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出来后,不由跟黎旭感叹:“我就多余问她。”
    黎旭安慰她:“不问怎么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呢。”
    电话局那边的通话记录都找出来了,可正如顾平安所料,基本没什么用。局里的座机包括附近的四个公用电话亭都没有往外打可疑电话,更没有打传呼台,也没有打姚丰名下的几个大哥大号码。
    唯一有用的线索是花衬衫打的那个号是姚丰名下的,而这个大哥大又打给了姚丰名下的另外两个大哥大号码!通话很短,但时间紧挨着,显然姚丰在通风报信后被杀了。
    现场布置得十分专业,就像是姚丰畏罪自杀一样。
    顾平安说:“有咱们的内部人员做指导,甚至亲身上阵,我看是查不出什么了。黎队,现在可以搜查刘队长的办公室了吗?”
    黎旭看了眼桌上的座机,手动了动,还是道:“我过去看看吧。”
    汪局长办公室里,他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老刘,你在局里年头也不少了,我一直都对你很放心,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刘队长苦笑:“对不起,汪局,是我的错,我认罪!”
    汪局长一拍桌子:“认罪就行了?被人抓住把柄时,你就该赶紧往上汇报啊,哪怕撤职,也能留个清白身,现在呢?彻底毁了吧!你让我怎么跟领导汇报?又该怎么跟下边的同事们交代?”
    “汪局对不起!”
    “行了,对不起有个屁用!”汪局是真气坏了,口不择言骂了几句,又扯扯衣领子,拿起电话却不知道先打给谁好。
    黎旭上楼时就听见汪局骂人的声音了,他叹口气,还是不想相信刘队长会帮着他们抢银行,甚至还帮着他们运毒□□!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开了,汪局见他来了,摆手道:“小黎,把刘昌带走调查吧,这案子由你跟小顾主办,一定要查个彻彻底底。”
    黎旭答应一声,对刘队长做了个请的手势,刘队长面无表情地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他这淡定的表情,黎旭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他在前边带路:“刘队长,去小顾那边吧,二中队。”
    刘队长伸出双手:“不用戴铐子吗?”
    黎旭苦笑,逮捕同事的感觉很糟糕,让他都没有一丝抓捕到罪犯的成就感:“还是等出审讯室时再戴吧!”
    他们要下楼再穿过行政楼去刑侦楼,路上不时有人路过,刘队长朝黎旭拱拱手:“谢了!”
    黎旭心中五味杂陈。
    顾平安看着他把刘队长带过来,也愣在那里,虽说是她称发现刘队长有问题,可内心深处还是盼着是她自己太敏感,怀疑错了人,哪想到刘队长这么利索就承认了。
    他是知道刑侦队这边的审讯力度,不想尝试,还是知道自己留下的尾巴太多,没法清扫,只能认罪?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只是想保全别人?
    邹卓跟小郭也在办公室,他们一直在查ktv那边,还不知道刘队长成了嫌疑人,两人已经查到了大部分的客户名单,正要联合治安大队去找这些人。
    一出门看到刘队长跟在黎队身后上楼,还以为他是来帮着查案的。
    “刘队,你来了?早饭吃了吗?桌上还有几个包子。”小郭热情地招呼着。
    刘队长尴尬笑笑:“你们吃吧。”
    等邹卓和小郭看到黎旭把刘队长领进了审讯室,然后把门关上,还叫人来看守,他们这才发现不对劲。
    邹卓惊讶道:“什么情况?黎队,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是刘队长?他向来嫉恶如仇!”
    小郭吓坏了,他跟刘队长关系不错,皱眉道:“黎队,你在跟刘队开玩笑吗?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关进审讯室里?”
    黎旭道:“是汪局让我把他带过来的,这案子我跟小顾主办,刘昌队长现在是嫌疑人。”
    “嫌疑人?”小郭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可能是他,肯定是项科长啊,他当初是小顾的科长,一会儿说小顾不像个警察,一会儿又夸小顾是个好孩子,一看就特别虚伪……”
    黎旭不由呵斥道:“小郭!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刘队长有嫌疑,项科长没有,什么叫特别虚伪?他怕受到牵连,当时肯定紧张。”
    邹卓问:“什么嫌疑?刘队长干什么了?昨天ktv经理是给他通风报信吗?难道姚丰是刘队长杀的?不可能,老刘干不出这种事。”
    顾平安看着他们的反应不由叹口气,她跟刘队长算是熟人,认识不到三五个月,尚且有些难以接受,邹卓跟小郭他们早就跟他认识,还一起共事过,这反应也算正常。
    她道:“既然刘队长跟着过来,他应该是招了,黎队,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昨天他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跑来咱们队里,今天怎么就招了,只因为汪局找人试探他妻子?”
    黎旭无奈点头:“是啊,他说不出他昨晚去了哪儿,汪局问ktv的事,他说知道,问姚丰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他说有!”
