亲,我来也行。”他很想试试破坏这个盒子。慧娘嘟嘴儿:“还是我来吧。”
    还真的怕砍坏掉。
    她在心里念叨,天灵灵地灵灵,一定要个完整的。不再犹豫,就是一刀。盒子一动不动,萧护翘拇指:“好。”谨哥儿左右看看:“没开呀?”
    上前用手摸,盒子一分为二。
    谨哥儿笑:“好!”
    里面的黄绸布半点儿没坏,打开来,萧护随手就给谨哥儿抱着,不当一回事情:“玩会儿吧,以后这是你的了。”
    白玉光洁,谨哥儿抱着很喜欢,他只听到父亲说以后给自己,问:“这是什么?”当父母亲相视而笑,没有回答。
    谨哥儿乐颠颠抱着出门找祖父:“这是什么?父亲说以后给我,现在给我玩会儿。”老帅先吓了一跳,很快镇定自若,想自己儿子有大气度,自己怎么会没有,也淡淡:“啊,不要摔着,摔着以后就不给你了。”
    五舅老爷过来,谨哥儿献宝,也吓了一跳:“这这,”想到自己以后见到不容易,五舅老爷骗到手中把玩一时,满意地道:“不错。”
    只是摸在手中,就有成就感。
    谨哥儿又抱出去,给伍家舅舅们也玩了一会儿,小蛋子也摸过,回去告诉萧北:“爹,那上面写的字,跟家里见到的圣旨上字一样。”
    萧北毫不脸红的撒谎:“你看错了。”
    当年的秋天,萧护挑一个黄道吉日进京。进京前两天,又有一件喜事,萧氏父子认为是这大喜事,应该请萧老夫人带女眷们同来。
    五舅太太自然是到的。
    头一天接到信,说女儿们明天就要到,萧护和慧娘一早就起来忙。萧护拿一件大红云雁衣服,又摇头,再换一个雪白绣青竹衣服,又摇头……
    不得不问十三:“我穿哪件女儿们会喜欢?”
    十三比他还要忙,对着一箱子衣服皱眉:“红的,俗了吧?绿的,不够喜庆,哎呀,大帅,孩子们喜欢哪一件?”
    最后各挑了一件绯红色衣服,出来好像重新要拜堂。
    在城外伸长脑袋看:“还不来?”
    老帅等人对着他们笑。
    十三把脑袋伸得比大帅还要长:“咦,又不是,”远处黑点子总是别人。
    终于来了时,见黑压压乌腾腾,离远看不是黑点子,而是一片黑。一大堆的人过来了。老帅看出来,对儿子道:“家里人只怕全来了。”
    萧护想到什么,对父亲好笑:“临安王过几天也到。”老帅随意:“你是把他扣下,还是杀了他?”萧护诧异:“不杀,杀他没有意思,”又狡黠:“先帝没有多少血脉,留一个是一个。”
    老帅开怀大笑。
    马车到了,先过去的,是开道的家人,见礼半天。萧护和慧娘快没耐性,马车过来一排,姐妹们亲戚们下来,又磨到夫妻耐心全无。
    一对着黄衣的小姑娘跑过来。
    萧护傻在当地,慧娘呆住。
    女儿们?
    慧娘脑子里,出现一句话,三团公主,四团公主。自己扑哧一笑,见三团四团到了面前。三团看父亲,露出小豁牙。
    四团跑着跑着,停下来捡了一颗牙,拿在手里跑过去,对那个直觉上是母亲的笑笑。
    两个人去找祖父,甜甜:“祖父,我掉了牙,”
    “妹妹掉了牙。”
    萧护夫妻站在原地,看着女儿们径直去找祖父。
    老帅当着胖团子有扬眉吐气之感,一手抱起一个,送到儿子夫妻面前,笑得很有得色:“这是我抱出来的结果。”
    萧护小心翼翼伸出手,对三团挤出最好的笑容:“父亲抱抱。”三团咧嘴一笑,把祖父脖子抱紧些。
    慧娘待遇好些,四团把手中的牙给她:“帮我拿着。”空开小手用力也抱住祖父,只给了一个牙,一个笑容也没有。
    这一天只有老帅笑得最开心。在胖团子身上受到的冷落,总算赢回来。
    萧护和慧娘自觉得一天夹着尾巴做人,在女儿们面前。晚上还不肯跟父母亲睡,小小三团摇头晃脑地会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也。”
    萧护回去和慧娘咬牙:“我是她父亲!”
    慧娘拿起他的手摸自己:“大帅,我也很伤心。”萧护道:“把她们好听名字收回来,改叫三团公主四团公主。”
    慧娘眉开眼笑说好:“大帅,我在心里叫了一天呢。”
    夫妻相拥而笑,觉得有些解气。
    谨哥儿夹在中间也为难好几天,对妹妹道:“去和母亲玩,”三团摇头:“祖母这里马上有好吃的。”四团还会说他:“哥哥不和祖母好,”
    训哥儿一本正经,负着小手:“哥哥也不和我们好。”
    直到父亲进京那天,谨哥儿总算明白过来。不怪弟弟妹妹们不要和父母亲好,是父母亲也不和他们好。
    大家决定,给大帅弄了一个车辇坐上。上车前,萧护就交待长子:“你和父母亲坐车。”谨哥儿本能看弟妹们,母亲又抚他脑袋:“快来,不要耽误。”
    车辇里,萧护居中盘膝而坐,慧娘侧坐,命儿子对面坐着。谨哥儿闷上半天,忍不住问:“为什么弟弟和妹妹们都不在这里?”
    车辇很大,坐得下很多的人。
    萧护睁一睁眼:“哦,”再次闭上眼,没有和儿子解释。慧娘对儿子嫣然一笑,小声告诉他:“以后父亲去哪里,你跟着。”
    十岁的谨哥儿很喜欢,可是想到弟弟没有父母亲喂饭,又嘟一嘟嘴。
    可能是父母亲不喜欢弟弟,只喜欢谨哥儿?
    车辇到京门时,百姓拥动。老帅和人群中的宋冲之交换一个眼色,老帅是赞赏,你做得很好。宋冲之谦虚的一笑,垂了垂头。
    直到今天,也不是太多的人知道有这样一个私兵在这里,默默地作出许多贡献。
    “大帅,你终于回来了!”
    有人喊上一声,就有许多的人出声。
    车帘子打开,步出萧护来。他满面笑容,笑得不是太多,还有几分严肃。他就这样肃然地笑着,对人流挥着手。
    今年三十岁的萧护,想到自己离京的那一年,想到自己十九岁和十三入京准备清君侧,十年过去了。
    看着欢迎的人们,萧护喊了一声:“十三。”
    十三正在车里和儿子说悄悄话:“看父亲,他们都需要他。”谨哥儿在江南要风有风,要雨不给雪。可也让这样的人流给吓了一下。
    正缩在母亲怀里笑。
    父亲喊母亲。
    十三一愣,她不认为这样的场合自己应该出去,这是大帅一个人的才是。她停一停,支起耳朵,怀里谨哥儿也一样支起耳朵。
    “十三!”
    声音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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