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瑜进来的时候谢满月正看着里侧的孩子,喝过米酒汤后她没什么睡意,转头见他来了,询问,“老爹走了?”
    “孩子抱出去看过后他就回去了,让你好好休息。”乔瑾瑜坐到她旁边,抬手替她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看了一眼躺在里侧的儿子,一瞬有些晃神。
    谢满月顺着他的视线,笑了,“很像你。”
    长的像乔瑾瑜多一些,浓眉大眼的,肉嘟嘟的小脸上就是那鼻子随了谢满月,乔瑾瑜又仔仔细细看了儿子好一会儿,神情柔和了几分,“也像你。”
    “女儿像我就行了。”谢满月勾着嘴角,抬手轻轻摸了摸遇哥儿浓密的黑发,“他啊,醒着的那会儿可活泛了,如今倒是安静,以后肯定也不是什么停歇的主。”
    瞧着爹和娘,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生出来的孩子能安歇到哪儿去呢。
    “报喜的书信已经发去兆京了。”这一来一去,等那儿回讯,估摸着这儿都得办弥月宴了。
    谢满月顺了一下盖着的小被子,“管嬷嬷人呢。”
    “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乔瑾瑜说罢眉头微皱,“她说要帮忙带孩子。”
    鼻息中重重的哼了声,“带孩子?她恐怕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真是皇后娘娘派她来的还是另有所图。”
    关键是这事儿还抓不到把柄拿捏不到错处,生孩子的时候她一没有拿刀子架着她脖子要杀人,也没有拦着不让她生,说的都是稳婆该说的,做的也都是稳婆该做的,要不是她自己有所察觉,再多给两天两夜她也生不下这孩子。
    乔瑾瑜就算是没经历也知道女子这鬼门关,想到妻子因此会丧命,他的脸色也不好,“皇后娘娘不应会做这么明显的事。”
    “我若生不下孩子,屋子里三个稳婆,都瞧在眼里的,那多半是我自己没用,难产了。”谢满月这些年听得也多了,要在产房内动手脚也是极容易下手,最多折一个稳婆被迁怒而已,实打实的追究证据,真不容易。
    折一个管嬷嬷,舍了定王府两条人命,这买卖,不知多少划得来。
    “管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乔瑾瑜细想了一下,“好几位皇子公主都是她接生的,大公主和六皇子出生的时候她还照料过一段日子,当年十一出生,她还在淑妃娘娘那儿留了半年。”
    有威望的接生嬷嬷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情来呢,谢满月要不是亲生经历,她也不信。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恐怕更难追什么责了。”谢满月都能想的到过些天那管嬷嬷会说什么,“毫安这儿也不缺人照应,过几天就派人把她送回兆京。”
    “你先好好休息。”乔瑾瑜见外面天色已晚,便是精神好也该好好休息,谢满月点头躺下,乔瑾瑜又陪了她一会儿,等她睡着了这才去了隔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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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时这管嬷嬷又过来了,她那是奉旨前来,皇后娘娘命她照顾定王妃和出生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她总不能就留在自己院子里什么都不做。
    谢满月中午时接见了她,命人给她看座,又倒了茶,也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对她足够敬重了,但是语气里满是疏远,“嬷嬷说的这件事就不劳费心了,这儿不缺人手,我也使惯了熟的,嬷嬷若是喜欢就在毫安多呆几日,过几天让王爷派人送嬷嬷回兆京。”
    这话乔瑾瑜那儿还没传达到,所以谢满月这儿是第一回听到,管嬷嬷的脸色有些沉,“老身也是奉了娘娘之命前来,若是没有照顾好王妃,老身也难辞其咎。”
    “说起来,你早就该难辞其咎了。”谢满月轻飘飘说了句,管嬷嬷蓦地抬头看她,谢满月脸上的笑意更淡,“本王妃是头胎,以前从未生过孩子,不过这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管嬷嬷此等尽心尽力,这几天就在毫安城里好好走走,来一趟也是不容易。”
    在宫里周旋惯了的,说起什么来都面不改色,谢满月这些话说完,管嬷嬷的神情里甚至还是一抹恼怒,略带着指责教训的口吻,“老身虽说不是宫中最好的,但接生过的皇子公主也不少,像王妃昨日的行径,出了事谁担当的起,您这是在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儿戏。”
    “出了事自然是我自己担着。”谢满月懒得和她周旋这些,她何必和一个宫嬷嬷绕着说话,“当然你一个宫嬷嬷也脱离不了干系,我若出事,你这条命绝对不保。”
    管嬷嬷神情一黯,又要张口说皇后娘娘,谢满月不耐的打断了她,“天高皇帝远,我出事,你没走出这个门定王爷就会要了你的命,管嬷嬷,到底是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你分不清尊卑了,你何必在这里和我打太极,难道本王妃还多你一个解释?”
