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生涯流晶瞳 作者:肉书屋

    女帝生涯流晶瞳第71部分阅读

    以为陛下为什么赐你宅子?和顾朗一般封赏是其一。这其二就是,陛下希望你能搬出庆国公府。”

    孙承和一呆:“为什么?”之后又是一惊,“咱们家有什么不妥吗?”

    “咱们家没什么不妥。”孙显开口,“只不过,世代公卿之家出了你这么个辅国将军,两个有爵位的家族并住在一起太过显眼。最重要的是,萧世子的三个孩子也在这里。无形中一来,三家势力联系得就太紧密了。”他叹了口气,“小五啊,你如今出息了,大伯只有高兴的份。这般分开来是喜事。”

    孙承和如同挨了一记响雷。他不笨,若真的一点儿心眼也没有,哪里还能带兵打胜仗?兵者,诡道也。孙承和不单纯,他只是一时没想到。没想到“家”这么一个休憩宁静的港湾,也会被朝局的风暴所侵蚀。

    皇帝的心思和做法,作为臣子,他能理解,也只能理解。而最最令他没想到的,是萧曼的态度。前后稍一连贯,他就明白了。萧曼不愿住在庆国公府,她想分家搬出去。可她没有对他明说,而是用了手段。

    孙晟叹了口气:“也是我行事慢了。若早早的两家分了出去,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孙显也同样无语。他们是嫡亲的兄弟,年幼时感情极好,于是在父母相继离世后,虽然分了家却并没有分开来居住。想着庆国公府房屋众多,也不差这点儿地方。小一辈们也能更亲近些。想法没错,十几年相处下来也很好。于是在孙承和带领大军打败鞑靼瓦剌联军时,便没想到这么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他们想的是,这事不急。房子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慢慢打听了再搬不迟。结果,萧炫来了“托孤”这么一出。

    这就逼得女帝必须赐宅子不可。三家重臣的孩子全住在一所房子里,一同长大。其中还牵扯了靖海侯府,任谁都不会放心。

    不出意外的话,宫中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萧家的三个孩子一定会被接进宫抚养。

    可以说,萧炫没有一开始就送孩子进宫,而走这么一步绕弯子的废棋,完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能从庆国公府搬出去。

    兄弟两人相视苦笑。萧炫的爱妹之心倒是名不虚传。

    孙承和再没有刚刚的意气风发,而是一脸灰败。

    相对于男人们的郁闷,庆国公府的女人们却是个个兴高采烈。孙显的夫人吴氏就是第一个高兴的人。二房和自己一家人住在一块儿,忍了十几年,总算到了头。首先心理上就是一阵轻松。孙显和孙晟是亲兄弟,她和孙晟的夫人魏氏可不是亲姐妹。这么混住没个头,哪个女人能受得了。魏氏也是一样的高兴。多年媳妇熬下来,好容易婆婆不在了,熬到了头。结果还有个大嫂压着十几年。再过几年,她都该有孙子媳妇了,还没能当家作主母。那种郁闷,不是男人能体会到的。

    小一辈的媳妇们就更别提了,大家庭混居在一起,磕磕碰碰全是事。公中账目混一块儿,各家的小算盘想使劲都使不上,混日子混得让人心灰意冷。现在盼头来了,众妯娌之间近来的招呼声都分外透着亲切。

    世子孙承嘉的夫人最是高兴,比她婆婆还高兴。

    于是乎,萧曼目前的人缘还不错。魏氏和她说话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在男人们忙着分家,女人们喜气洋洋的时候。孙承和很郁闷的离开家,去找朋友喝酒解闷。他需要好好想想。

    江涵不在、薛凝之不在。他和齐靖不怎么亲和。顾朗夫妻忙着准备去西北,武成伯家那摊子的事就够忙乱的。长安城里他几年没长住,亲近的人也没几个。

    找来找去,找到了表弟陆信。陆信正好也苦闷着。他如今倒是不在西苑当侍卫统领了,东阳侯陆震眼见着亲近女帝无望,找关系将他换了下来。如今赋闲在家。

    两个同样苦闷的人约伙着去了百花坊,开了个包间开喝。然后一喝就喝高了。陆信大着舌头吐苦水:“你有什么好烦的?你如今是功成名就了。你满长安城的打听打听,谁敢不买你的账?你媳妇这是怕惹你生气,才变着法子的瞒着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孙承和酒量还不错,在西北这些年练出来了。脑子还算清醒:“心里的想法不和我直说,拐着弯子盘算还有理了?她是我媳妇,又不是外人。媳妇都跟我绕花花肠子,这日子还是日子吗?这般过着有什么意思?”

