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项天择又起了个大早——年轻人何畏辛苦?为自己事而奋斗所以激情无限。

    饶是不能如昨日样轻装简从,整理出的一万五千人姓名和年岁籍贯的名册,厚厚的如堆小山,沉甸甸得背在马背,项天择徐徐前行。

    约得一个时辰,辰时过半,他等早早到了步兵营——远望和昨日所见截然不同,今日的步兵营,这般早时候,已然黑压压一片。

    项天择不自觉唇弯了弧度,他下马、拎上名册,面色冷峻步入营中,那些个士兵瞅见他来,下意识神色一凛、腰一挺,“唰”单膝跪下,喊道:

    “副使大人。”闷响若轰雷。

    唐绍跟着迎上前来,弯下腰去,他是对黄政极度不满,可面上不能表现:

    “卑职壮威将军唐绍,见过副使大人。”

    “嗯。”项天择颔首。他手上提着厚实的一摞,其他人手里也各不空着。

    “来人,搬十张桌案来。”继又吩咐。

    立即有人按项天择命令抬来十张乌漆的书案和十数张凳椅,远远隔着摆开。项天择和御林卫掀开下裳安座,翻开各自所带名册——

    大清早尚是天意凉凉,温柔的光懒懒照着,清新空气中泛着湿润雾水,叫人神清气爽,项天择直与他们开门见山。

    “本官今日,带了步兵名册及九名副手,一个个点名。被喊到名字的,出列举手喊到!”

    顿了顿,见其下队伍站的比昨日规整,项天择等纷纷扫去第一个姓名,叫道:

    “李二狗。”

    “到!”一略显精瘦的男子应声站出,回的话倒是有力。项天择见其人,不禁皱了皱眉,但转想身体瘦弱可靠食物增肥,便不说什么,继续点下一人。

    与此同时,萧达沈浩远等也凭着他们手上的名册点名——彼此间隔得不近,说话又稍有间隙,不致重叠听不清。

    “赵信。”

    “到!”

    “孙成。”

    “到!”

    ……

    营中点的火热,不知十数米外的一颗老树,粗壮的树干、不细的根分叉上,坐着个打扮颇具民俗特点、俏丽可人的少女,正持着个柱形铜身、前端镜子似的玩意,看什么看的有味。

    那少女前不久柴府宴上正窥探过,对抚箫奏了一曲的项天择惊为天人。或是少女心总是怀春,又或是公子佳人的话本看多了、也怀着那么点愿想,少女对项天择那晚风姿总难忘,这些日脑海中盘桓着那个身影,少女抵不过心底隐隐约约的期待羞涩——

    她其实是苗彝族长的独女,西北边境本为苗彝族的聚区,苗彝族有一定势力,桑城又是苗彝聚区的核心,少女想探听到什么并非着实机密的信息实非难事。

    就比如现在,她知道那新来的齐人正视察军营,她也就暗地来了,带着阿爹给她的一件宝物——千里目,她可以将军营中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看那齐人白衣飘飘,真个丰神俊朗,她忍不住脸颊红红。

    而项天择说话的声音本也不小,她看的清楚外也听得通透,不知是不是宴上的第一印象太佳,少女只觉得那齐人举动、声音都有着与她所见男子不同的魅力——前而稳重后而磁性低沉,让她心生欢喜。

    却忽风生起、拂心飞扬,耳边,听不断传来项天择的话语……

    “赵耀祖。”

    “到~。”

    营中大操场上,每点一人,项天择都会抬眼看去。这是他点的第三本,天色完全明朗起来,他今个和其他人穿的是白衣——白色最不吸光,是人总会在允许的情况下,为自己换取最优越的条件。

    可饶是如此,一会功夫下来,项天择也是后心发热了。他听名为“赵耀祖”的人回“到”回得怯弱,而见那人乃是个五六十、头发有些许白、萎靡难振的老人,便着重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样年级的人怎该混迹军营?于人于己皆是有害。自然该除去让年轻人顶替。

    项天择早预料到可能会有这样情况,也早对御林卫下了命令,眼下却是不动声色——只待一万五千人都点好,他再来处理这些人。

    ………

    好在御林卫帮忙,十人几同时进行,废上一大半个时辰,一万五千人点名完毕。

    项天择汇总其余九人的名册,翻开再点了遍他们着重用笔沟圈的地方,

    “王二麻子。”

    “…到。”被再点到的人明显愣了一愣,应声出列,怕是颇为踌躇怎么别人都没点到偏偏就点了他。

    但面对堂堂副使也没敢说什么,蔫蔫答下了,心里莫名有种不好预感…

    听那副使继续又叫其他名字。

    “王二虎。”

