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作者:肉书屋

    避世记第12部分阅读

    ,她的身体也已经基本康复了。

    两人来到街市上,祭出做乞丐的厚脸皮,锲而不舍地向人推销着手套。

    “郎君,买双手套戴吧?”张裕一面说一面举起戴着手套的手。

    “手套?多少钱?”

    “八十钱。”

    “哼!”

    “夫人,买双手套吧,免得把手冻坏了。”张丰含笑迎上一个中年大婶。

    “手套?不就是手笼嘛,叫什么手套!不过倒没见过这样的,多少钱一对?”

    “八十钱。”

    “这么个小方小说西就要八十钱?你也真敢要价!”

    “夫人,光是线钱就不下五十钱,我们又要合钱,又要一针一线织出来,卖八十钱也算不上多贵吧?”

    “这么点活就敢要五十钱的工钱,这还不算贵哪?再者说这点线也值不了五十钱,你可别想蒙我!我跟你说,你这么做人是不对的,小小年纪就这么黑心那怎么得了呢?哎呀算了,我也没功夫跟你计较,利儿,给她一百钱,咱买两对。”

    张丰一看遇着个这么彪悍的,忙拉起张裕就跑,一边喊着:“对不起夫人,这个价没法卖!”

    那女人在那里跺脚骂道:“老娘好心照顾你们的生意,竟然不领情!这两人黑心贼!一对小小的手笼就想卖八十钱,打量别人是傻子呀!保管你一对都卖不出去!”

    不知那女人是不是巫婆,竟然真让她说中了,自从拒绝了她的强买后,张丰他们就再也没有卖出一双手套,一整天下来仅仅卖了七十钱,还是在遇到那女人之前卖出去的。

    晚上回到客栈,两人都有些沉默,张丰想起那个悍女人的话,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确实太黑心了,虽说这种手套别人织不出来,可以囤积居奇,但是平阳不比京城,肯花钱买新鲜的人怕是不多,况且手套的颜色也不好看,卖相不够出色,当然吸引不了高端消费者,不如明天把价格降一降,走薄利多销的路子算了。

    第二天,张丰就把价格调到七十钱一双,可是一天下来,仍然只卖出去两双而已。照这样下去,别说赚钱,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两人都发起愁来。

    “要不,做几个风景框吧?”张裕建议道。

    张丰点头道:“也好,就试试,反正那方小说西也不要什么本钱。”

    虽不要多少本钱,但功夫却是要的,第二天两人便出城去找苇秆和麦秆,采集那些虽然枯萎却仍旧生动美丽的植物。

    在野外收集了一些素材,然后便在一个靠近河边的村子收购芦苇和麦草,买下来之后,张丰想把那堆方小说西理一理减轻些重量,又担心误了时间回不了城,便以两个铜板和理下来的秸秆为诱饵,让村中小孩帮忙,中间张丰要上厕所,请一个女孩子引路,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人站在院墙后看她,恍惚有些眼熟,待凝视去看时那人却已经消失在院墙后。

    院墙不过半人高,按说不会那么快就不见影的,除非是蹲下,可为什么要蹲下呢?张丰不禁起疑,忽然想起那个人是谁了——那个受托保管行李的!

    张丰冲到墙边,扒着墙头往院里看,只见那人正猫着腰往屋里溜,张丰立刻喊道:“这位大哥,原来你家住这里呀!那天请您保管行李,却忘了问您家乡姓名,这几天为了找您我们可是问了很多人呢,请问大哥贵姓啊?”

    引路的女孩说:“他姓李,你认识大年哥呀?”

    张丰对女孩笑了笑,对李大年说:“行李放在您这里这么多天,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把方小说西带走,多谢李大哥那天仗义援手,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李大年这人原是个爱占小便宜的,那天帮着提行李也是存着巴结的意思,想讨点赏钱,后来虽然没讨到赏钱,却也落了一筐行李,张丰当时的话他根本没放心上——互不相识的,让人帮着保管行李,还不就是一句废话!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让她碰上了,

    李大年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脸一沉骂道:“你胡说什么?谁替你管行李啦!快走快走,不要扒在我家墙上!”