    “怎么不是日子了?”陆信喷着鼻息,“就算是假装的,那你媳妇还愿意对你用心思不是?你没瞧着我那口子,连假装一下都不屑,成日里一张冷脸,嫌我没出息。你以为这样的日子好过啊!那咱俩换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喝了个痛快。当晚就歇在了百花坊。

    ……

    孙承和一夜未归,萧曼等了一夜,直到早上才等回了人。之后便知道了孙承和是在百花坊过了一夜,气得脸当即就青了。还没言语,恰巧宫里传了旨意,让她带着萧家的三个孩子进宫面圣。

    叶明净当然不能任由萧炫的三个孩子就这么住在庆国公府。萧炫绕了个弯子,那是爱妹心切,她还得把人接进宫。

    关于萧宝成的教育她想好了,十四岁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大人了,直接送到国子监去读书。萧宝成作为未来的靖海侯世子,无需参加科考,他的学习,应该更侧重于实用。

    三个孩子得有住处,那也是现成的。她家亲娘懿安太后正嫌寂寞,多三个孩子作伴,乐还来不及呢。至于懿敬太后,叶明净没有考虑。主要原因倒不是歧视,而是懿敬太后本身的性格比较进取,远不如懿安太后平和。小孩子家,本就远离父母,孤零零的在京中相依为命,还是跟着宽和的长辈一块儿住来得舒心。

    萧曼没什么意见,此事也轮不到她发表意见。现在的叶明净不同以往,说一不二。帝王强势之姿越来越重。

    叶明净和她说完三个孩子的安排,见她脸色不好,想到刚刚内侍传过来的话:孙承和一夜未归。也就明白了原由。

    没说什么,直接让她带着孩子去后宫见懿安太后。

    等政事处理告一段落了,才吩咐冯立去查询一下这事。随着叶明净权势日盛,计都也越发忙碌。有些小事,她就直接让冯立去办了。

    冯立记下。叶明净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天波卫中有没有记载历代事件的册子之类的东西?”

    冯立莫名:“天波卫都是替陛下办事的,历代的事件密档中都有记录。”

    叶明净顿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询问方式不对头。只能换个说法:“朕听说,曾有一位女子天波卫,怀了当时帝君的孩子。朕以前竟没听过……”

    冯立顿时恍然大悟:“那是在刑罚记录上记载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复杂,“陛下可要观看?”

    叶明净点头:“拿来我瞧瞧吧。”

    册子很快拿来了,厚厚一本,里面的每一件记录都可以构成一个小故事。她当成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

    另一边,冯立吩咐手下去百花坊打听孙承和事件。吩咐完毕,就看见刚回宫的计都。计都身上带着初春的寒气,见着他就问:“你拿刑罚记录干什么?”

    冯立的回答意味深长:“陛下要看。”

    计都一愣,周身气势瞬间随之一变,脸色阴沉。

    冯立笑容可掬:“别这么杀气重重的,我可不是那不识趣的人。陛下是女子,她不说,谁知道孩子生父是谁?我可犯不着讨那个嫌去。”

    在冯立看来,叶明净肚里的孩子生父不详只是官方的说法。事实上,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父亲?而这父亲人选最有可能的就是计都。不过,计都到底也是吃了一段时间药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也断不准。

    可刚刚陛下提到了刑罚记录上的那件事,这么一看,孩子十有八九就是计都的。

    天波卫的守则,在成立之初都是严格执行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变味了。帝王个人好恶渐渐超越了规矩。最有名的就是那位怀有龙嗣的女护卫。那是周朝的事。当时的那位皇帝倒是同意了“留子不留母”的说法,可那只是表面功夫。事实是,他给那位女护卫换了个身份,弄了个假死。总之,周朝的天波卫越到后面纪律越乱,以至于到了李青瑶时代,竟出现了背主的罗睺和木曜。

    叶承祜称帝后,将天波卫好好的整顿了一番,重新拾起严苛的刑罚制度。当代计都(罗睺)、木曜互相制约,退役计都(罗睺)、木曜等人组成的长老团负责在其有背主异端出现时,剿清叛乱。大夏到叶明净为止,历经五帝,背主之事从未发生。

    冯立以为,计都抢先向叶明净提及此事,无非是想敲打他,让他别多管闲事向谭启那里报信。

    试想,叶明净是女子,孩子是一定得留着的。而计都现今是她唯一的情人,连皇后都是假夫妻。叶明净怎么可能舍得杀计都?再者,就是想杀,那也得费好大力气不是?