    “到。”

    “张三。”

    “到。”

    …

    “李四”

    “到。”

    第一本名册点完,统共有四五十人,也不过区区三百人名册,不合格者竟占了六分之一之多,项天择恼的很,眉头皱得极深,却在抬头刹那毫无痕迹得舒展。

    只淡道:“被点到名字的,年龄偏大,不适军营,领了这月俸禄,除名另招新兵。”

    几句定人来去生死。那四五十人岂愿善罢甘休?无论如何,虽俸银比别人少了那么点点,但军营总归比种地好,那蛮胡虽凶狠,但他们哪次不是随便打打、做做样子,偶有几次凶险,也是少的可怜,混混日子也就混过去,而占着个官兵身份,他们走在外头都有面些,岂能这副使一句话就给免了?!

    四五十人不由一个发呆,有反应快的,如那时第一个点到的“王二虎”,立即跪下“哭嚎”:

    “大人,大人,这年头地难种、收成不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这点俸银讨生活啊~!小人虽年岁上了点,可还浑身有力的很,如何不能继续当兵?求大人莫将小人除名、莫将小人除名啊~!”

    那哭得叫一个凶,继他后有反应过来的,也是“扑”跪地“咚”磕头,求情求得厉害:

    “是啊,大人,小人,小人也是和王二虎一样啊。小人虽老了点,可也想做贡献、上战场杀敌报效家国啊~!求大人给机会!”

    “求大人不要将我们赶走…”

    “求大人不要将我们除名…”

    …轮到最后,一伙大老爷们毫不知羞耻得热泪盈眶,项天择冷眼以对——

    这莫不就是我弱我有理?呵~。

    “够了!”

    无意再让这场闹剧继续,也绝不会被这些玩意胁迫,项天择不耐烦得冷吼一声,他两个字出口,听出他口吻中的寒意,那数十人下意识闭嘴,怯怯不敢说了。

    项天择跟着起身,走到近前,面无表情望着下头跪着的大爷,当着剩下万余人的面,他训诫他们:

    “本官既为都护镇抚司副使,主管军事,管步兵、骑兵、神机三大营统共三万人。

    那本官就有责任为这三万人的生死负责!尔等日后要上战场,直面蛮胡人、直面生死,他外族人可不跟你客气,尔等如此年岁、体质,精力耐力不比年轻人,是欲拖累自己还是拖累别人?在此表忠心,本官相信你们的忠心,然战场上刀剑无眼,尔等非仅连累自己,亦劳累战友!

    且说贡献,齐境内何人所为不是贡献?保家卫国、战场杀敌是贡献;勤于农业、按时交税是贡献;科考中举、兴于庙堂是贡献;走南闯北、经商贩卖亦是贡献!

    各行各业、大众人民汇成了大齐,是这个国家兴盛的基础。非是只有战场一条路,选准定位终是最重要!

    好好种田亦或摆个小摊不都可以?本官言尽如此,支付尔等本月俸禄,就莫多做纠缠,否则休怪本官军法处置、不客气!”

    项天择话重,不容商榷,那些老兵兀自张了张嘴、眼神有些呆滞,说不出话,他们营中混迹这么久,总归知道识人——这新任副使是个不好惹的。

    …即便眼见无望,也不敢怎样顶撞争执——又不是平头百姓,他们能耍个横,这堂堂副使,他们、他们拿什么和他争?!

    遂只能耷拉下头——从命了。而有他们听从,处理剩下名册上不合格的老兵也就容易多了,再无人敢反对,一个个只能乖乖听话。

    而唐绍身为壮威将军,往日直摄军营,威严赫赫,此刻也无话可说,那些老兵是不符合标准,可对他有利啊!他随意扣下点俸银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不小的笔外块呐~!如今就这样没了、就这样没了~!当真厉害、厉害!

    唐绍咒怨的同时,只恨得更厉害——

    可恶,断人财路犹如谋人生死!小子,走着瞧!

    ……

    场上项天择雷厉风行,却不知自己刚来,一切就被一姑娘秘密关注着。十数米外老树上,树下好大的一片阴影,树杈上坐着的少女看的欢欣鼓舞,就差拍个掌了。

    那一袭白衣真有风度,那些话、那些话也说的真好!少女想。又觉得那样的气势,那样的气势她在同龄人上可没见过,只她阿爹,处理族中事务时才会如此。

    少女借过千里目,莫名看到那齐人身上爹爹的影子,心跳得剧烈,爹爹看到也会喜欢这个齐人吧?

    少女不知怎的,突迸发出了这个念头。

    恍见自己处在阴凉下,远处的人却被日头直照,

    会很热的吧?

    少女颗芳心又不禁忧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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