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说老实话,否则到时我们把事实调查清楚,到时候你再说就晚了。”
    “那我说实话吧,我……我在此之前确实去过一次,不过,那次我连院子都没进。”欧阳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承认了。
    “那次的具体日期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就是那次我和爆哥、胖子从光明村回来的当天晚上,我一个人又悄悄去了那里。”欧阳军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那天晚上,我,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黑影……”
    “黑影?”
    “是的,那个黑影飘忽不定,如鬼魂般无声无息,让我感到十分害怕,所以那天晚上我连院子也没进。”欧阳军咳嗽了一声,接着讲起了那天晚上的经历。
    那天我和爆哥、胖子从光明村回来后,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一斤装的老白干。爆哥和胖子一边吃菜,一边划拳喝酒,我则要了一碗米饭,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埋头苦吃。
    “欧阳,你咋吃上饭了?快来划两拳!”爆哥伸手接过我的饭碗说,“瞧你这出息,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好吧,来就来!”我放下筷子,先是和爆哥划了两拳,输了,我一仰头喝了两杯,接着又和胖子划了两拳,也输了,我又把两杯酒倒进了喉咙……
    饭局结束已经是十点多钟了,爆哥要开车送我回去,我浑身燥热,心里有些难受,坚持不让他送。他和胖子开车离去后,我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我的眼前不时浮现出那幢破旧的出租楼,我不知道燕子住在那幢楼里会是什么感受,她真的幸福吗?那个老男人会不会欺负她呢?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身边的路灯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暗,城市的喧嚣也消失了,我站住仔细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光明村的街口。
    犹豫了几秒钟,我便义无反顾地向村里走去。街道上很安静,昏黄的路灯照耀着窄窄的路面,楼房与楼房之间是大片大片的黑影,在树木的掩映下,那些黑影显得狰狞可怕。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听说自从裸尸被发现后,很多租房的人都搬走了,整个光明村一到夜晚便死气沉沉。
    越临近马老三的出租楼,我的心跳得越厉害。有一句话叫酒壮英雄胆,但也有一句俗语叫酒醉心明白,我不知道这两句话哪一句正确,反正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具没穿衣服的尸体,心里的恐惧感也在逐渐加深。
    从街道的一个弯口拐出去,就进入了那条小巷。在黑暗中站立了十多秒钟,我的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黑暗世界。借助街道上路灯散射的朦胧光线,我勉强可以分辨出几米开外的模糊物体。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小巷中走去,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惧便放大一倍,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是:那幢楼里住着我心爱的女孩,她正在遭受水深火热的生活,只有我才能安慰她,拯救她!
    终于走到了那幢小楼前,我的心里又矛盾起来了,我不停地问自己:你到这里来干啥?燕子明确说过,谁也不准到光明村来找她,如果谁来了,她就和谁断绝关系。很明显,她爱那个男人胜过了爱所有的朋友,而我如果深更半夜去敲他们的门,那可以说是自讨没趣自寻烦恼,再说了,今天晚上她有可能不在屋里,而是陪那个男人上夜班去了。
    不过既然来了,就到窗户边去闻闻她的气息也不错。我暗暗下定决心,同时也把恐惧抛在了脑后。不过,就在我准备起身走进院子的时候,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我赶紧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声音是从附近的菜地里传来的,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一个模糊的黑影从菜地中钻了出来,一到路面上,黑影便悄无声息,它像鬼魂般直接“飘”进了院子。在进院的那一刻,他离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借助依稀可辨的模糊光亮,我看到了一张僵尸般苍白惨淡的脸。
    我死死咬住嘴唇,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个黑影又从院子里“飘”了出来,径直向菜地里“飘”去,沙沙声再次从那里响起,并越去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了。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个黑影不再出现后,我才慢慢从藏身处钻出来,疯了一般向街上狂奔而去……
    第十六章 初露端倪
    “这个人就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凶手,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杀害李落泪的人也必定是他。”老毕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说,“你还记得一开始咱们在东城马老三家附近发现的那个脚印吗?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苦苦寻找它的主人——咱们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嫌疑人,现在就要轮到真正的嫌疑人出场了。”
    一
    这天傍晚,老毕和小陈再一次来到了光明村。
    与十多天前的热闹和喧嚣相比,此时的光明村显得极为冷清,路上很难看到一个行人,街道两边的房屋大多黑灯瞎火,空气中包含着一种诡异不安的气息。
    快要到达马老三的出租楼时,老毕他们在巷口终于看到了一扇开着的门,灯光从门里透射出来,在路面上形成了一方昏黄的光斑。
    卖菜夫妇两口子正在收拾东西,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尘灰飞扬开来,使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们准备回老家了。”瘦男人一脸疲惫,但又抑制不住兴奋地说,“这次回去后,可能就再也不出来卖菜了。”
    “你得意个屁!回去守着那几亩薄地,不饿死也得穷死。”胖女人骂骂咧咧,“老娘真是命苦,本以为到城里能混出个人样,没想到干了几年还是一无所有——我的命咋这么苦哟。”
    “怎么说是一无所有呢?咱们好歹还是攒了些钱的,这几年娃娃读书,不都是用的那钱吗?”瘦男人嘟囔着说,“回去做个小买卖,再怎么也比在城里整天受气强。”
    胖女人怒气冲冲地说:“我这辈子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瘦男人不敢吭声了,低下头老老实实收拾东西。
    “怎么突然要回老家呢?”小陈说,“你们不是在城里干得挺好的吗?”