    张丰见他打定主意要赖账,估计动之以情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便说:“你若执意要昧下我们的行李,我只好告到官府,那天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见的,你只怕赖不掉,到时挨打挨罚可怪不得别人。”

    李大年道:“你告官又怎么样?我又没拿你的行李!你当初是让我保管行李了,可我又没答应,你现在问我要行李算怎么回事,莫非以为我欠你不成?真是好心没好报!”

    张丰说:“你没拿我的行李,刚才看见我为什么要躲呢?”

    “谁躲了!”李大年不承认,“我在院子里干活呢,根本没看见你,要是看见了,我更不会躲,怎么说我那天也帮了你的忙,我还等你报答我呢。”

    争执间,李大年的父母也从屋里出来,帮着儿子骂张丰,不少村民也走过来围观,问是什么事,张丰便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李大年谎话越说越溜,竟说自己看张丰姐弟可怜,本想帮他们保管行李的,可是又怕为自己招来麻烦,就又按照那个管家的意思把行李给扔了,就扔在码头附近云云,村民们原本排外,就算李大年没理,估计也没什么人站在张丰一边替她说话,何况现在他还言之凿凿,占足了理的样子,当然更是同声讨伐张丰。

    张丰气愤地喊了一声“你们欺人太甚!”,冲出围观人群回到张裕那边,张裕听说自家姐姐在和别人吵架,丢下那堆草不管去跑去帮忙,两人半路上遇到,便一同回去拿上方小说西离开了那个村子。

    张丰感到很气愤,那个李大年要是怕麻烦不肯替她保管行李,她也没什么可怨的,就算存了占便宜的心拿了她的行李不想还,明知道她在哪儿落脚却装作不知道,她也没什么好怨的,可要是正好被撞上,任何借口都找不出来了,却还是不肯把方小说西还给人家,那可就太下作了,更别说还让她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她要是现在还能心平气和,那她就可以去修仙了!

    张裕听张丰说了事情的始末,气愤地说:“我们去官府告他,让他挨板子!”

    张丰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对于告官,她却不能够像张裕那么没有顾虑,不管什么年代,打官司都是一件既费钱又费时的事情,可是如果不告官,她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出了这气口,更没有办法讨回行李,于是说:“看看再说吧,得先打听一下告官的成本才行,如果得不偿失的话,这口气也只能忍了。”

    回去后张丰小小地贿赂了一下客栈伙计,把自己遇到的事跟他说了,问道:“像这种情况,要打官司的话官府会不会受理?要是受理了多长时间才能有结果?”

    客栈伙计是个喜欢说话,喜欢吹牛,自诩百事通的人,见张丰那么诚恳,那么郑重其事地向他请教,心里十分得意,当下便卖弄起嘴皮子来。

    “要说你这件事,实在也不值得惊动官府,不过任谁遇到这种事,也会觉得气不过就是了,何况你们如今处境也很艰难,白白放弃这件行李怕是也不会甘心,至于说告官的结果,那就得看运气了。”伙计侃侃而谈,一付尽知天下事的模样,“如果碰上府君心情好,无论案子大小都会当堂审定,像你这个案子,案情这么明显,必定当天就能得到赔偿,可如果碰到府君不高兴,你为了这种小事去麻烦他,说不定就是一顿乱棍打出来了事。”

    “那要怎么才能知道府君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张丰小心地请教道。

    “这个就难说了,不过一般来说,他心情好的时候,府门口的衙役就比较随便,你要看到衙役们黑着一张脸,最好还是识相点别麻烦他们。”

    “,谢谢大叔热心指点,若能讨回行李,一定请您喝酒。”张丰恭恭敬敬地行礼致谢,伙计哈哈一笑说:“不必客气,为客人排忧解难也是该当的。”

    张丰得了指点,便每天和张裕一起拿上手套和风景框在太守府附近晃悠,一面推销一面观察府门前的衙役,可惜一连几天都没看见他们的笑脸,张丰虽然心急,怕时间长了李大年把他们的方小说西倒卖出去,却仍然不敢造次。

    打着这种主意的似乎不止他们一家,因为在这里卖方小说西比在市坊还容易点,张丰张裕在这附近呆的时间便很长,就发现还有别人也在关心着衙役们的脸色,有天双方正好迎头碰上,他显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于是问:“你们也是要告状的?为什么事告状?”

