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日,赵政都没有再提要去沙丘之事,只一心照顾着梁儿的情绪,陪她留在平原津。

    清晨,刚刚睡醒的赵政还未享受足够怀中女子的温存,就见那嫩白的小人儿揉了揉迷离的睡眼,径自撑起藕臂迷迷糊糊自他臂弯中爬起,又伸出纤细的小手欲要去够放置在榻边叠得十分整齐的雪白衣裙。

    他一把将她拉住。

    “梁儿,时辰还早,你起来作甚?”

    梁儿身形一顿,瞬间精神了些,又揉了揉眼道:

    “咦?你醒了?你未说话也未动,我还以为你还在睡着。”

    赵政佯装微嗔,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迷糊,我看没睡醒的是你才对。毋要打岔,快说你这么早起来是要作何?”

    梁儿被这么一拍,又更清醒了几分,捂着脑门儿乖乖回话:

    “你之前晕倒,夏大人不是就陆续送了很多补身的食材来么?我打算自今晨起,你的每一顿膳食我都亲自下厨,定要在几日之内将你养得容光焕发、白白胖胖的。”

    说到最后,她抿起樱唇露出笑意,仿佛已经想象出了白胖的赵政是何模样。

    赵政却是忍俊不禁:

    “我一个大男人,白白胖胖有何用?我只要……血气方刚就够了……”

    他坐起身子趴在梁儿耳边轻轻说着,那股股气音无不充斥着诱人的意味。

    梁儿心弦被拨弄的一慌,娇嗔着将他推开寸许:

    “你怎得总是这般不正经……”

    赵政敛唇一笑,又倾身凑回了她的身前,看似极富诚意:

    “我是怕我太正经了,你会觉得闺中空寂,这还不全然都是为你?”

    梁儿一噎,莫名觉得有些羞,撅起嘴死撑着怨道:

    “你这张嘴,除了欺负我,还会作何?”

    赵政喜欢她这副气不过的小小模样,不觉间已笑意更浓,揽过她柔软的腰肢柔声哄道:

    “自然是……还会爱你……”

    眼看赵政低头就要吻下,梁儿小手忽的一挡,讪讪道:

    “政……等等……我真的要去膳房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要错过用早膳的时辰了。”

    赵政霎时蹙眉。

    “早膳竟是比我重要?”

    “我……你!……”

    梁儿气结,腹诽这话怎就说不通了?

    赵政见她气得连话也说不出,顿时甚觉开怀,“哈哈哈”的大笑了半晌,才捧起她几近憋红的小脸正经道:

    “好了,小笨蛋,不逗你了。早膳我想喝八宝鸡汤,最好再加些鱼肚和鲜笋。此汤鲜美,正巧也可补身,就是不知食材可齐?”

    梁儿认真想了想:

    “材料倒是齐全,但那汤内涵八种药材,需要文火慢炖。若想入药之效上乘,可是要细细熬上整整一个时辰呢,你可能等?”

    “无妨,就是突然想喝,若喝不到,会觉得心痒痒。你去吧,我耐心等着便是。大不了等你回来,再入一次帏帐好好补偿我这一个时辰的苦等便是。”

    赵政笑容温和,但没说几句就又犯起了老毛病。

    梁儿一阵吸气,嘟嘴嗔道:

    “你!……你若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好啊,那我就且看看,你究竟能否舍得不理我?”

    赵政胸有成竹。

    梁儿则七窍生烟,羞愤之下竟直接伸了双手使劲儿揉向他那张冷峻精致又傲娇的脸。

    直到见着那脸被她揉变了形,梁儿才解气了稍许,憋着一张气鼓鼓的包子脸,“哼”了一声起身离去,只留赵政一人坐在榻上扶额大笑。

    然而刚一出门不久,她就禁不住垂下了眼帘,面上也浮现一抹隐隐的哀戚。

    她一边朝膳房走着,双手一边不自觉的拧起了袖口。

    此生能与赵政这般亲近玩闹的日子,已是过一天,便少一天了……

    殿内,赵政的笑声亦是渐消,最终沉下了面色,深眸之中越发幽暗。

    他穿好衣衫,淡声唤来内侍,问道:

    “赵高此时在何处?”

    内侍一礼:

    “回陛下,此刻刚及卯时,赵大人此时应是还在自己的住处。”

    “速去将他叫来,他入殿之后,你便在门外好生守着,若梁儿提前自膳房而归,你要立即通传,随机应变。总之,朕召见赵高之事,万不可让梁儿知晓。”

    赵政神色凛然,内侍不敢怠慢,应“诺”退出,疾步赶去传唤。

    赵高平日也是早起惯了的,此刻已坐在桌案之前准备用膳,听闻陛下一大早就急召他前去觐见,他便知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一刻也不敢拖延,扔下碗筷就急急随内侍而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向来肃然严苛的陛下,召他议“紧急”之事的地点竟然会选在寝殿这般非正统之地。

    而当他满心疑问的入内,躬身立于赵政面前之时,他心里便更加打起了鼓来。

    因为,赵政已经坐在他的面前对着他沉默了足有一刻钟了……

    然而陛下不开口,他又岂敢先言?就只能这般战战兢兢的俯首候着,暗自猜度着陛下的心思。

    尽管,他根本猜不到分毫……

    “赵高。”

    赵政终于开口,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

    赵高微微倾身,小心翼翼的应对。

    赵政长眸微垂,沉声问道:

    “木樨……你如今可还带着?”

    这个话题令赵高猝不及防,一不留神就结巴了起来。

    “臣……臣已……”

    他低着头,百般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刚决定要赌上一把、谎称自己已不带木樨之时,就听赵政又淡淡补充道:

    “朕问的不是你袖中,而是你的心里……”

    顿时,赵高勃然色变。

    暗道陛下已为这木樨一事跟他打了多年的哑谜,也因一直没有说破,而勉强将他的命留到了现在。

    可眼下陛下竟突然要将此事放于台面之上,岂不就是要与他清算他觊觎梁儿姑娘之事?

    那他的命,也就等于再也保不住了。

    “陛下!……”

    当他刚要屈膝而跪,主动认错,只望能为自己求得一个好死之时,但见赵政面无表情的再度丢出一语:

    “朕准你不跪。”

    闻言,赵高额冒冷汗,全身一僵。

    这下他的心里可真算彻底凌乱了。

    在他看来,此刻分明是已到了该要他命的时候,可陛下却又偏说不用他跪。

    如此这般,陛下究竟是打算要将他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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