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斯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皱着眉头不快地停在他耳边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时灼的语气微微一顿,“……能不能让我坐起来说话?”
    下一秒,落在他腰后手腕上的桎梏消失了,尤里斯的气息也终于从他脸旁离开。
    时灼埋在床单里组织了片刻语言,随即翻身坐起抬起脸来一鼓作气道:“这件事还要从——”
    尤里斯并没有就此和他拉开距离,对方就坐在眼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象征着皇室继承人的耀眼金发,和一双冰冻翡翠般的碧透眼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入他的视线里。
    金色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眸。
    此时此刻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时间好像又倒退回了多年以前。时灼微微睁大了眼睛,话语喃喃地小声喊道:“上——不,殿下。”
    “……尤里斯殿下。”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时灼忽然心跳如擂鼓。
    尤里斯坐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用那双碧眸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时灼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记起来自己还有话要向对方解释,“要从、从入狱那晚说起。”他略微磕磕绊绊地开口,“那晚李承替我戴手环的时候,我发现他右手虎口上有一颗痣。”
    他将自己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又是怎么猜出尤里斯身份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面前的人听。
    “所以你早就认出来是我?”悬浮在心口的怒意消退,尤里斯不咸不淡地开口问。
    时灼点了点头。
    “在食堂里被人欺负不还手,是因为知道我会来插手?”对方继续问。
    时灼仍是点了点头。
    “在厂房后拿走别人给的烟,是因为知道我从来不抽烟?”尤里斯的心情微妙转好。
    敏锐窥探出他情绪里的变化,时灼继续茫然地点了点头。
    “在澡堂里勾引的人也是我?”尤里斯的语调开始微微上扬。
    “……”
    虽然描述起来有些奇怪,但本质上的确是这样没错,时灼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
    “脱掉衣服后能看的人也只有我?”皇太子的语气里透露出明显愉悦。
    “……”
    时灼有点不太确定,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见他犹豫的两秒时间里,尤里斯那张五官俊挺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冻了起来,他连忙顺从心理再次点了点头。
    尤里斯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眉毛,继而反应冷淡如常地明确开口:“就算你这么说,其他的事也不能一笔勾销。”
    “什么事?”时灼眼中浮起困惑来。
    “什么事?”尤里斯抬起警棍拍拍他的脸,声线波澜不惊毫无起伏地开口,“譬如拿我给你的烟,去讨好别的狱警?”
    “……”
    “和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我喜欢蒙着你的眼睛?还喜欢在你身上留疤?”
    “……”
    “另外,”男人用警棍挑起他的下巴来,“你说的做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
    时灼神色无辜且心虚地回望他。
    “以及还有,”尤里斯嗓音发凉面无表情地补充,“如果是皇太子求你和他接吻,你兴许还会认真考虑一下?”
    “……”
    时灼的眼皮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平日里对意外状况应对自如的他,眼下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话让帝国的继承人听到,的确是有些轻浮和傲慢了。他开始紧张而又不安地思考,要怎样才能将自己说过的话圆上。但不等他想出合适的理由来,就冷不丁被尤里斯打断思路问:“一下是多久?”
    时灼面容怔愣地抬起眼眸来。
    对方的嗓音听起来低沉而淡然,像是在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在自己下巴边的那根警棍,已经换成了尤里斯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想怎么考虑?”捏住他下巴的两根指尖微微用力,尤里斯深邃的眸光落在他的嘴唇上,“如果我说,皇太子现在想和你接吻,你愿意吗?”
    时灼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在尤里斯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他身体内的血液却急速沸腾起来。
    “还在考虑吗?”见他迟迟不开口回答,皇太子缓缓拧起眉毛来,冷淡的面容下藏着几分坐立难安,“给你三秒钟时间,不要让我等太久。”
    尤里斯看着他开始数。
    但这一次,对方似乎恪守皇室继承人礼仪,没有再故意跳过三以前的数字。
    时灼却做了破坏礼仪和规矩的坏人。
    在尤里斯数到数字三以前,时灼主动靠近过去吻住了他。
    第61章 狠话
    尤里斯在一秒的停顿以后,就反客为主咬住了他的嘴唇。男人带着温度的气息从他唇上碾过,无师自通地含住他的嘴唇啃咬起来。
    时灼单手撑在身侧的床单里,闭着眼睛微微仰起脸来回应他。
    对方很快就不再满足于此,压在他的嘴唇上停下动作来,用舌尖轻轻撬了撬他的齿关。时灼下意识地将嘴唇张开,主动伸出舌尖舔了舔男人唇角。
    尤里斯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紧紧勒在了他的后腰上。唇角传来湿润柔软的触感时,他圈在时灼腰间的手臂顿了顿,抬起宽大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腰。
    时灼的注意力瞬间被卷走,微张的嘴唇就被尤里斯趁虚而入,对方的舌头轻轻擦着他的齿关,不由分说地闯入了他的领地里。
    唇齿间的气息不分彼此浓烈交融,他如游鱼甩尾般用舌尖戏弄尤里斯,却弄巧成拙被对方当成落网猎物,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捕捉绞缠进网。
    尤里斯缠着他的舌尖扫动起来,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的强势意味,在他的嘴巴里留下了气息与痕迹。
    率先在这场亲吻中败下阵来,时灼抬起一只手推了推他,主动向他发出中场休息的信号。
    尤里斯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察觉到他有想要后退的意图时,反应更快地将他推倒在了床单里。时灼整个人陷在床里没有动,眼皮上方的灯光被男人完全遮挡,对方将手插入他额前的发丝间,叼着他的嘴唇细细慢慢地揉弄起来。
    时灼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闭着眼睛胸膛起伏弧度明显,脸上温度生理性地发烫起来。
    尤里斯按在他脸边的手指缓缓挪动,直到触碰到他眼尾的那抹烫意时,他才终于从时灼的嘴唇前抬起头来。男人温热粗砺的指腹碾过他唇角,慢条斯理地抹去他唇边的湿润水液,嗓音略微低哑却磁性好听地开口:“时灼,是你先亲我的。”
    时灼微微喘着气没有答话,望向他的那双眸子却明亮而专注。
    假如说入狱那天晚上的他,还在为怎样追皇太子而为难,那么此时此刻尤里斯的反应,就已经成了他最大的底气与信心。
    “是的殿下。”时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
    尤里斯皱起他那双英挺锐利的眉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时灼问。
    “这并不在我们签署的合约范围内。”尤里斯面容严肃地告知他。
    “那么殿下,”时灼诧异地朝他眨眨眼睛,“这次是算我违反合约吗?”