    张裕便把他们的事说了,问他:“大叔又是为何告状?”

    那位大叔说:“我和王二打赌,他输了不认帐,我想请府君为我做主。”

    张丰诧异地看着他,脱口道:“这种事府君也会管吗?”

    “怎么不管?前年就有一个羌人和一个氐人打赌,氐人赌输了却拒不认帐,还把羌人打伤了,羌人去府衙告状,府君便当场命氐人赔了赌注,并罚没一万钱为羌人治伤。”

    “他们打的什么赌?”张裕好奇的问。

    “赌吃饭,谁吃的多算谁赢。”大叔笑呵呵地回答。

    “赌注是什么?”张丰问。

    “各自的妻子。”大叔仍然笑呵呵的,张丰却暗骂混蛋。

    “请问王二输给您的又是什么?不会也和那个氐人一样吧?”张丰问,口气中已经有了些讽刺的意思,大叔却没听出来,得意地说:“不是,王二把他妹妹输给我了。”

    张裕听得目瞪口呆,张丰也不再说话,点个头拉着张裕走了。

    又过了两天,就觉得衙门口的人似乎不再那么紧张了,不过她有些拿不准,怀疑是自己每天盯着他们看习惯了的缘故,所以就有些迟疑不决,这时却见那位大叔走进了府衙大门,不一会,传来升堂的声音,接着又有几个人走进府衙,张丰于是明白,府君今天心情不错,要开衙问案。便把手上的方小说西交给张裕,嘱咐他在外面等着,自已连忙跑过去递上自己的状纸。

    张丰和另外几个告状的一起等在大堂外面,那位大叔却已经跪在堂下了,他的案子审得很快,仅仅一刻钟之后便被拉到外面打了五十大板,他的板子挨完,差役才拘了王二到堂,太守问了他几句话,就让差役把他拖出来,同样打了五十大板。

    张丰觉得这个判决很公正,于是对他好感倍增,又因为他断案用的时间短,判决下得很干脆,便觉得他一定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至于根据心情判案,大概也是恃才傲物的表现吧。

    张丰偷偷往堂上瞅,大堂进深很长,里面光线也并不充足,所以看不清那位太守的面目,他的声音也并不高,在堂外甚至听不清他说的话,只觉得声线很优美,声音似乎很年轻的样子。

    接下来的案子同样审得很快,往往这面审着原告,那面去拿被告,被告一到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有的案子甚至被告还没到判决就已经下来了。

    轮到张丰时,她学着别人的样子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在堂下跪倒,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请求太守主持公道,让李大年把行李还给她。

    听完张丰的陈述,太守问:“你如何能肯定他一定拿了你的行李?”

    “回禀府君,民女的理由有三,其一,当时我请他代为保管行李,曾言若不能脱身,愿将行李赠于他,他没有拒绝;其二,以他的家境来说,他不会把那样一件行李弃若敝履,而照当时的情形来看,我能够脱身并向他讨回行李的可能性非常小,因此他没有理由把这件几乎已经属于他的行李丢掉;其三,那天他在自家院子里看见我,立刻蹲下躲避,如果不是想侵吞我的行李,他就不会如此。而且他说害怕惹麻烦才把行李扔了,这个也说不过去,因为当时那个拐子说的是‘那些贱物,拿回去也没有用,扔了吧。’既然是人家不要的方小说西,拿回家去又能有什么麻烦呢?所以这个话根本不足信。以上是民女的理由,请府君裁决。”

    太守随即就做出了裁决,他对堂中衙役说:“王阳,立即到李家庄李大年家,搜出张氏姐弟的行李,并令其交罚金一千钱。张丰,你行李□有哪有物书?”

    竟然进行缺席判决!张丰非常惊讶,忍不住抬头看向堂上,太守非常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非常美,肤如白瓷,眉眼精致,张丰一呆,却在碰上他的目光时立即清醒,迅速低下头,回答道:“有一把全铁的锹,一把菜刀,两套衣服,两双鞋,一张新绵被,六本书,两只陶碗。”

    “王阳,听清楚了吗?这些方小说西少了哪一件都要李大年双倍赔偿。”太守的声音依然优美而平静。

    “喏!谨遵府君之命!”王阳抱拳退下。

    “你也退下吧,差役会把方小说西送到你的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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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不由已

    张丰拜谢太守之后,晕晕乎乎地走出大堂,她没想到官司能打得这样容易,不用到处求告、多方打点,不用挨打,不用收监,甚至不用等待,冤屈立即得到伸张,这哪是向官府告状啊,简直就像跟家长告状似的!这个一番哭诉,那个立刻就挨了骂,呵呵,难怪叫父母官呢!

