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沈雀欢和祁霖玉亲自送王长治出京,同日,赈灾新策便响雷一般在朝中炸开,皇上钦定了三位钦差大臣,分别去往巾州、邯州、衜州三地,另从六部及朝官中抽调60位官员,以协助三位钦差大臣推行新策。所涉官员中,不仅有何文信这个冷门的钦差大臣,陈许、沈覃、陈家长子陈孝实、陆家长子陆荣则等人均在第一批公布名单之列。

    除人员配置外,皇上所下达第一道旨意是针对粮商的,六个字——“严惩囤积居奇”

    意思就是囤积粮食不出售,以及恶意收购抬高物价的,都将严惩。

    只不过对于那个赈灾总督的人选,却迟迟没有下达。祁霖玉为了不趟浑水,干脆称病不出,每日待在家里侍弄花草,看书下棋。

    九月中旬的时候,陈许到靖安王府,还带了妻子章氏章觅芸。

    帖子刚送进来的时候,祁霖玉也不知怎么了,竟然直接说了句:“不见”,还是沈雀欢好说歹说,又陪笑脸又做小伏低的把人哄到了迦玉斋去。

    沈雀欢则叫了章氏到合欢院的花厅说话。

    陈许和章氏成亲的时候是夏天,那时红芷正中毒,她每天想办法找名医,也没顾上去喝喜酒。后来虽然让陈南枝转送了红封,可沈雀欢总觉得欠妥,于是让秋晓好好挑了几样东西准备出来。

    秋晓原本不以为意:“奴婢听说陈太太心高气傲的很,在外面总说陈公子能有今日全靠她那个在翰林院的伯父,对咱们陈姨娘也不冷不热的……”

    沈雀欢可能早就对陈许的婚姻有所预料,听到这些也不觉得气,只说:“陈姨娘也用不着她去巴结,陈许要是长进,还怕陈姨娘受苦不成?再说了,咱们给她东西是为了给陈许长脸,俩人冷不丁凑到一起过日子,总要磨上一段时间才看的出来呢。”

    秋晓默默在身后吸了吸嘴,心想:您和王爷不也是新婚,也没见你们怎么磨合来着。

    说话间银杏就带着章氏进来了,沈雀欢给了秋晓一个眼色,提醒她待会不要失了规矩。

    进来的是个中等个,眉眼不算出挑,是个吊梢眉,但是那身行头很是精致,并蒂莲缠枝裙子,腰上束云纹锦镶汉白玉革带,颈、腕以及发间戴着象牙玉整套的七件。

    竟是比秋晓准备出来的那套头面还要精致几分。

    看到此情景,沈雀欢和秋晓不觉都是一愣。

    章氏对着沈雀欢徐徐一福,规矩还看的过去,只是起身的时候章氏的丫鬟上前扶了她家主子一把。

    沈雀欢眉眼一动:“莫非是……?”

    章氏含羞带怯的回道:“不敢隐瞒王妃,妾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是嘛!”沈雀欢高兴的直起了身子,吩咐银杏:“快扶陈太太坐。”

    银杏应“是”,秋晓则指挥着丫鬟慈菇、铃兰二人,撤掉熏香和茶水,换上青玉环水的摆件,又换了麦味茶。

    屋子里的人动作迅速有条不紊,看得章氏和身边的丫鬟寒毛都紧张的要竖起来了。

    若是别人家的主母,这时候少不了要问一问胎相啊,反应啊,味觉啊什么的,可沈雀欢对这些一窍不通,只是心里忍不住高兴,觉得陈南枝若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得乐坏了,于是便问了一句:“你姑姐知道消息了没?”

    章氏脸色一顿,随即说:“前天大夫才来诊的脉,还没来得及同姑姐说。”

    沈雀欢忙吩咐金杏:“你让邓奉跑一趟,去给陈姨娘报个信儿。”

    金杏应声而去,秋晓却睃了一眼章氏的表情,果然,章氏微微垂了垂眸子,主仆俩都有些不快。

    沈雀欢第一次没有目的的招待来客,寒暄的话就显得有些枯竭,场面时冷时热,看的出谁都没多自在。

    最后到底问到了章氏的这身衣服:“本妃瞧着你这衣裳不错,不知在哪个铺子里做的。”

    章氏唇角微扬:“禀王妃,这是京都云华绣坊的成衣,原本有一件更好的,只是查出了身孕,相公说要穿的宽松些,这才又匆忙置办了一件。”

    沈雀欢不动声色的吮了口茶,心道:云华绣坊的成衣普通的尚且要几十两,陈许如今连俸禄都没有,这个章氏难不成用陪嫁银子置办衣服?

    可她这样的身份,有必要穿的如此华贵吗?

    待到人走了,沈雀欢命金杏和银杏分别去杏林胡同和云华绣坊查探此事,午觉醒来这俩人都带回了消息。

    金杏说:“杏林胡同陈家这两日门庭若市,很多女眷上赶的去结交,前两日听说京都陈家派人送去了几大箱子礼物,章氏的丫鬟和邻居们聊天的时候说,陈许公子和京都陈家是三代内的族亲。”

    “放屁!”沈雀欢语出惊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丫鬟吓的不轻,全都去瞧南窗边上正看书的男主子,见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奇,才又齐齐的如释重负的松下一口气。

    银杏恐怕小姐再口不择言,连忙接上金杏的话:“小姐,云华绣坊那边也查清楚了,订衣服的人是赫大奶奶身边的丫鬟。”

    “陈佩妍?”沈雀欢拧着眉毛,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帐是谁家结的?”

    银杏:“是赫大爷的小厮过去结的,一共做了三次,全都记的赫大爷的帐。”

    沈雀欢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嘀嘀咕咕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但从表情上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丫鬟们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就见祁霖玉在椅子上动了动,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也没见爱妃在本王身上费这么多心。”

    除了沈雀欢,都听出了王爷语气里的不对劲。

    沈雀欢却走过去坐在祁霖玉的对面,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数落起陈许:“章氏如果再这么下去,陈许的后腿都要被她给拖断了,这事儿陈姨娘知不知道还不一定,当初长儒没回京,陈姨娘去投靠陈家的时候连门都没进去,后来争着口志气硬是把陈许供成了进士,要是她知道章氏这么干,非气的背过气去。”

    沈雀欢骂的口舌发干,夺过祁霖玉手里的茶碗扬头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说道:“陈许任由章氏穿着那些衣服过来,肯定是心里有数的,他这样更寒他姐姐的心,这样,我把陈许叫过来,你好好数落他一顿,让他……”

    祁霖玉忽然抬起头来,淡然的表情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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