    要她死,说三天三夜解释那都是死的命,王爷和她什么时候还要为了皇后顾忌一个差点要害死她的宫嬷嬷的性命。
    没料到这定王妃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管嬷嬷印象中的定王妃在宫中对太后娘娘和皇后都是尊敬的很,如今一看这般凌厉的气势,和传闻中的皆是不符。
    只不过管嬷嬷哪里肯承认,她尽心尽力接生,口碑都实在的,否则皇后怎么会派她来,遂管嬷嬷的神色也不好,“王妃这是生子虚乌有的事了。”
    “我哪里有这么多的闲工夫还生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你一个宫嬷嬷。”谢满月神情里浮现一抹不屑,“就算是你回去了死在路上,皇后娘娘也不会追究我半句,更不会派人过来查。”
    谢满月哪肯轻易算了,人是非让她回去不可,还得平平安安回去了才行,不是皇后那也有别人,她倒是要看看谁在背后捣鬼。
    管嬷嬷脸色更不对了,都直截了当说了弄死她都不成问题,她脸孔上哪里还能摆的镇定。
    “趁着时候好好在毫安走走,过几日就回去了,沿途也得小心了,这儿最多的就是土匪流寇,可不管什么老弱病残。”谢满月低下头去,至于皇后那儿,她想怎么复命就怎么复命。
    ......
    对管嬷嬷来说,这一顿话谈的丝毫都不愉快,孩子那儿王爷和王妃根本不会让她插手,这是人家的王府,四下都是王妃的人,管嬷嬷惦念着王妃说过的话,还真有点怕死。
    她要是出什么意外都推到流寇土匪的身上,皇后娘娘也不会大老远派人到毫安这儿来追查。
    想到这儿,管嬷嬷就想赶紧回着兆京了。
    洗三过后第四天乔瑾瑜就派人送管嬷嬷回兆京,等她出发半日功夫,乔瑾瑜又派了两批人前去,一批快马加鞭到兆京关注管嬷嬷回去后的一举一动,另一批则是乔装成小商队,到时还能搭在一块儿回去,沿途也能时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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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安的初春来的慢,这儿的天,年底刮风,下雪后又风平浪静的,等雪都融化了,初春乍现时这儿又要起风好几个月,所以融雪的日子会显得额外漫长。
    二月初时宫中的赏赐送到了,一块儿来的还有遇哥儿的赐名,皇上赐了个彦字,按着辈分,遇哥儿要叫乔洐彦。
    皇上的赏赐,皇后的赏赐,太后娘娘那儿,恭妃的,还有马太妃命人送来的,合着到了弥月宴前一天,谢侯府的贺礼也到了。
    他们夫妻俩背井离乡的在这儿,弥月宴也办不大,最多的宴请的就是军营中下属的夫人家眷,倒是乐坏了祁将军,他那抱孩子的姿势,可比女婿要来的熟练,闺女都是自己养大的,抱个外孙完全不是问题。
    遇哥儿是挂满了红包回来的,不太给面儿,抱出去的时候睡着了,抱回来的时候却醒了,安静的在谢满月怀里,好奇的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谢满月。
    “看什么呢。”谢满月笑着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遇哥儿忽然咧嘴笑了,肉嘟嘟的脸颊两旁露出了小酒窝,谢满月被他逗乐了,“多笑笑好,可别像你爹,上哪儿找你娘我这样的嫁给他啊。”
    当着儿子的面埋汰丈夫不手软,谢满月把他交给奶娘询问,“王爷呢。”
    “王爷被祁将军请去了。”谷雨端着鸡汤进来让她喝,这时外头招待完了客人,祁丰和乔瑾瑜站在前厅门口,正说起回兆京的事。
    “圣上的担心无不道理,不过现在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们也不必留在这儿,多此一举。”祁丰想让他们早点回去,虽然有女儿陪着好,可这儿到底是毫安,又不是能舒坦过日子的地方。