    叶明净是个强势的帝王,心志坚韧。他冯立犯不着和其对着干。既然计都没有背主,他就没必要巴巴地赶着去向长老团报告。

    照规矩办事,结果弄得皇帝怨恨他,他还有好果子吃吗?冯立不笨,上林苑媚香事件告诉了他一个道理。不要和你的主上对着干,更别妄想对主上的行为指手划脚。

    于是冯立露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笑容,对着计都:“你放心,这事我会烂到肚子里。没人会知道。”

    计都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冷着脸。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很窘迫的事实:有人(可能还不止一个)坚定地相信,叶明净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第265章 小名

    轻手轻脚的走近寝宫。其实以计都现在的功力,根本就听不见脚步声。以气息来感觉他远比听脚步声来的可靠。放轻手脚只是下意识的习惯。习惯于走进这里就要放缓脚步、放轻动静,免得惊扰到里间女子的沉思。

    叶明净半躺在临窗的暖榻上,阖着眼睡着了。手上虚握着一本册子,正是那本刑罚记录。

    计都打暗语让轮值的暗卫回去,然后才走到暖榻前,抽出她手里的书。又取了一床薄锦被盖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叶明净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立刻就发现了身后垫着的不是枕头,而是一个熟悉的胸膛。了然一笑,将头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一会儿。”计都低声问她,“饿吗?”

    “饿。”本就是饿醒的,叶明净叹气埋怨,“真真又是个魔头星,东西吃下去两个时辰就没了,也不知是不是饿死鬼来投的胎?”

    计都脸色一变:“不可胡说。”语气难得的严厉。

    叶明净这才发现这个玩笑在相信神灵的时代开得有点儿严重。笑道:“朕只是说说。肚子容易饿说明朕体内含的营养和各类元素太少,不够孩子长身体的,需要多多补充。这也正常,毕竟朕怀他之前正在外漂泊,比不得在宫中娇养。”

    “那就都补上。”计都替她整好迎枕,“饭食是现成的,我去替您传膳。”

    守在寝宫外的绿桔见是计都出来传膳,眼皮都不眨一下,镇定自若的转身去吩咐。少顷,一桌热腾腾的餐点,便丰盛的送至。

    食物还是那么怪异,和怀叶初阳时差不多。叶明净用完膳,捧着一杯鲜榨橙汁小口小口地喝着,挥退服侍的众人。

    慢悠悠地喝完果汁,精神好了许多。她这时才拿起那本刑罚册子,在手上弹了弹。斜着眼看向一旁不声不响的计都。计都脸上罕见的红了耳朵。

    “留子不留母原来是改名换姓。朕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叶明净似笑非笑地调侃。

    计都涨红了脸,低头无话可说。作茧自缚就是他这种。当时他是怕他们之间产生隔阂。他们这一类人,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孩子是他的固然好,不是,也没必要为这闹得大家不开心。叶明净不喜欢陆诏,这一点他可以肯定。最重要的都有了,其余的就不能再计较了。天波卫不是普通人,计较多了,反会一无所有。之后脑中一闪,便想起刑罚本上的这事,随口说了。说完后他一直存着侥幸心理,叶明净那么忙,哪会就这么巧的去翻看这些记录?

    现在可好,被捉了现行。

    叶明净看着他不自在的红脸,心情复杂之下涌出一丝柔情。

    挑了这么个案例,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吧。也是,一般的女子,碰上这类不知孩子生父是谁的事,表面说得再开朗,心理也多少会有些阴影。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前世受的教育又不一样。这才没什么想不开的。

    不过,扣除“留子不留父”的问题,计都能想得开倒挺出乎她意料的。

    陆诏那天的愤怒她都瞧在眼里,这样也好,省得他整天胡思乱想。计都如此想得开,她还真没想到。

    计都决定转移话题,讪讪然开口:“属下刚刚见到冯立,他说……”将冯立的态度简单说了说。

    叶明净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他们是这么想的么……”心下琢磨开,这般也不错。孩子生父弄不清,这事她虽说不介意,不代表在世人眼中就是正常。这里又没有dna检验,这般坐实到计都头上倒也可行。