    她现在一点都不恨李大年了,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判有罪,哈哈,可怜的娃,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定在家怎么哭呢。

    太守真是太帅太有才了!只问是非,不管程序,任性得可爱!走到大堂门口,张丰又回身行了个万福礼,表达自己的高兴和感谢,脸上笑的跟花儿似的。

    “裕儿裕儿,我们赢了!”张丰轻快地跑向张裕,取过他手中的风景框和手套,奔回府衙,塞到大堂外一个值班衙役的手中说:“送给太守,聊表谢意。”说完转身就跑了。

    衙役看了看手上的方小说西,只好走到太守座下,禀告道:“刚才出去的那位原告送给府君的,说是聊表谢意。”

    太守微微颔首,并无更多表示,倒是他身后一位文士模样的人笑着说:“这个小娘子倒有趣。”又指了指自己身边对衙役说:“放在这里吧。”

    衙役放下方小说西向大堂外走去,文士对太守说:“府君,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太守说了声“好”,堂下衙役立刻高喊:“退堂——”

    文士便在这喝堂声中拿起风景框,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值一哂。”又拿过手套戴在手上,“这个还不错,府君要不要留一双?不要的话两双都归我。”

    太守说:“你拿去吧,我不要。”

    张丰拉着张裕欢欢喜喜地回到客栈,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近晚,两个差役来到客栈,把行李中的物书一样不少地交给他们,转身就走了。

    两人仔细地检查着每样物书,张裕说:“铁锹多了个缺口,菜刀也变钝了,这两样肯定都被他们用过。”张丰说:“我只恨他们用咱家的被子,我明天就把它洗了。”

    “天冷,又没什么太阳,干不了。”张裕提醒道。

    “要不,把它卖掉,我们立即起程去洛阳怎么样?”张丰征求着张裕的意见。

    “行啊,那要不要把铁锹和菜刀也卖了?反正一时半会的也用不上。”张裕说。

    张丰说:“船钱够了就行,铁锹和菜刀咱们拿着防身也是好的,实在没钱用了再卖不迟。 ”

    第二天一早,两人到码头打听船期,谁知却被告知封航了,要到明年开春才会开航,张丰失望地说:“怎么就封航了,前几天不是还行着船呢?”

    船老大说:“五天之前就封航了,这都快腊月了,还能不封航?回家去吧,过完年再出门不迟。”

    两人只得回城,张裕见张丰情绪低落,建议道:“要不我们顺着河走到洛阳去?”

    张丰眼睛一亮,随即垮下脸说;“还是算了,我们对这一路上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万一晚上没找到投宿的地方,冻病了又是大麻烦,还是等吧,所幸现在也能挣够花的,不算坐吃山空。”

    张裕说:“要是朱大哥能送钱来就好了。”

    张丰搂住他的肩膀假笑道:“没钱也有好处,一是不怕遭人觊觎,二是可以避免变成懒人。”说完就泄了气,软塌塌地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肩膀上说:“当初真该等到那笔钱再上路,后悔死了。现在只能寄望朱挽是个重承诺的人。”

    张裕拽着张丰放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用力撑起她的重量,一本正经地说:“《史记》有言,‘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我看朱大哥就是一个像季布一样的人,你别急,他一定会把钱送来的,只是早晚罢了。”

    张丰直起腰,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我现在也不指望他能送我们过江,只要他能把送来就行,就怕他想送都找不到我们。唉,失误了,真是失了一个很大的误,这就叫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张丰痛心疾首。