    “陈警官,你不是不晓得,卖菜这活辛苦,得起早贪黑。过去我们天蒙蒙亮就起床,天黑透了才回来,每天也只能挣几十元钱。”胖女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老三的出租楼,掩饰不住惊恐地说,“自从那幢楼里闹鬼后,我们的生意就受到很大影响了,每天不敢早出晚归,菜也卖得不好,我这胸口还一直堵得慌,晚上老是做噩梦。”
    “是呀,我们都担心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也会出事。”瘦男人补充说,“这里的人大多都搬走了,我们也想搬,可其他地方的房租很贵,而现在卖菜的利润却很低——思前想后,我们觉得还是回老家算了。”
    “嗯,回去把地种好,同时好好照顾老人和孩子。”老毕点了点头,“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等会儿我们就出发到车站。”瘦男人把蛇皮口袋扎紧,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说,“你们今晚还要到那里去吗?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不能去?”
    “有人说那里的鬼还会害人,谁去了谁遭殃。”瘦男人说,“你们想想啊,自从那个哭声出现后,那里清静过一天吗?特别是唱歌的男人死后,那个地方更是恐怖得很。”
    “是呀,这附近的人都搬走了,一到晚上这里格外吓人,你们还是回去吧。”胖女人把包背在肩上,冲着瘦男人说,“你还磨蹭什么?赶紧把钥匙给房东送去,咱们得出发到车站去了!”
    夫妻俩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街的另一头慢慢走去。他们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这个承载了梦想和希望的地方,有可能永远不再属于他们了。
    目睹他们的背影消失后,老毕和小陈才慢慢向马老三的出租楼走去。
    夜色已经笼罩了小楼,不过院子里还有些朦胧的光,周围的一切若隐若现,看上去显得很怪异。
    “毕老,为什么非要晚上来这里呢?”小陈抬头看了看二楼那扇黑洞洞的窗户说,“这个地方咱们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你难道又有新的想法?”
    老毕没有说话,他吸了口烟,轻轻走到一楼101室门前推了推,门突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倒灌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怎么回事?”小陈有些吃惊,“难道门锁会自动打开?”
    “我看不像是自动打开,而是门根本没有锁上。”老毕仔细检查一番后,摇了摇头说。
    “昨天下午刘副局长他们来过这里,会不会是他们走的时候忘了把门锁上?”小陈说,“要不,我马上给江涛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不用了,来这里之前,我已经问过江涛,他确定临走之前门是锁好了的。”老毕吸了口烟,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么说,昨晚有人来过这里?”小陈一下瞪大了眼睛。
    屋内一切如故,走进里面,黑暗如影随形,将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老毕拧亮微型手电筒,一寸一寸地检查着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小陈跟在他身后,紧张地注视着亮光照射之处。
    几间屋子都检查了一遍,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如果昨晚有人来过这里,他进来干什么呢?”小陈疑惑不解,“他这样做,不是故意留下破绽吗?”
    “我觉得他并没有留下破绽。”老毕沉思了一会儿说,“也许,没有锁门只是他的一时疏忽。”
    “但他这样的举动确实令人费解。”小陈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杀害李落泪的凶手呢?”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老毕点点头,探头向外看了看说,“现在虽然还没到深夜,但夜色浓黑,周围十分安静,我想李落泪被害的那天晚上,嫌疑人应该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屋内的。”
    “他进屋的时候,不担心被李落泪发现?”
    “他应该也是冒着风险——对了,咱们现在就来模拟一下案发生当晚的情景如何?”