    “你,不介意吗?”她想了想,还是问清楚的好。若是不情不愿就不必了。这种勉强来的感情将来势必会影响到孩子。小孩子成长,心理健康是第一要素。只有心理健康,人生才能过得快乐。师范有儿童心理学课程,很多案例表明,太多悲剧的起由都是童年心理瑕疵所造成。

    计都笑了笑:“为什么要介意,那本来就是我的孩子。”他想通了,就算不是又怎么样?人人认可,众口铄金,不是也能变成是。就算陆诏日后对孩子说出详情又如何?日久生情,陪着孩子长大的可不是他陆诏。天波卫里的孩子,谁又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从记事起就明白一个道理。人,除了这具身体,一无所有。想要什么,就要去抢、去夺、抓在手中、吞进肚里。那才会真正属于你。

    叶明净想的则是,生恩不如养恩大。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朝朝暮暮处出来的。计都能这么想,时间一久,肚里的孩子还真就是他的了。

    “我们给他起个小名吧。”心情大好之下,叶明净眨巴着眼睛开始计划,“你来取一个。宝宝在肚里的时候,就天天叫唤他的小名和他说话。这样宝宝出来后就会记得这个名字,还会很聪明。”

    “真的?”计都从没听说过这类说法。

    叶明净笑:“做梦时梦见神仙说的。这叫胎教。生早早那会儿太乱,给忘了。”

    计都眼睛亮了亮,神鬼之说真不真不论,先取个小名倒是很好。皱着眉想了半天:“我希望是个女儿,和你一般漂亮。”

    叶明净赶紧否决:“不行,这个时代女人的日子就不是人过的,不能生女儿。”

    计都讶异地瞪大眼:“女儿生出来是公主,谁能不给她好日子过?”

    叶明净态度很坚决:“是这个时代,女人都过得不好。大夏的女人很悲哀,包括公主。”她试着组织语言解释:“但凡寻常女子,都期望得一心爱之人,夫唱妇随,白头偕老。可世间男子视妻妾一堂为寻常,要求女人”不妒“,这就是女人的悲哀。朕的女儿固然可以仗着权势强行要求夫婿不纳妾。可管得住人、管不住心,更管不住舆论,管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这般与世间抗衡、男子不情不愿得来的忠贞,有什么意思?”越说越收不住,“……除非是没有爱情。爱情之中,忠贞是最基本的基石。没心才会没妒。可没有爱情,单为延续生命而成亲又是何等可悲?未婚的女人甚至不能拥有个人财产,不能工作。否则就是不守妇道。一点儿人权都没有。你看钟秀儿,凭什么要受世人的责难。若朕不是女子,她唯一的结局就是在后院宅斗中耗尽青春,耗尽心血。这竟然是女人唯一的出路,多可怕?最可恨的是,明知是落后,它还偏偏符合社会生产力,是历史不可……”

    话,戛然而止。叶明净猛然惊觉自己说得太多:“朕怎么唠叨起来了?”摇摇头,换了话题:“孩子小名你可想好了?”

    计都乌黑的眼珠锁住她的视线,深深凝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只是希望这孩子能体贴、窝心、乖巧。不是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么,小名就叫暖暖如何?”

    “暖暖……”叶明净反复咀嚼,眼中罕见的露出一丝软弱,语声呢喃:“女儿,我不敢……养成晶晶那样,是害了她。若养成我这样,还是害了她……”

    计都将她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很是不解。只能抱住她轻拍。也许是孕妇情绪格外脆弱,叶明净埋头在他怀里,身体微微颤动。

    生个女儿就不会和叶初阳有冲突,难道不好吗?她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计都紧紧皱起眉头。

    晶晶?我?还有那一大段说女子婚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计都反复默记叶明净刚刚的独白。本能告诉他,最好能弄明白那些话。

    长春宫里多了三个孩子,立时就热闹起来。懿安太后喜气洋洋地收拾屋子,对着三个孩子嘘寒问暖,恨不得掏心掏肺。

    她是真心疼人,被疼爱的人自然也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萧宝成心中的不安舒缓了许多,萧慧成也是心定不少。唯有今年五岁的萧容成,感到很不安。因为比他小一岁的大皇子叶初阳,死命拽着他,哭着喊着要求也住在长春宫,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睡。

    懿安太后不敢做主,命人去问叶明净。叶明净笑笑,宣布摆驾长春宫,先瞧瞧热闹去。

    独生子女见着玩伴的激动心情她很能理解,小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睡在长春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她很好奇,叶初阳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达到他的目的?