    “姐,别想太多了,来,我背你!”一边说一边嘻嘻笑着拽住她的胳膊,猛地一弯腰把她顶得双脚离了地,张丰啊地惊叫了一声,微一挣扎便从他小小的背上滑下来,张裕笑着说:“姐,你别乱动,我背你!”张丰就不客气地趴到他背上让他背,张裕竟然真的能背动,走了一二十步停下来,张丰笑着说:“现在我背你,上来。”张裕便搂住她的脖子,高高兴兴享受着双脚离地的快乐,两人一路玩闹着回到客栈,早把那点失落后悔抛在了脑后。

    天气越来越冷,手套的销路慢慢有了起色,基本上是内一天外一天,也就是生产一天销售一天。本来如果张丰专职生产,张裕负责去卖的话,赚的还能更多些,但张丰怕张裕一个人出去,万一碰上什么事没个照应,便不肯放他单独行动。

    能赚钱,张丰也就敢花钱了,她买了不同的素线和彩线,织出更多的花样,如此一来便吸引了更多客人,随着年关的临近,竟然隐隐有供不应求的意思。

    不过虽说她也有些高档货,但总是有人要求更高,于是张丰就增加了一项新业务,那就是来料加工。她把来料加工的费用订得比较高,几乎相当于一双普通手套的价格,不过自有人不把这点钱放在心里。只是这些人的架子都比较大,你说你让人把线送来,把要求说清楚不就行了?非要把人叫去说话!耽搁时间不说,那一付居高临下的嘴脸也让人很不爽,张丰郁闷地腹诽:这些人的钱还真不白花,卖方小说西还要人附送尊严做赠书,好让他们表现自己的优越感。不过她也就那么想想,挣钱要紧,不就是装出一付恭恭敬敬的样子吗,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有一天,太守府也派人来叫张丰,张丰一听要去太守府,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年轻太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失神。那天惊鸿一瞥之后,那位太守的影子就印在她的脑海里,并常常不受控制地跑出来扰乱她的心神。

    张丰很想忘记他,所以才急着离开平阳,后来没走成,也刻意不去打听他的情况,可是那张脸,那双清冷的眼睛,那个清润的声音不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清晰似的,时不时在她睡觉时,在她织手套的时候浮现在她眼前。张丰恼怒不已,在心里无数次地鄙视自己,又罗列出无数必须忘记的理由,无奈心不由已,她也只能让自己这样“病”着,期望它早日不治而愈。然而有一天,她和张裕兜售手套的时候意外看到他,当张裕说出他就是那个吓走拐子,救他们脱险的人时,张丰的心却陷得更深了。

    招张丰去的吴姬,张丰猜测她应该里太守的姬妾,吴姬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杏眼桃腮,温柔明丽,面对她,一向心态很好的张丰竟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吴姬让人把丝线拿过来,把颜色搭配,图案式样等要求仔细地说给张丰听,颜色大小什么都好说,可当张丰看见她给出的绣花图案时,只能无奈地说:“夫人,这样精细的图案是织不出来的,请你见谅。”

    吴姬不解地看她一眼,随即恍然道:“可不是,那么粗的线自然绣不出这么精细的花样,唉,到底是粗陋之物,罢了,就织个大致的样子吧。”

    张丰苦笑道:“对不起夫人,照着这个图,民女连大致的样子也织不出来。”

    吴姬皱起眉来,她的侍女不耐烦地说:“真是笨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会的,你倒说说自己会什么呀!”

    张丰老实地说:“民女基本上不会织图案,大多只是间个色而已。夫人若想织图案,不如我先织一片素布出来,您在上面按针脚点出来,我再按着那个织出为,如何?”

    “也只得如此了,那你快点织吧。彩香,带她下去。”吴姬说道。

    张丰被带到一间偏室,彩香放下盛线的篮子说:“就在这里织吧,织好后还去刚才的地方找我。织布用的方小说西你带来了吗?”

    “没有。”张丰说,“我没想到要在这里动针。请给我一双竹筷,一把刀,我再削一付织针好了。”

    彩香本以为织手套也像织布一样,要有一整套工具,听她说得如此简单,感到很惊讶,“用一双筷子削一削就行了吗?”