    “就咱们两人吗?”小陈看了一眼阴冷漆黑的卧室,心里不禁有些忌讳。
    “难道现场还会有第三人?”老毕轻轻一笑,“请你配合一下吧,但愿通过情景模拟能证实我的推测。”
    小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躺到了那张李落泪曾经睡过的大床上,当卧室和客厅的门相继关上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
    李落泪那晚真的就是这样躺在床上被人暗杀的?黑暗中,小陈敛声屏气,努力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就在他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黑影急匆匆闯了进来。
    二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毕。
    “快起来,二楼好像有哭声。”老毕声音不高,但话语里透着急切和兴奋。
    哭声又出现了?小陈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
    两人从房间里快步出来,沿着墙根摸索着往二楼方向走去。奇怪的是,除了风掠过夜空的声音和院子里杂草树叶抖动的瑟瑟声,小陈根本没听到楼上有哭声。
    “毕老,我咋没听到哭声呢?”小陈轻声问道。
    老毕没有理会,他像一只夜行灵猫在黑暗中快速行进,几下便蹿进了楼道中。当他们来到201室的门口时,小陈终于听到细微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里。
    老毕从身上掏出钥匙,用了不到两秒钟时间便打开了门锁。推开门,哭声更加清晰地传了出来。
    哭声呜咽,凄惨悲切,没错,正是那个消失已久的神秘的女子哭声!小陈顿时感到呼吸急促,浑身的血液火一般呼地燃烧起来。
    哭声确实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由于卫生间的门紧闭着,哭声在狭小里的空间内经过放大,再从紧闭的门缝中传出来,更给人增添了一种凄凉和悲怆之感。
    卫生间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可是在这门窗紧闭、荒凉寂寞的夜色里,那个女人是怎么进入卫生间里去的呢?莫非,她真是死者杜芬芳的鬼魂?想到这里,小陈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嘭的一声,就在小陈胡思乱想之际,老毕已经推开卫生间的门一头闯了进去。然而就在此时,哭声再次奇迹般地消失了。
    手电光照射下,卫生间里空空荡荡,一切都和十多天前毫无两样,而那扇小窗也关得严严实实,一切迹象表明,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过!
    “这个哭声真的太诡异了!”小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毕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毕没有说话,他摸出一支烟点上,再一次仔细搜寻了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然而仍然一无所获。
    他们又到另外的两个房间看了看,每个房间的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上面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黑暗的房间内,盛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死寂和恐怖气息,仿佛这里从未有人住过。
    “看来这个地方连老鼠都不再来了。”老毕摇了摇头,“真如你所说,这个哭声真的是太诡异了,我当了近三十年警察,遇到过很多奇特的案子,但像这样诡异的现象还是头一次遇到。之前我一直以为哭声的存在只是为了吸引咱们来调查裸尸案,不过它今晚再次出现,把我原来的推理彻底搅乱了。”
    “这次哭声的出现,会不会与李落泪之死有关?”小陈说,“上次咱们听到哭声后,中间相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次李落泪死后,哭声又再次出现,这其中是不是有必然联系?”
    “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因为李落泪住在楼下,如果他们之间有联系,那哭声也应该来自楼下。”老毕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看诡异之处都在这个卫生间里,等案子破获、凶手服法之后,咱们再来破译哭声的秘密吧。”
    两人锁上房门,来到一楼的院子里,此时夜色越发浓黑,101室洞开的房门犹如怪兽的嘴巴,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令人心里发憷。
    “毕老,还需要模拟案发当晚的情景吗?”小陈问道。
    “我看用不着了。”老毕轻轻锁上房门说,“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只要抓住嫌疑人,一切真相自然会大白。”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仍没有想通李落泪是如何被杀的。”小陈说,“如果排除了燕子及她的那一帮同伴作案的可能,那么李落泪之死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像是自杀,因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第三者的痕迹。”
    “今晚的事你已经看到了,李落泪的房门被人打开,咱们在现场又发现了什么痕迹?”老毕微微一笑,“对了,江涛他们今天在讯问欧阳军时,他讲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他有一次夜里单独来到光明村,在这个院口发现了一个黑影。你觉得这个黑影会是谁?他到马老三的出租楼有何目的?”
    “如果李落泪是他杀,那么这个黑影有可能就是嫌疑人,他到马老三的出租楼的目的,应该是打探燕子的情况吧?”小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我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住在附近的那个老头——当初燕子一住进李落泪房间,他便打电话向警方举报,他的目的是赶走燕子,后来见警方无动于衷,他便主动出击,目的是装神弄鬼,企图以此吓走李落泪和燕子。”
    “可是据欧阳军讲述,那个黑影身手较为敏捷,不像是一个老人。”老毕摇了摇头。
    “我觉得欧阳军的话不可全信,因为在当时极端恐怖的环境条件下,他很有可能没看清黑影行走的姿势,而且据他讲,黑影面色惨白,表情僵硬,看上去像一具僵尸,这些都比较符合老人的面部特征。”
    “面色惨白,表情僵硬,你不觉得这更像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吗?”
    “这个我确实没有想到。”小陈说,“如此说来,黑影很可能就是嫌疑人了?”
    老毕没有再说话。两人走出院子,沿着一块菜地边缘摸索着往前走。此时油菜花盛开,成千上万朵油菜花挨挨挤挤,一阵风吹来,花粉随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菜地尽头,出现了一座用石棉瓦和旧砖头搭建的简易棚屋,显然这里是菜农的临时住所。棚屋虽然不大,但看上去黑乎乎的,院子里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农具。房门虚掩,无声无息,看起来无人居住。
    小陈推开门,用手电照了照屋内说:“这里就是那个摘菜老妇住过的地方,看来她已经有较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
    “嗯,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当然不可能住在这里了。”老毕摁灭烟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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