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红怔了怔。
    慕容欢见云红脚下没动,不由抬头看去,问道:“怎么了?我使呼不动你?”
    云红脸色一白,连忙说了句“不敢”看也不看朱氏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任身后朱氏发出愤怒的喊声,脚步却是未停。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慕容欢。
    慕容欢倾身看向床上因为恨,脸几近扭曲的朱氏,挑了挑唇角,柔声说道:“母亲,媳妇去把门窗都关了,省得冻着您了,您看好不好?”
    不等朱氏反应,慕容欢起身将四处洞开的槅扇仔仔细细的关好了,转身打开自已提来的食盒,端了一碗粥走到朱氏跟前,温婉一笑:“母亲,媳妇喂您喝粥。”
    朱氏抿紧了嘴,目光又恨又惧的看着慕容欢。
    慕容欢挑了挑嘴角,手慢慢的搅动着碗里的瓷勺,轻声说道:“母亲放心,这粥里没放毒药,您年纪大了,一次就够了,要是再来一次,不就真让您如愿让九弟一次性把孝都守全了么?”
    朱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除了嘴里能发出浑沌不清的声音,她还能怎么样?
    “您看,这个家里不仅七爷和我恨您,就是您亲生的儿子也恨您,他们不能动手,但不是借着我的手把他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给做了?”
    猜测是一回事,但面对又是一回事!
    朱氏之所以有恃无恐原不过就是仗着,叶楠和叶羽都是她亲生的。他们不能弑母!但她却忘了,他们不能做的事,不代表别人不能做!
    慕容欢看着朱氏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眼里笑浓。
    她恨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公公不会出事,公公好好的话,她又怎么会跟七爷分开,七爷又怎么会让落翘那个小蹄子爬了床!
    她恨不得掐死这个疯子!
    但是,当她对上朱氏黯然绝望的目光时,她忽然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很多时候死是一件最痛快的事,而活着,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母亲,媳妇服侍您用饭吧。”慕容欢说着,舀了碗里的一勺粥喂到朱氏嘴里。
    原以为朱氏会拒绝,不想,朱氏却是乖乖的配合,就在慕容欢错愕时,朱氏却是张了嘴,将含在嘴里的那口粥对着她的脸吐了出来。
    慕容欢一时没防备,顿时满脸的残粥,而床上的朱色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了她,慕容欢默了一默,放了手里的碗,拿帕子慢慢的拭去脸上的残粥。
    朱氏愤怒的吼了一声。
    慕容欢将自已略略收拾干净后,淡淡的看着朱氏,“母亲,您这是何苦呢?不吃饭要饿坏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您床前还有人汤药侍候的,那可是您福气,人要懂得惜福!”
    朱氏更怒,她撇了头,不看慕容欢。
    慕容欢笑了笑,重新端了粥碗,认认真真的对朱氏说道:“母亲,您虽然待媳妇不慈,可是媳妇不能待您不孝。饭和药这两样一样也不能断,媳妇少得要得罪您了。”说着,上前伸手捏了朱氏的鼻子,朱氏憋不过气,不得已张大嘴,慕容欢手里的碗对着她张大的嘴灌了下去。
    滚烫的粥来不及嗯,便滑下喉咙,朱氏被噎出了眼泪,待慕容欢一松手,她便猛力的呛了起来。粥流在她嘴边胸前一大片,慕容欢拿出帕子,替她仔仔细细的拭过了嘴边,又擦了胸前,凑近朱氏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往后都让媳妇来侍候您好不好?”
    朱氏的眼睛陡然睁大。
    慕容欢站起手,将手里脏了帕子随手一扔,笑着替朱氏理了理身前的衣裳。
    “媳妇还有事,明天再来侍候母亲。”
    朱氏的怒吼声频频响起,慕容欢大笑着走了出去。
    只是,才出门槛,慕容欢的笑便好似被刀砍断了一样,突然顿在了那。
    叶羽缓缓转身,目光看向僵硬如木头的慕容欢,扬了扬眉梢后,冷冷开口说道:“七嫂,这就走了?”
    慕容欢回神,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我离开得久了,天赐怕是要找我了,我……”
    叶羽点了点头,侧身让了让。
    慕容欢顿了顿,看了看叶羽让开来的那条路,低头走了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时,耳边响起叶羽低沉清冷的声音。
    “七嫂,做人不但要识时务,还要懂进退。”
    慕容欢步子一顿,霍然抬头朝叶羽看去。
    清冷的月色照在叶羽棱角分明冷俊的脸上,四目相对,慕容欢忽然的就觉得浑身透出一股瑟瑟的寒意。她慌乱的垂了眼,正欲寻个借口走开,头顶却忽的响起“砰”的一声,再一瞬,便看到七彩的烟花照亮了半边的夜空。
    一声过后,更多的烟花“砰砰”炸响,不多时,大半个夜空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叶羽抬头,目光淡淡的看向天空的方向,脑海里忽的便浮现起另一幕情景!
    某年的某一月某一日,他也曾陪着她,看这一瞬永恒的美!但,今时今日,美景依旧,却是人面相隔。
    叶羽慢慢的收了目光,转身上了台阶。
    他的身后,慕容欢同样收了目光,静静的看着向正屋走去的叶羽,眼见叶羽便要跨过门槛,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七奶奶,不好了,落翘姨娘刚才摔倒了,流了好多的血,七爷让您快去看看!”