    小郭急匆匆往审讯室去,想开门问个清楚。
    黎旭语气严厉:“小郭,你跟邹卓不是有事要办吗?赶紧去吧,要查得还很多,这里不需要你审!”
    小郭气得拍桌:“怎么会这样?我不信,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那是刘队啊!他怎么可能背叛我们!一定有误会。”
    黎旭给邹卓使个眼色,让他把小郭拉走,“先去冷静一下,别带着情绪查案。”
    其实别说他们两个,就是刚来没多久的庞达他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居然跟抢银行的匪徒勾结在一起贩毒?怎么想怎么魔幻。
    顾平安安排好大家的调查任务,跟黎旭一起进了审讯室。
    刘队长见他们进来无奈苦笑,“其实我以前就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这里,当时我很害怕,觉得到哪一天,我就一枪崩了自己好了,不然没法面对。这一天终于来了,原来也没那么尴尬。”
    顾平安叹口气:“刘队长,刚才小郭在外边闹,你听见了吗?大家都信任你,都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刘队长话说得坦然,但眼睛却不敢看他们,他手交握着,盯着桌面道:“有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可我确实做了,我违背了我入警队时的誓言,坐在这里也是罪有应得。”
    黎旭轻咳一声,按照惯例问:“姓名?”
    “刘昌!”
    “年龄?”
    “四十二。”
    “职业?”
    刘队长长叹一声:“豫东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
    他说完眼神都黯淡下来,“对不起,给咱市局丢脸了!”
    顾平安突然心里揪得慌,不是同情,只是揪心,不管什么原因,刘队长没守住底线是事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只是看他这样子,并不像是贪图享乐,被犯罪分子腐蚀的腐败分子,他还知道廉耻,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看来应该有隐情。
    确定身份后,黎旭又问:“昨晚你有没有去过溪平路23号204室。”
    “去了!我昨天一直在那儿跟姚丰喝酒,后来有人打电话给姚丰,说小顾去ktv查,恐怕瞒不住了,姚丰就让我赶紧去处理。”
    刘队长叹口气,看了眼顾平安:“我对小顾同志十分了解,几次大案她都没出什么纰漏,很厉害。我担心要是去了,会引起她怀疑,再说我就算去了,又该怎么拦呢?景辉ktv里问题太多,卖|淫的,贩毒的,一查都是大事。我跟姚丰说瞒不住了,让他赶紧跑,他却威胁我,说我不帮他遮掩过去,他就曝光我强|奸并杀害受害人的事。我一生气干脆就把姚丰杀了!然后收走了酒瓶和我用过的酒杯,又擦掉了指纹和脚印,穿上他的鞋子倒退着出了房间,走到外边泥地上才换了鞋。”
    黎旭眉头紧锁,他猜到刘队长可能有把柄落在了姚丰一伙手里,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顾平安也听愣了:“强|奸杀害受害人?什么案子的受害人?”
    “卖|淫案!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不是大队长。其实我也没强|奸她,是她装可怜勾引我,之后又勒索我,我为了解决这事,不小心误杀了她,从此留下了把柄。”
    刘队长说完看看对面的两位,又苦笑起来:“你们大概不会信吧,我要跟你们互换,肯定也不会信,因为犯罪分子总爱把责任都推到受害人身上,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不等顾平安跟黎旭回答,又是一声长叹:“办这案子时那女的还在哺乳期,她给我看孩子的满月照,哭着求情,我就说不用带回局里了,处分一下,写个保证书就行。这也是符合规定的,哺乳期的妇女不能收监。可她特别热情,非要跑来市局找我,还打听我家在哪儿。我不想也不能跟这种妇女扯上关系,就让人打发了她,结果她又在我回家路上等着我。她说她孩子病了,发高烧,她不知道该找谁,我说赶紧送医院啊,她说没钱,我听得来气,觉得她脑子可能有问题,没钱就赶紧去借,万一我不走那条路,或是当天不回家,她要怎么办?”
    顾平安皱眉:“你不会跟她回家了吧!”
    刘队长看她一眼:“要是你和黎旭是不是就发现不对劲了?我确实太蠢了,可我家也有孩子,小孩子发烧一个不小心会烧傻烧聋的,我不敢耽搁,赶紧跟着她过去看看,结果孩子没事,正睡得香,桌上放着酒和几道下酒菜,她说有天看见我下班去饭馆一个人喝闷酒,知道我在家里过得不舒心,就想叫我出来松快松快。那阵子我跟我妻子闹了点别扭,下班确实喜欢喝点闷酒,可我绝对不可能背叛我妻子,我推开她就想走,她用力扯下我半个袖子,还扯了自己的衣服,说我要走的话就去局里告我强|奸,她说她不求名分不求钱,就是要个安全感。”
    顾平安皱眉看着他,一时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以前有数据调查,做过特殊服务行业的,不管男女,大部分人在年轻时很难从良,被人包养找长期饭票的可能性更大。
    也许这女人也是这种情况,也或许刘队长为了给自己留下些许体面,在诬蔑受害人。
    刘队长不用别人问,自己就说起来,“我当时真气坏了,好心好意帮她,甚至她去市局找我,我还让同事出去给了她二十块钱。那时候二十块钱可真不少,起码够她跟孩子两个月花销了,居然还来讹我。”
    他想起当时的事,还是十分气愤。
    黎旭道:“也许就是因为这二十块钱,让她觉得你有钱还心软,才想赖上你。”
    刘队长叹口气:“我觉得好心没好报,手上也不客气,想把她推倒,赶紧走,哪想到失手把她推在了炉子上,撞得头破血流,当时就没气了!”