    “过半年,等雨汛过了再回去。”乔瑾瑜已经和谢满月商量过,“如今遇哥儿也还小。”
    祁丰心系着还有一件事,“等老子揍过那帮孙子,也能回去一段日子。”
    翁婿俩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着这事儿,祁丰抬手拍了拍乔瑾瑜的肩膀,“沉住气,那几个人暂时就留在这里。”
    ☆、第104章 安的什么心
    二月底时毫安的天渐渐有了暖意,风吹不到的墙角里还有没化干净的小雪堆,那些初春的嫩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冒出来,扎根在一小片白色中尤为的显眼。
    园子里到处是一副生机,清早谢满月起来,抱着遇哥儿在窗台上站了会儿,小家伙裹在襁褓中也透不着风,只看着谢满月,眼睛都一眨不眨。
    外头谷雨带着姜夫人过来,一旁还牵着姜婉婉。
    四五岁的小姑娘打扮起来正是机灵可爱时,扎着简单的小辫子,身上一件斗篷披风,看起来毛茸茸的。
    进了屋子后姜婉婉跟着姜夫人温水净了手,她好奇的看了看谢满月的肚子,再看看躺在那儿蹬着小腿的遇哥儿,张口惊讶的很,“王妃生的呢。”
    前段时间见到还是大着肚子,不过现在过去了半年,她不会盯着自己的肚子发愁里面也有宝宝了。
    “之前许夫人给你送了几件衣裳,我这儿也做了一套,你这边肯定是不会少,图个吉利。”姜夫人拿出来的这一身是大红色的,上头绣着可爱的娃娃图案,活灵活现。
    这样的衣服谢满月这儿好几身,恭妃送来的,祖母送的,还有孙家那儿姑姑亲手绣的,谢满月自己做的都还没轮着机会穿。
    不过谢满月还是欣然收下了,“说的不错,是图了吉利。”
    谢满月脑海一转,想起了年前宫里送过来的几箱子衣服和布料,看婉婉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错,“我这儿有几匹不错的,你拿回去给婉婉做几身。”
    “那怎么好意思。”姜夫人婉拒,谢满月让何妈去耳房内,不多时,何妈便拿着几匹布回来了。
    抹在手上都是软料子,做里衬的舒服,外穿的颜色和适合,谢满月见她不肯收,拉起她的手握着,“拿着罢,都说是图个吉利,我这疼一下婉婉,你还要拒绝不成?”
    说罢了,谢满月哄着姜婉婉,“等你娘做好了衣服,你第一个来传给我看,好不好?”
    姜婉婉笑的羞涩,往姜夫人怀里靠,轻点了点头,“好。”
    谢满月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乖。”
    ......
    谢满月送着姜夫人她们回去,到了前院大门口,她看到了姜家的少爷,身旁还站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生的很俊俏,看到姜夫人她们出来时候,两个人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那俊俏的男孩子,视线一直在姜婉婉身上。
    只见姜仁瞪了男孩子一眼,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上前把妹妹拉到了身旁,“我们走。”
    姜婉婉还高高兴兴的和男孩子打招呼,“金元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呀。”
    金元毫不在意姜仁的做派,笑着回她,“我与你哥哥一起下学,来看婉婉的。”
    姜仁哼了声,“是你厚脸皮非要跟着一起来。”
    金元笑而不语,目送着姜婉婉上了马车,自己这才上金家的马车,带着随从离开。
    下午乔瑾瑜回来,谢满月说起初见金家少爷,说着说着便笑了,“我说啊这金家小少爷本事不小呢。”
    乔瑾瑜把儿子轻轻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头上,父子俩一块儿转头看她,“怎么说?”