    带着宫女、内监、侍卫,浩浩荡荡开往长春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声震天,之间还夹杂着乱糟糟的劝话声。

    很好,她已经知道叶初阳的方法了。真是最要命的一种!

    叶明净沉了脸,制止住内侍的高声通传,阴着脸走进正门。

    正殿会客处,中间的空地围了一圈人。懿安太后焦急地弯着腰在劝:“早早,有话起来说。皇上马上就来了。”

    姚善予手足无措的呵斥小太监:“还不拉了殿下起来!”

    萧宝成静静地站在一边,眼中含着隐隐的不屑。萧慧成拉着弟弟萧容成的手,怯生生的站在哥哥身边。三个孩子远离人群,紧紧依靠在一起。

    叶明净扫了一眼众人,不声不响的走到那一圈子人前。叶初阳躺在地上,正满地打滚,边滚边哭,边哭边喊:“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萧宝成第一个看见她,明晃晃的龙袍昭示了来人的身份。吃了一惊,刚要行礼。叶明净“嘘”的一声制止,朝他三人眨了眨眼睛,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津津有味的看叶初阳的表演。

    很快,几个小太监也看见叶明净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之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所有的劝话吵闹戛然而止,仿佛音响被按掉了伴奏键,只余叶初阳的单人高声清唱。

    姚善予讪讪然行礼,懿安太后心虚地接受女儿的问安。萧家三人正式行礼,其余的,就都跪下了。

    “大家都起来吧。”叶明净满面春风的扶着懿安太后坐好,“大家都坐,站着干什么?”

    叶初阳张大了嘴,半嗓子哭声被卡在了那里。见叶明净招呼众人按顺序一一坐下,唯独没有理他,气得又大哭起来。

    众人惊若寒蝉,不敢说话。

    叶明净轻声问:“早早,你哭什么呢?”声音很轻,一不留神都听不见。

    然而大哭着的叶初阳听见了,他赖在地上不起来,嚎道:“我要住在太后祖母这里,我要和萧家哥哥一块儿睡。”

    叶明净依旧很轻声地道:“不行。宝成三个今日刚搬来,屋子都是刚刚收拾出来的,自个儿休息都很勉强,待客就更不行了。再说,人家三兄妹离了父母,晚上亲亲热热的正好一块儿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叶初阳红彤彤的嘴唇一扁,“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在地上拼命滚来滚去:“不,我就要,我就要。”两条腿用力蹬地,衣服裤子揉得和烂菜叶子差不多。

    叶明净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扭过头和懿安太后说话:“母亲,三个孩子的房间可收拾好了。伺候的人呢?可安排妥当了?他们三个从家里带来的丫头、妈妈,有几个?”

    懿安太后不安的看了滚来滚去的叶初阳一看,心不在焉地回答:“东偏殿让哥儿俩住,慧姐儿就住西偏殿。人都安排好了。”

    叶明净点点头,又问姚善予:“屋子里缺什么摆设,就去内务府领。好东西多着呢,别白放了发霉。都拿出来给孩子们用。”

    姚善予同样心不在焉的应下了。

    叶初阳见母亲压根不理他,哭得更大声了,翻滚得越发用力。

    叶明净神色自若地转过头问萧宝成:“……书读到哪里了?”

    萧宝成正目瞪口呆,顿了一下才答道:“读了《诗经》、《尚书》、《礼记》、《论语》、《孟子》、《庄子》,《史记》读到汉初卷。”

    叶明净吃惊地道:“读了这么些?”这里的读了,就是都能通背。便抽了一篇《庄子》问他:“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

    萧宝成流利的接口:“朝菌不知晦朔,惠姑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叶明净笑着点头:“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萧宝成答曰:“是说凡物受生长之地、寿数所限。其知有限。不知天地宽广。人亦然,居一地,知一地之事。走四方,知四方之风。君子者,切勿洋洋自得,以为所见所闻既是天地之全部,岂不知天地之广,人力未尽之处比比皆是……”回答得头头是道。

    叶明净考完了《庄子》又考他《孟子》,之后,最后还问了几篇《史记》中春秋诸国的内容:“燕、赵、秦三地皆与匈奴接壤,常年征战,名将辈出。你说说这三国的相同之处,不同之处。”

    萧宝成只觉额头冒汗,看了一眼声不减弱的叶初阳,只能在哭喊伴奏中努力应对:“秦、赵、燕三地,赵初为强,后为弱,实非兵将之过……”

