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痛哭的孚桑本就丑陋的面容愈加狰狞,之前沐阳王妃带来的侍女仆妇都躲得远远的,唯独帕里黛一瘸一拐走到孚桑身边,轻声道:

    “我不知王妃为何这般恨我,我不曾爱过沐阳王,亦不为他所爱,本该相安无事的。”

    “侧妃知道琉璃盏里是何物么?”孚桑见帕里黛衣衫褴褛,想起方才王妃下手极重,心生愧疚,放软了声音带着哭腔问帕里黛。

    “具体为何已无谈起的意义,但却是被沐阳王奉若珍宝的,得到它也花了不少功夫吧。”

    帕里黛依稀记得那日子夜时分穿着夜行衣臂上有伤的沐阳王怀抱着一个龙元木盒将它递给自己,让她用回纥古老的秘术使花种发芽,那般发自肺腑喜悦的沐阳王是帕里黛不曾见过的,同时也清楚了这颗九穗禾种子的分量。

    能让沐阳王不惧危险从大雍皇帝手里抢夺的东西,帕里黛自是极认真的呵护培育着,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妃为何要以身犯险,今日那么有目的性的打砸若说沈小讷完全不知道琉璃盏中是何物,谁人信呢?

    孚桑望着阴沉沉的天色,又问:“王妃还能回来吗?”

    “不知。”与孚桑一同眺望着远方,无边无际是天意,无穷无尽是离愁,帕里黛感到悲凉。

    罗太医又往缸里加了些热水以保持温度,缸上有个盖子,中心挖了圆孔,盖子分为两半,水温适宜后罗太医将孩子的脑袋卡在圆孔上,蒸汽缭绕着孩子的面庞,本在挣扎的孩子感到惬意,在水中沉沉睡去。

    瓦房里有些热,罗太医推门而出,在院里的空地上站定,又抬头望天,卷起又消散的铅云愈发浓厚,仿佛随时都要滴下黑色的墨汁,暗淡的天空看得罗太医眼睛有些涩,低头揉了揉,再睁眼时院墙上立着一个人影,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王爷!”罗太医跪倒在地,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这个人是他一切噩梦是始源。

    “嘘……不要吵醒她。”

    沐阳王的神情在这无光的天色里看不清晰,落在平地时,罗太医才看到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不知王爷不让吵醒的是他怀中人还是酣睡的世子。

    径直走过罗太医身边,沐阳王环伺过小院方问道:“孩子在哪?”

    罗太医连滚带爬地打开了瓦房的门,小心翼翼道:“世子在里边治疗。”

    “世子?殿下这是谁的孩子?!咳咳。”沈小讷觉着自己的喉咙每吸入一口气都痒地要命,她贪恋着沐阳王的体温不愿醒来,只是听到世子一词,她又无法压抑着自己不去问。

    沐阳王轻轻放了沈小讷,一把拎起又趴回地上的罗太医,问道:“本王何曾说那是世子了?”见罗太医急得面红耳赤,又笑道:“确实是世子,罗太医领着本王的爱妃进去好好瞧瞧吧,瞧瞧她的骨血。”

    脑袋嗡的一声就要炸裂,沈小讷不敢置信地望着沐阳王,她的孩子被她亲手毒死了啊,她哪还能再见自己的骨血!身后被沐阳王一搡脚下一个趔趄,几步跌进瓦房里,那露出缸外的血红脑袋是她的孩儿?沈小讷两眼一花又要晕厥过去。

    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哇哇啼哭起来。

    “沈姑娘巧手,谁若娶了姑娘可是有福了。”昭阳大长公主的侍女笑意盈盈看着沈大娘子轻巧地做着饼子。

    今儿得了邀请,各府的姑娘还有闲着的夫人能来的都来太师府帮衬着昭阳大长公主准备寒食节的冷食,其实也就是寻个由头一聚,夫人闺秀的有几人会在厨房里下功夫呢,遂也就是在府邸后院寻了处清雅的阁楼说着闲话。

    唯独沈家大娘子没坐多久便提出要去后厨帮忙,一试身手连厨娘都啧啧称奇,便又有几家夫人叫自家女儿过来学学,毕竟会一两样拿手的点心对日后出嫁笼络夫君的心还是有助益的。

    灶上蒸着一笼熟粉,旁边支起个矮几摆着一碗玫瑰糖馅,祁采采向笼中取出雪图样的熟粉,捏个窝儿灌了馅料擀开撒上白芝麻做了几个甜饼子,听闻侍女夸她,祁采采拿捏着小女儿作态露出赧色娇羞一笑,回道:

    “我自家中也未学会别的,因着爱吃,倒在吃上颇多钻营。”

    袁中书令家的女儿生出妒意,揶揄道:“我家我喜欢吃什么厨房便换着花样做什么,家中哥哥也极疼爱我,能买的吃食都跑遍京城都会给我买来,根本不会让我沾染这些油烟。”

    祁采采认得这丫头,以前去找彤宝大公主时见过,是驸马袁珂的胞妹袁欣兰,人不大脾气倒不小,不想于她一般见识,祁采采将饼子往铁锅上一烙,又支了锅准备染青饭。

    “装聋作哑的。”

    袁欣兰还想继续挑事,身边不知谁家的女儿扯了她两下,转移话题说道:“姐姐可知道今日谁要来?”

    “谁啊?”袁欣兰柳眉一挑,毫不在乎道。

    “哎呀,太子殿下要来呢!”

    这下厨房里怀春的少女心情比煎熬在锅中的油汤更躁动,唧唧喳喳说起不戴那青铜面具的太子谆有多么完美,正在往蒸笼上放青饭的祁采采手下一抖,碰在了滚烫的锅沿上,顿时红了一块。

    “没事,没事。”祁采采把烫着的手裹着湿帕子篡在另一只手中,谢过侍女,微微有些出神。

    “呵,某些人病容未愈就春心荡漾起来,一副鬼样也不照照镜子。”袁欣兰再次出声,却是愈说愈刻薄,旁边的女子劝她也无用了。

    祁采采这才正视袁中书令的女儿,想这袁欣兰还未及笄,身量不足,祁采采站在她面前高出许多,她却无惧无畏像只跳蚤般恼人,祁采采真想要飞起一脚踢她那张碍眼的脸上,但时下作为沈小慎定不能以暴制暴了,唯有……

    “嘤嘤嘤~不想活了,本是为了老太君的吩咐才来帮忙,不想受这等羞辱,情何以堪呐~~”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一直温吞的沈家大娘子悲鸣一声就发了狠要往柱子上撞。

    罪魁祸首袁欣兰同样呆住了,只感觉自己右膝一麻就向右倒去,正好被沈小慎撞个满怀,哎哟一声仰面倒在了油腻的地上,而沈小慎却被反应过来的众人扶住,一脸惊惶地望着自己,袁欣兰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狼狈极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厮打那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笑意的沈小慎。

    “老身真是长见识了!”昭阳大长公主愠怒的声音宛如炸雷,令袁欣兰的动作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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