    “你看,姜家小子把妹妹看的这么牢都还能让他钻了空子,我看婉婉是很喜欢他呢。”谢满月倒是头一回见着目的这么明确的孩子。
    乔瑾瑜失笑,“这才多大。”
    谢满月轻哼了声,“你不信啊,看着吧,再过个十年,说不准他就一门心思想把婉婉娶回家去。”
    “你可知晋城金家。”乔瑾瑜见遇哥儿睡着了,把他抱下来交给奶娘,谢满月点点头,乔瑾瑜继而道,“姜家和金家如今是住着对门不错,但他们并非是门当户对,这金大人是晋城金家金老夫人的幼子,金家到了孙儿这一辈仅仅金大人生了个孙子。”
    虽然晋城距离兆京也得有一两日的马车,但是晋城金老夫人的名声,饶是以前并不怎么回兆京祁玥都略有耳闻,这是个奇女子,丈夫死的早,一个人执掌金家养大几个子女,还得防着那些金家族里对他们孤儿寡母之下家产的觊觎,十分的不容易。
    也是凭着她雷厉风行的性子和手段,这才有如今的金家,谢满月听闻这几年来金老夫人的脾气是越发的古怪,这么大的家族和姜家比起来,加上嫡长孙的身份,姜家的确是难攀得上。
    谢满月瘪了瘪嘴角,不肯服输,“那也未必。”她就直觉看着有戏,虽然还只是豆丁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肯定,谢满月就觉得他所说的家世这些未必。
    ......
    正说着,外头何妈忽然急匆匆入内来请她,像是发生什么大事,谢满月跟着她出去到了耳房内,几个箱子里送来给遇哥儿的衣服都被放在了坐榻上,霜降正在把箱子里其余的衣服拿出来查看,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谢满月没看出什么来,直到何妈把一件红色的肚兜拿来给她看,反过来,在肚兜的下边儿,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在上面,好似是血迹。
    谢满月眉头微皱,“这是怎么一回事。”
    “拿了布匹后箱子里有些乱,我就带着霜降一起来收拾一下,打算放到那柜子里去。”那些赏赐的东西拿到之后只是粗看着登记,留在箱子里因为没用到,按着谢满月的吩咐也就搁在那儿了,今天拿出来一件一件细看时才察觉不对,两个箱子里的衣服,有三件都沾着点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三件衣服都拿出来放在谢满月面前,这么一看就突兀的很,宫里头送来的,谁会拿穿过的,还沾着血迹,何妈她们顿时起疑,赶紧去叫了王妃过来,又细细的一件一件看,还有没有漏下的。
    “都是在哪个箱子里翻到的。”谢满月跟着皱起了眉头,何妈指了指那个大的,那又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忽然想到了送给姜夫人的布,“那几匹布在哪个箱子里。”
    何妈脸色一闪,惊呼,“也是这个箱子里。”
    谢满月神色一凝,“去库房里那几匹差不多的即刻送去姜家,把那匹布换回来。”
    何妈赶紧让谷雨去办,这边乔瑾瑜走了进来,看一屋子放乱的衣服,谢满月又是沉凝着神色,“出了什么事。”
    谢满月直接拿起小人衣给他看,还是一件内衬的小衣服,后背上拳头大的血迹,早已经干了,皱巴巴的在上面,颜色还是深黑。
    “拿去给大夫瞧一瞧。”
    谢满月点点头,他和她想法一样,但即便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满月心里已经笃定,绝不是什么好事,姜家那儿得尽快换回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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