    张丰点点头说:“是的。”

    彩香很想看看她是怎么织的,可她还要到吴姬跟前侍候,不能逗留太久,况且这个织手套的也不是马上就走,不愁看不到,便对她说:“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让人给你送来。”说完走了出去。

    不久,一个小丫头送来一双筷子和一把菜刀,张丰熟练地把一支筷子劈成两半,很快削出两根针来,用粗布稍稍打磨,拿了一团白线织了一个大约两寸宽,四寸长的织片,然后拿着去找彩香。

    彩香正站在门外,看见张丰过来,迎上几步低声对她说:“你且退下,此时府君正在里面,娘子没空和你说话,站一边等着吧。”

    张丰只得立在廊下陪站,不一会儿,吴姬送太守出来,听见动静,彩香连忙上前打帘子,其他人都低头行礼,张丰只有和别人一起恭送太守。

    吴姬看见张丰,估计是想多留太守一会儿,便说:“府君,我叫了人来给您和瑶儿织手套,人已在这里,您稍待片刻,让她给您量一下手的尺寸好吗?”

    太守稍一犹豫,说道:“行,那就量一下吧。”

    吴姬欢喜地说:“请府君进去再坐一下。”一面转身引着太守往回走,并亲自打起帘子,一边对彩香说:“去拿尺来。”彩香应了一声去了,吴姬对张丰说:“你也进来吧。”

    张丰微低了头跟着进去,吴姬对太守说:“这手套保暖还罢了,只是样子不太好看,妾挑了两个花样想让她织在上面,她却不会,非得让人在她织的布上点出来才行。”说到这儿,转头问张丰:“你可是把画图案的布织出来了?”

    “是,请夫人过目。”张丰双手呈上织片,感觉太守的目光落她身上,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呯呯跳。

    “我不是夫人,你不要乱叫,称我娘子就好。”吴姬对张丰说,一边接过织片看了看,又拿过花样给太守看,问道:“府君觉得哪个花样好些?”

    太守瞅了一眼说:“我哪懂这个,你看着办吧。”

    这时彩香拿来尺子,吴姬接过来,亲自量了太守的手掌和手指长度以及掌宽,报给张丰,其实根本不用记这么细的尺寸,张丰织了那么多手套,用眼睛看一下就行了,但她还是认真地把尺寸都记下来,好织得更加合手,也好让吴姬挑不出错来。

    记下了手的尺寸,张丰的眼睛不经意地瞄了一下太守的脚,却立刻自我惩罚地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提醒那个昏了头的自己不要乱献殷勤。

    改错啊改错,总是有错字。

    余信

    太守走后,吴姬对着织片和图样看了一会儿,觉得无从下手,便叫彩香原样把图形描在织片上,就递给张丰让她织出来看看。 张丰本想解释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就这么点活儿,还是让事实说话好了。

    绣花和针织提花绝对是两码事,绣花可以非常细腻地运用色彩,也可以很容易地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可是针织却不行,正如吴姬说的,这方小说西很粗陋,它也就只能拼拼几何图形罢了,可是要用几何图形拼出令人满意的图案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吴姬的尝试注定是要失败的。

    果然,织出来的图案看起来一塌糊涂,吴姬嫌弃地瞅了一眼,无奈地对张丰说:“你看着织吧,织好看点。”

    张丰应诺,询问道:“夫人要织几双,全是刚才那个尺寸吗?”

    吴姬说:“府君的先织两双吧,——算了,先照着我的手织一双吧,我要先看看你手艺如何,再决定给府君织几双。彩香,去把小郎君叫来量一下尺寸,小孩子倒是不用太讲究,暖和就好,给瑶儿织三双吧。”

    张丰答应着,不厌其烦地量了吴姬的手掌尺寸,不一会儿,彩香带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过来,男孩粉妆玉琢,非常招人喜爱,张丰眼里不由露出笑意,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亲切了许多。

    替他量过尺寸,张丰对吴姬说:“您订做的这四双手套,两天后我给您送来,请问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无别的吩咐,小女子就告退了。”

    吴姬说:“用心织,若织得好我自会有赏,你去吧。”

    张丰应了声是,行了礼出来,便离开太守府回了客栈。

    “看着办”“随意”之类的话,是最让人伤脑筋的了,但客人有命,张丰也只能勉力为之,她对吴姬的好恶并无了解,只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做到让自己满意。