    尤里斯面上极为明显地一顿,“不算。”他重新在时灼脸前俯下身来,伸出手掌心按在他的脸颊边,指腹从时灼被吻红的唇角抹过,“违反合约的人是我。”
    “我收回几个月前合约上写的条款,”男人那双碧透深邃的眼眸落在他脸上,眼中不再如往常那样看不到情绪,而是带着似月下涌动般的缱绻浪潮,“我不想再和你保持虚假的情人关系了。”
    对方每开口说的一个字,都带着难以忽视却宝贵的分量,重而平稳地落在了时灼心上。被难以名状的喜悦包裹住全身,心脏每在胸腔中跳动一下,盈满胸腔的情绪就浓烈一分。
    耳膜好似被对方的话和心跳声覆盖,除了这两样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但时灼面上仍是表现得镇定从容,仿佛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会极力克制,甚至还有心情笑容满面地调侃尤里斯,“可是殿下,合约是能够口头收回的吗?”
    这大概是他认识尤里斯这么久,第一次对着皇太子那张脸调侃他。时灼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身份与地位的鸿沟在他看来,真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并非如想象中,抑或是之前表现出的那样,在意身份与阶级的不同。
    “我会让罗温撕毁它。”尤里斯冷静地开口。
    时灼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乌黑漂亮的眼眸甚至明显弯了起来。
    尤里斯在他的笑容中沉默一秒,随即神色不善地眯起眼眸问:“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反悔?”时灼故作茫然地蹙起眉来,“殿下,我有答应过你吗?”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尤里斯横过腰间,如一条软软摊在砧板上的鱼般,毫无防备地从床里捞了起来。
    上半身陡然脱离床垫腾空起来,时灼慌忙伸手抱紧尤里斯脖颈。将他捞至半空中按向自己胸膛前,尤里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开口:“时灼,刚才那个吻就算是签字盖章了,你没有任何可以反悔的余地。”
    “好好好。”时灼忙不迭地出声附和,吊着他的脖颈从床上坐起,主动张开双手回抱住他,将自己的脸庞埋进他颈侧,唇角止不住地朝上扬起来,“好的殿下,我不反悔。”
    嘴唇好几次蹭到尤里斯脖颈,最后一次从男人脖颈边蹭过去时,像是耐心耗尽再也忍不住一般,尤里斯将他的脸从脖颈边抬起来,双掌捧住他的脸不客气地亲了上来。
    时灼抱着他重新仰躺回床单里,尤里斯压着他吻过他的鼻尖与下巴,在他的锁骨与喉结边留下吻痕。但两人都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所以他们克制地没有做到最后。
    本该躺在禁闭室的这二十四个小时,时灼是在尤里斯的宿舍里度过的。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发现尤里斯还坐在沙发里,维持金发碧眸的模样没变。
    问过以后才知道,他与陈历换了一天班,时灼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来,拿起那顶黑色假发看了看,“殿下,你为什么不直接染发?”
    尤里斯在终端上联系罗温,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他解释:“李承的头发短一点。”
    时灼捧着那顶假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将假发戴上头顶。假发果真如他想象的那般,是专程请人为尤里斯定制的,能够完美贴合头型不被发现。
    回复完罗温的信息以后,尤里斯伸手从他头顶拿过假发,转头顺手丢在旁边桌上道:“你如果把假发玩坏,我们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
    “哪里这么容易就玩坏?”时灼一脸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就算我在监狱里被你玩坏,这顶假发都不会被我玩坏。”
    面前的人显然只听到了前半句话,“你被我玩坏?”男人神情若有所思地扬起眉来,“怎么玩坏?”
    “……”
    他凑过去抬起掌心按上对方胸膛,懒洋洋的语调里满是理所应当,“我待在这间小宿舍里,和警官独处二十四小时,可不就是被警官玩坏了?”
    将他那只手从胸口拿开,尤里斯抓住他的指尖,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07755,明天你从这里走出去,整个监狱的人都会知道,你为了不被送去关禁闭,主动爬上了狱警的床。”
    “那他们或许还会知道,”时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戏谑,“有的狱警前脚让我写检讨,后脚就被我脱衣服勾走魂了。”
    尤里斯闻言,松开他的手轻声嗤道:“检讨呢?不是让你中午写好给我?”
    “早就写好了。”时灼从口袋里翻出那张纸递给他。
    尤里斯展开白纸看了几眼,检讨书的内容没什么问题,的确是以囚犯口吻认真写的。他捏着那张检讨书朝时灼道:“检讨和爬床是两码事,明天我会将检讨书公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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