    顾平安问:“你确定当时就没气了?没送医院抢救?”
    “确实没气了,我自己抢救无效,还抱着一丝希望想带她去医院,结果刚要出门,就碰见了姚丰!那时候他还没开ktv,就是个混子,因为打架斗殴,他进过几次局子,我对他有印象,他也认识我。他说人都死了,送什么送,当时正严打呢,我又是警察,到时候肯定是死刑,我就被他吓到了。”
    刘队长痛苦地挠着头:“我有老婆孩子,哪怕舍了命,也舍不下他们啊。”
    顾平安想说什么又忍住,做为警察,刘队长的选择从头到尾都太不专业了,可警察也是人,也会心软,也有害怕的时候,也会判断失误,再说现在指责还有什么用,他犯下了大错。
    “姚丰为什么会去那里,他认识讹你的女人吗?”
    “他好像是那女人的常客,他见成功吓到我了,就说他会替我保密,但以后抓到他的时候要记得松松手!”
    黎旭无奈叹气:“刘队长,你是警察,你该相信警方啊,有拉扯的痕迹,你有抢救并送医的记录,最多就是误杀。”
    顾平安也道:“真如你所说,你当时报警说明意外是最佳选择。”
    “误杀?”刘队长摇头叹息:“那时候你们两个应该都在学校吧,公审大会没去看过?流氓罪都有被枪毙的,什么叫严打,你们怕是不懂吧。我一个警察跑去卖|淫|女家,还失手把人打死了,我到哪儿也说不清啊,肯定是死刑。我死就死了,这名声臭了,我老婆孩子还怎么活?”
    如果刘队长的遭遇是真的,那是挺倒霉的,但顾平安还是存疑,“不对啊,通话记录显示,花衬衫小毛用ktv座机打给姚丰,姚丰又用他的大哥大打给另外两个号码,他当时通知了两个人,你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谁?”
    第260章 银行抢劫案15
    ◎他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刘队长听着顾平安的话苦笑道:“姚丰没给我打电话, 小顾,你在诈我?我对你们的审讯方式很了解,没必要把对嫌犯那一套用到我身上,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费事!”
    他坦然道:“那天我一直在跟他喝酒,我也不知道他给谁打过电话,也许是给他相好, 或是给他老家的亲戚吧。”
    顾平安皱眉:“你的意思是说姚丰要挟了你, 你跟他还成了朋友, 经常一起喝酒?”
    刘队长叹口气:“他确实要挟了我, 但也帮了我!那女人的尸体是他帮我处理的!”
    黎旭不解道:“如果真是你描述的这种情况, 很容易制造成意外,为什么还要处理尸体?”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我确实可以伪造现场,可咱们市局的同志也不是吃干饭的,姚丰说那女人本就遗弃过孩子, 那又是间出租屋,只要把女人尸体处理了,大家就会以为她嫌弃孩子是累赘,又付不起房租, 自己跑了,我当时听了很心动, 姚丰又很主动要帮我。”
    顾平安听得无语:“七八年而已, 那时候你也三十来岁了吧,刘队长, 这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吗?”
    刘队长摊摊手:“我知道我这事办得很蠢, 我也不想承认, 可事实就是如此。后来想起来我也有些后悔,但当时真的很感激姚丰。他是个单身汉,我家里事情多,有时会很烦,我们时不时地一起喝顿酒。自从他开了ktv,我帮他罩着他的ktv!每月他给我一千块钱,我一分钱都没花过,都藏在家里。”
    顾平安又问他:“1.31抢劫案跟姚丰有关系吗?”
    刘队长摇头:“没关系,那事应该是何俊远为首的几个人一起干的,不过何俊远给姚丰ktv投了钱,算是半个老板吧。”
    “那就更奇怪了,抢银行的是何俊远,杀人的也是何俊远,姚丰和小毛紧张什么?我当时可没查出来景辉ktv涉毒,姚丰让你平事,你过去帮我把何俊远带走,不就行了吗?何俊远也没招出你们来啊。”
    刘队长无奈道:“他们都作贼心虚啊!小顾,我知道当刑警的都喜欢怀疑一切,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你们自己去查吧。”
    黎旭又确认了一些细节,比如当时被杀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当时怎么处理的,姚丰给刘队长的那些钱放在哪儿,这些钱又是在哪儿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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