    好容易说完了,再偷眼看向地上的叶初阳。声音小了些,正躺在地上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发出“哼哼”声,小肚子一起一伏,以示自己还没闹完,此时是“中场休息”。

    萧宝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视线投向开始问及萧慧成平日作息的叶明净,坐立不安、屁股下好像有针一般移来动去的姚善予,眼睛心疼地直盯着孙子、却一句劝也不敢再有的懿安太后。刚刚压抑的心情突然间就变得轻松起来。

    萧慧成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柔声细语地回答叶明净的提问。唯有五岁的萧容成,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叶初阳看。

    打滚这事在家时他也干过,结果是两个。一、父亲一顿板子打。二、母亲答应了要求。可这里是怎么回事?滚着给大家看吗?

    萧容成糊涂了。

    叶初阳见他看着自己,以为是嫌自己不够卖力。当下决定停止“中场休息”,又“啊——”的嚎哭起来。可惜没力气打滚了,只能直挺挺的躺着哭,表演远不如先前生动。

    叶明净眉头都不跳一下,和颜悦色地问到萧容成:“容成可开蒙识字了?”

    萧容成嫩声嫩气地回答:“回陛下,容成会背《三字经》《千字文》,还未学写字。”

    这般粉嫩嫩的乖宝宝才可爱,叶明净看了一眼自家躺在地上干嚎的灰儿子,转过头眉开眼笑的对着萧容成:“你今年五岁了,习字刚刚好。朕回头让人送套小桌椅过来,你这般个头练字用着刚刚好。过两天朕就给你们找个先生,你和姐姐一块儿,把学上起来好不好?”

    “好。”萧容成刚喊了一声,便被萧慧成扯了一下衣服,这才醒悟过来,忙行礼:“谢过陛下。”

    叶初阳一听,不好,这边要上学了,好像没他的份。立刻就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猴一样动作利落的窜到叶明净面前:“母亲,早早也要一块儿上学。”

    “这个可以。”叶明净很爽快地应诺,“你现在认字也是可以了,只是既然学了就不能偷懒,不能半途而废。”

    “是,母亲。”叶初阳兴高采烈,又追问:“那我今晚睡在这里?”

    “这个不行。”叶明净一口拒绝。

    叶初阳小脸一板,继续跑到刚刚的地方,躺下,干嚎。

    萧宝成别过脸,实在是忍不住了。萧慧成用力掐自己大腿,低着头嘴直抽。萧容成则是完全呆滞了。

    叶明净问完话,看看时间:“不早了,今儿就一起在母亲这里用膳吧。”

    内侍传话下去,很快晚膳就摆了上来。一众人移师饭厅。叶初阳大叫:“等等我!”爬起来就跟着跑。血泪教训告诉他,母亲大人是不会给他留饭的,赶不上这顿儿,他就要被饿一夜。

    叶明净若无其事的吩咐:“身上太脏了,跟绿桔先去换衣服、洗脸洗手。”

    叶初阳乖乖的牵着绿桔的手去了。萧家三兄妹的嘴快要合不上了。姚善予回过神,亲切向萧宝成表示关怀:“爱吃什么,别拘束……”萧宝成只能扭着脸寒暄。深觉皇宫中住的都不是一般人。

    很快,叶初阳一身光鲜的又回来了,除了头发有些脏,其它的看着还都不错。他嚷嚷着:“我要和萧哥哥坐。”

    叶明净同意。绿桔就将他放在萧容成身边。两人都是特制的高脚座圈椅,坐上后与成|人一般高,围好围兜,开始吃饭。

    萧容成吃得很慢,筷子用得也不太熟练。叶初阳却是熟门熟路,勺子筷子轮番使,吃得狼吞虎咽。身边的宫女除了布菜,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萧宝成全都看在了眼里。

    孙家四五岁的孩子,也都和萧容成差不多。没一个像叶初阳吃得这么灵活的,也没这么香的,跟饿了几顿似的。不过想到刚刚他的一番打滚哭嚎,消耗应该挺大,难怪吃得香。

    大皇子,没有被娇生惯养着,至少陛下一点儿都不惯他。

    他修正了自己的最初的看法。

    吃完饭,成|人喝茶,小孩吃水果。叶初阳苦着脸最后努力一次:“母亲,我今晚能住在皇祖母这里吗?”