    慕容欢猛的回头朝身后看去,她院里一个三等丫鬟正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因为害怕,脸雪白雪白的,整个人好似都在颤抖。
    见慕容欢没有出声,只是神色不明的伤站在那,丫鬟不由便再次喊了一声,“七奶奶……”
    慕容欢摆手,回头朝身后看去,门槛处却再没有叶羽的身影。
    “七奶奶……”
    身后丫鬟的声音再度响起。
    慕容欢转身,对丫鬟说道:“走吧。”
    丫鬟连忙让到了一边,待慕容欢走过去了,立刻跟了上前。
    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总觉得这院子阴森森的吓人的历害,也不知道自家奶奶怎么就那么胆子大,竟敢一个人来这里!
    四周慢慢的静了下来,风吹过,院子一角,几朵开着的梅花“扑擞擞”的掉了下来。
    良久……
    云红自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看了看烛光摇曳的屋内,又看了看外面漆黑森冷的院子,稍倾,拾脚往屋里走去。
    人还没到进屋子,屋子里响起一道冷凛淡漠的声音。
    “三嫂生了天恩身子不好,就算是有心孝敬您老人家也无力,我又没成个家,这事自然便只有落在七嫂身上。”
    云红步子一顿,一时间不知道是进去还是退下去。
    屋子里声音却再响起。
    “眼下看来,母亲果然还是疼惜七嫂的,您看她做的粥您都喝完了,如此,日后怕是要多多劳烦七嫂了!好了,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您歇着吧。”
    云红大惊才要转身退开,不想眼前的门帘却被霍然挑起。
    “九爷,奴婢……”云红瑟瑟着,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她并不是有心偷听。
    叶羽淡淡的撩了眼眼前的人,看着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子,顿了顿,淡淡道:“好生侍候老夫人,回头我会告诉三奶奶,让她赏你一门亲事!”
    云红不敢置信的抬头朝叶羽看去,叶羽却是在话落之后,拾脚便走了开去。
    云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叶羽的身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
    大宣国的年假,是从腊月二十四日开始放起,然后又将元旦假和元宵假合并,从初一放到了正月合计共有二十日。
    而一些外放回京述职的官员,近的一般都会选择元宵节后离京赴任,而远的,便会在元宵前动身。
    而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元狩二十五年的首个开朝之日,原左都御史现漕运总督当庭向皇帝告发原行人司左司副叶羽与大宛勾结,欲图谋反!
    一瞬间,满朝哗然!
    元狩帝勃然大怒,当即责任大理寺寺卿陈懋并刑部尚书冯挺主审此案,并令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离入叶府拿人,打入天牢!
    与此同时,青州府青阳镇。
    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惊醒了尚在美梦中的众人。
    婆子愤愤的斥骂着,这什么人,半夜三更扰人美梦,不想打开门,对上门外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时,婆子在一怔之后,当即提了声音,没好气的骂道。
    “干什么呢?半夜三更的摸上门……”
    门外汗水将头发浸湿的叶府老管家寿伯,喘着粗气打断婆子的话。
    “告……告诉……你……你家姑娘,我……是叶家总管,叶府出事了!”话落,脚一软身子往前扑去。
    “寿伯!”
    他身后带来的小厮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脱力的寿伯。
    婆子一听叶家,睡意已经是跑了大半,等听到寿伯说叶府出事了,三魂差点吓掉了二魂半,转身撒了脚丫子便入回跑,嘴里哇哇的喊了起来。
    “姑娘,姑娘喂,出事了,出大事了!”
    喊声才落,院子灯火渐次亮起。
    不多时,庄婶披了衣裳急急的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但另一条身影却是更快,几个起落前便拦在了婆子跟前,冷声道:“半夜三更的嚎什么丧!”
    “襄……襄荷姑娘,”婆子抖着嘴,战战兢兢的说道:“叶……叶府来人了,说……说是叶家出事了!”
    婆子话声才落,襄荷已经飞快转身,沿原路跑了回去,对正赶上来的庄婶说道:“婶,出事了,快去喊姑娘出来。”
    庄婶还没反应过来,襄荷已是几个起落间便到了青果门外,才要抬手去敲门,门却是“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青果披散着头发,披了件小袄,打着哈哈问道。
    “出什么事了?”
    襄荷上前,“姑娘,叶家来人了,说是出事了!”
    话声才落,便看到青果张大的嘴,顿在那,好半响脸上都没了表情。
    “姑娘!”
    襄荷一边轻声喊了青果,一边抬手抓住青果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在她虎口处略略用力。青果悚然回神,她怔怔的看着襄荷。
    “你说什么?”
    “奴婢说,叶家来人了,叶家出事了!”
    这时间,庄婶和起迟了的凤梨也已经赶了过来。
    几人齐齐看向青果,都在等青果拿主意。
    青果默了一默,下一刻,抬手飞快的穿着小袄,一边对庄婶说道:“庄婶,你去把人带到花厅,我马上就来。”
    “是,姑娘。”
    庄婶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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