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道衍司。

    距离木人曹上次从鬼市回来已经过去过去好几天了,独眼佛在跟千手和木人曹商议过后再次离开长安,至于独眼佛去干什么了,恐怕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这几天里,长安城平静似水,平静的有些吓人。

    不知谁说过这么一句话,长安城是一头藏在黑暗之中的猛兽,平静是一切的导火索。

    千手走到道衍司前庭当中,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空中阴云密布,黑云压城,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千手微微抬手,并没有雨滴落下。

    千手面具下的脸不知此时有时何等表情,过了半晌,千手轻轻拂了拂面具上的灰尘,一甩宽大的袍袖,往道衍司门外走去。

    宫中不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一连许多天圣人都没有召见千手进宫弈棋,很多平日里素来与道衍司交恶的人不免开始猜测,什么千手失宠啊之类的云云不绝于耳。

    不过千手也就当没听见一样,因为真正的原因岂是这些蝼蚁贱民所能揣测的?

    千手走到道衍司门口,一架马车呼啸着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道衍司门口,不偏不倚的挡在了千手的面前。

    千手对这架马车的出现完全没有感到意外,反而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位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

    这架马车只有一匹马作为动力,马车的规制也是最普遍的那种,根本看不出什么华丽的地方,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到在这架马车的车辕处,有两条毫不起眼的雕龙,两只雕龙口中衔着一枚碧绿色的夜明珠,俨然是一派二龙戏珠之像。

    不过,这并不是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最令人惊讶的是,这架马车竟然没有驾车的车夫。

    换句话说,这架马车的前进,完全没有人控制。

    可是,看刚刚这架马车从庞杂的人流中经过,并且最终不偏不倚停在千手面前的样子,就算是御马监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有这样的车技。

    “合源,别来无恙。”马车中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听上去好像是半截入土的年纪。

    “你也是,”千手眼睛飞快的扫过附近的百姓,发现了好几个贼眉鼠目之人,看样子应该是朝廷派来监视道衍司的,“此番何事?”

    “老朋友,提个醒,京中恐生事变,道衍司需早作打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好像鬼魅一般飘忽不定。

    “多谢。”千手微微颔首,对马车中之人道了声谢。

    马车中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也无任何人驱赶,拉车之马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带着马车绝尘而去,好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千手打量了四周一下,发现刚刚看到的那几个贼眉鼠目的人似乎都已经离去,应该是给他们的主子报信去了,看来觊觎道衍司的人还不少呢。

    可是,正当千手准备返回道衍司的时候,木人曹却从外面着急忙慌的走了过来。

    “千手,有情况。”木人曹凑到千手身边,低声说道。

    千手抬眼看了四周一眼,小声对木人曹说道:“莫慌,进来说。”

    说着,千手就拉进了道衍司,并且关上了外门。

    “怎么了?”千手也是少见木人曹如此沉稳之人流露出这样的反应,不由得眉头微皱,询问道。

    木人曹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说道:“你自己看吧。”说着,木人曹从怀中取出一小片布帛。

    这布帛宽度不足二指,长约三寸有余,应该是飞鸽传书用的书信,这种书信一般都是用耐水的草碱布,上手一摸就能感受的出来。

    千手将布帛在手中摊平,借着乌云中透出的阳光看了这布帛上的字一眼。

    “千牛卫中郎将着羽林军进驻旌忠、易安二坊。”

    布帛上字不多,但是传达出来的消息却是好似一枚猛火雷在他们之间引爆。

    千牛卫乃是南衙十六卫之一,不领府兵,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

    而这羽林军来头就更大了,羽林军乃是北衙禁军之首,以包围皇帝和皇家为主要职责的皇帝亲兵,与南衙府兵相对。

    皇帝内围贴身卫兵和皇帝亲兵同时行动,这就是让北衙禁军和南衙府兵同时行动,从建制上来说根本不合理,但是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说这旌忠坊和易安坊,长安城分为一百零八坊司,道衍司坐落在靖安坊中,位置几乎就在整个长安城的正中央。

    当时选在这里建司,主要就是为了让道衍司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到达长安城中各处,处理妖变之事。

    而就这旌忠坊和易安坊分别位于靖安坊的北边和东边,在这里屯兵有何用意?

    恐怕起意不言自明,靖安坊往北就是皇城太极宫,而往东则是兴庆宫,在这两个方向屯兵,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防备道衍司这么简单。

    千手几乎是瞬间想通了这一点,他看向木人曹,只见木人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难受,便也已经全部明白了。

    正在这个时候,道衍司的门突然被从外面叫响,木人曹心里一颤,风声鹤唳的几乎要将木偶线脱手而出,索性千手及时稳住了局面。

    只见千手伸手将那块布帛揣在身上,轻轻拍了拍木人曹的肩膀,示意木人曹不要声张,然后自己走向道衍司的大门。

    还没等千手走到门口,主事就已经将道衍司的门打开了来,一队身着红绸亮银铠的官兵鱼贯而入,两息之间便将道衍司的前庭围的是水泄不通。

    千手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将领之类的人物,但是看他们身上的红绸亮银铠已经点明了他们的身份——龙武军。

    龙武军乃是皇城之内的禁军,所辖区域仅仅是皇城和兴庆宫而已,不知此时为何来到了靖安坊中的道衍司。

    “请问诸位同僚此番刀剑相向所为何事?”千手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

    “搜查钦犯。”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从门外的龙武军中响了起来,只见一个身着金丝亮银铠的壮汉从外面走了进来,所到之处,龙武军的士兵无不侧身让位。

    千手抬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龙武军的将军——陈玄礼。

    “陈将军不妨把话说明白,我们道衍司隶属大理寺,万不能窝藏钦犯。”千手不卑不亢的对陈玄礼说道。

    谁知陈玄礼听到千手这样说,双眉一横,厉声呵斥道:“今日皇城之内发现细作,企图向外界飞鸽传书,被我们查获,纵然飞鸽已经放出,但是我们却有办法追踪。”

    木人曹听到陈玄礼这样说,当时心里一沉,心说坏了,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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