    叶明净摇头:“不行。”

    叶初阳泄气的垂下头,眼泪汪汪。

    叶明净轻咳一声:“本来吧,等宝成他们安顿下来,你过来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叶初阳眼睛顿时一亮,忽闪忽闪。

    叶明净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很可惜,你刚刚满地打滚的那一幕,太过恶劣。身为皇子,怎可做出如此不成体统之事。大呼小叫、无理取闹。故而,朕要罚你。就罚你一年之内,都不能和萧家两位小哥儿一块住。”

    叶初阳脸上的表情霎时坍塌,嘴一撇就要哭。叶明净用力一咳:“咳!”似有意无意的感慨,“唉,别人有哥哥姐姐、有弟弟,早早没有,也难怪伤心。”说完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叶初阳对她的这种语气很熟悉。每当母亲这般说话,就意味着有重点他没发现。于是他眼睛扫过去,一眼看见自家母亲隆起的肚子,恍然大悟:“是了,母亲要给早早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惊呼着拍手,“对的,等弟弟妹妹生出来,我可以和他一起睡。”

    “没错。”叶明净赞许地夸奖他,“你那时就是哥哥,可以带着弟弟或者妹妹一块儿玩,把你会的都教他。让他听你的话……”描绘出一幅美好的远景。

    叶初阳很没出息的上当了。他立时高兴了,目光扫过相依相偎的萧家三兄妹,也不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了。

    他也有弟弟、妹妹。他也有人一块儿陪着,不用羡慕别人。

    第266章 教育

    孙承和夫妇的问题,叶明净很快弄清楚了。哭笑不得。

    夫妻间如何相处,这事她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前世婚姻失败,今生是假夫妻。如何在古代大家庭中和睦生活?叶明净想象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然后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废掉第一任丈夫脊椎的李若棠。

    咳咳,所以说,这种问题不要问皇帝。即使是先天不良、后天培养的女皇帝。

    对于帝王来说,利益羁绊远比感情羁绊来的可靠。不过人总是有感情的,即使是最冷静的皇帝,也难免对那些喜欢的臣子有所偏爱。叶明净也不能免俗,她拟了一道旨。将最靠近皇宫的那所内城宅子,赐给了钟秀儿。

    钟秀儿在凉州城成了亲,男方是在这次三国战争中名声鹊起的新将武岚楼。此人先前娶过一房妻子,不过很不巧的在北上探亲时候遇上了闯入关内的瓦剌人,香消玉殒了。钟秀儿这两年一直在战区行医,和武岚楼多有接触。两人不知怎么看对了眼,战事平定后就嫁了他做填房。

    在这个时代,嫁男子做填房是要矮那原配夫人一头的。

    钟秀儿这桩婚事原本该算是低嫁,只是她年龄偏大,早过了昭华之年,想要嫁青年才俊做原配夫妻,基本没指望。故而这门续弦婚姻,两家门当户对,男女年岁相近。便也算是良缘了。

    钟秀儿终于嫁了出去,叶明净是抱着十二分的祝福,还很想八卦一下两人“战地罗曼史”的爱情故事,只是本人碍于地位不能出面,不过不要紧,钟秀儿十五岁就在宫中任职,自有一批要好的姐妹缠着她打听详情。

    绿桔,花雕,素洁就是这类领头人物。绿桔不定期公器私用的找冯立要了武岚楼的个人资料。当然,都是可以公开的一些内容。比如,老家在哪里,家中几口人,亲戚有多少,本人有什么功勋等等。钟秀儿回到长安,进宫述职,给叶明净安胎请脉,检查完孕妇身体后,绿桔就一脸神秘的将她拉去偏室谈心了。

    面对着宫中姐妹们的激动和热情,钟秀儿平静令人吃惊。脸上没有任何新嫁娘的甜蜜和羞涩,只是很平淡地说:“我并非不愿嫁人,才拖延至今。只是不甘心困于后宅而已。如今夫君家小皆在老家,无需持家务,前头夫人育有嫡子,子嗣之上不必强求。我行医之事他也不反对。既然如此,便嫁了。”说完后轻呼了一口气,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现如今家中也不至于再因我未嫁而丢脸了。”

    绿桔三人面面相觑,钟秀儿刚进宫时,虽说对医术爱好狂热了些,其为人却和一般的小姑娘并无不同。也是娇俏活泼,伶牙俐齿。可随着时间流逝,十几年下来,性子竟是越来越清冷。新婚燕尔,在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色,不由令人担忧。花雕关切地问:“那他对你好不好?”

    钟秀儿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不坏。”

    绿桔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情,见此情景,急的跺脚:“什么叫不坏?到底好不好?”

    钟秀儿忽的笑了:“绿桔,他对我不坏就可以了。”随后解释,“自己对自己好便好。我以为你早就明白这道理了?不然,你怎么都不理睬卫七?”

    绿桔气急败坏:“你少转移话题。我是宫中女官,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的,你和我能一样吗?你都成亲了!”

    “都是一样的。”钟秀儿感叹,“我与你不同的是,我只有嫁了人,家人才能放心。”

    素洁终于听出了问题在哪里,诧异之极:“秀儿,你对武将军不心仪吗?”

    钟秀儿淡淡摇头:“我作不到女子该做的持家,他终有一天会失望。又何必作茧自缚?”

    花雕没听明白,素洁和绿桔却都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男子娶妻,为的是主持中馈,绵延子嗣。而武岚楼是朝廷官员。不光家中宅院要打理,还有亲友同僚之间的人情往来等社交应酬。这些都是需要女主人去交际的。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武岚楼需要的是一位“主内”的妻子,钟秀儿无法履行作为“妻子”的大部分义务。这在将来势必成为家庭重要矛盾地。所以,她才如此清冷。现在冷静些,总好过将来伤心,失望。

    于是乎,好好的高兴事被弄的气氛僵硬。晚上的时候,绿桔给叶明净洗澡,顺口说起,就着这个话题感慨起来:“…她这脾气也太倔了。”

    叶明净摸摸自己的肚子,“那就生个孩子。子不嫌母丑。朕可以特批,让她把孩子带进宫来。她去她的太医院,孩子就给素洁,花雕她们带。梧桐宫里地方大,孩子多些也热闹绿桔用木勺舀了热水替她冲洗头发,琢磨了一会儿:”这倒是。有个自己的孩子,老了也有依靠。陛下说的可是真的,不开玩笑叶明净笑:”朕不开玩笑。她也不小了吧。这么着,朕多留武岚楼三个月,你叫她赶紧着,调养好身体,抓紧时机。“绿桔很高兴,舀了一瓢水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手一抖,木勺中的热水溅出几滴,叶明净回头:”怎么了?“绿桔欲言又止,几息之后才低声道:”陛下可是不看好秀儿和武将军?“基本上来说,女帝陛下预见的国之大事,没几件是超出估计范围的。绿桔见她只是为钟秀儿生孩子打算,丝毫不操心那对夫妻的感情问题,心下浮起不好的预感。

    叶明净沉默片刻:”怎么说呢?这个问题现在来的早了些。千年之后会很多……“她试图用不太现代的语言解释,”朕给你说个故事吧。传说神灵最初创造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类,让他们在一座最美丽,最无忧无虑的花园里生活…“她讲述了伊甸园中亚当,夏娃偷吃智慧果的故事:”…秀儿便和这类情形有些相似。已经尝过了自由,自尊的滋味,哪怕那座花园再奢侈华美,衣食无忧,对她来说也是囚禁的牢笼。她,回不去了…

    绿桔一阵沉默,用布巾裹着叶明净的长发轻轻擦拭。半干后,拿一根玉簪绾了个懒妆髻,松松的半坠在脑后。随后脱掉叶明净的丝质浴袍,替她擦洗身体,擦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细语:”武将军或许可以包容她…“叶明净舒服的眯上眼睛,笑道:”傻丫头,指望男人不如指望自己。真碰上能包容她的,那是她的运气。碰不上,也不必丧气。她如今房子,医生的资历都有了,安稳过日子就是。“绿桔不吱声,手下麻利的服侍。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劝钟秀儿快些生个孩子。最好多生几个,宫里一应孩子的用具都是齐全的,还怕带不好么?

    时近三月,今年的科考就要开始。然而,朝堂之上,其主要的关注力全然不在这上面。叶明净抛出一道政令”河北,西北两地税务调整法令“。

    政令不长,简单的说来也就是要改革这两地的税务制度。具体的内容,在补充副本里。厚厚一叠。其中最主要的有”废除人头税,改为田地税。官员、士绅、有爵位者免税土地按品级限制,牧场与加工作坊收取商业交易税“等等。

    此事好似一个巨大的冲击浪,打的朝堂人仰马翻。虽然只是河北,西北两地实施。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项政令推广全国各地是迟早事。河北,西北不过是先

    女帝生涯流晶瞳第7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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