    除去间色,张丰仅会织两种图案,就是四瓣小花和雪花,张丰觉得这两个花样,无论哪个估计都入不了吴姬那双看惯绣花的眼,所以吴姬的手套张丰就没有织任何花样,只是用她自己选定的梅红色严格按照手的尺寸织出来,最后拿缝衣针用蓝、白、黄三色丝线,从手腕到手指交错着打了五列小叉。

    三双小手套,张丰就织得比较没有负担了,正因如此她才翻出更多花样,织出来的手套更显活泼。考虑到小孩子好动,可能不耐烦把手指拢进一个个指套里,张丰便只织了一双五指的,另两双一双是半指的,一双是棉手套那样的,不过却在手掌上开了一条缝,容纳四指的地方织成一个小兜兜,即可以包住手指,又可以翻到手背上。为此,张丰还特地找木匠做了两颗小纽扣。

    小手套费时要少些,张丰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四双手套织好了,摆出来一看,大手套清丽纤秀,小手套趣致可爱,令人满意极了,张丰一高兴,决定用剩余的线再织一双小袜子,免收手工费,做为送给那个可爱男孩的礼物。

    送货的时候,张裕要和张丰同去,张丰知他不放心自己独自外出,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陪伴。

    外面下着小雪,硬硬的雪粒打在身上后立刻就滚落到地上去了,两人戴着黑色带耳的线帽,嘻嘻哈哈地走在路上,轻松得像是专门出来踏雪一样。

    “裕儿,我教你唱一首《踏雪寻梅》好不好?”张丰兴致很好的说。

    “好啊!”这种事张裕当然不会反对。

    张丰便一句一句地教他唱:“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丁当,响丁当、响丁当、响丁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张裕不久就学会了,只是还不太熟,张丰便陪他合唱,两人正唱得不亦乐乎,一个青年文士从后面赶上面,含笑赞道:“好歌,好曲,不知二位学自何人,可知为谁所作?”

    张丰张裕扭头看他,见是一个面目俊秀,样子文弱的青年,张丰礼貌的说:“学自先父,不知何人所作。”

    青年文士道:“此曲虽然稍显直白,却清新生动,令人心喜,二位可否教教我啊?”

    张丰婉拒道:“能教先生唱歌,是我姐弟的荣幸,只是我们赶着去太守府送方小说西,不便耽搁,所以只能对先生说抱歉了,还请见谅。”

    青年文士道:“,原来是要去太守府送方小说西,不知送的什么?”

    “我们去送手套。”张裕说。

    青年文士举着手说:“我这双手套暖虽暖矣,就是不大好看,近来看别人戴的似乎都比这个好些,可见你们的手艺是长进了,给太守府织的手套想必更加经心,给我看看如何?”

    张裕说:“先生,那无关手艺,我姐的手艺一直是好的,好不好看要看材料,您手上那双用的是最便宜的葛线织的,又没有花纹,当然不好看了,要不您再买一双用彩线织的?”

    青年文士说:“那要给我看看你们的新货色,若是好,我就再买一双。”

    张丰道:“多谢您照顾我们生意,您若想看新货色,可以到我们落脚的客栈去挑选,不然告知住处,改日我们带上方小说西去您府上也可以,或是您提出要求让我另织也行,但别的客人订做的方小说西,未经同意我们不能给别人看,这个是商业道德,请先生理解。”

    青年文士呵呵笑道:“既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接下来又问起两人家乡何处,父母亲人等事,张丰烦的很,这个人说是不强人所难,可他先是要人教他一个陌生人唱歌,接着又要看人家订做的方小说西,最后还查起户口来了,根本每一件都在强人所难。她对这种自来熟的人向来避之唯恐不及,幸好太守府已在眼前,赶紧道别,带着张裕上前敲门,对守门的说明来意,谁知守门的却不理她,满脸堆笑迎向那青年文士,口称“余长史”,殷勤地告知太守所在,余长史态度随意地应着,拒绝了别人带路,施施然往内宅走去,不见半点拘束,显是太守府的常客。

    守门的这才有功夫理会张丰,重新问明来意,放张丰进去,却把张裕拒之门外,张丰只得叮嘱张裕在门口等候,自己进内宅交货。

    吴姬倒没有像张丰担心的那样挑剔,看了手套后表示满意,付了工钱,又给了一些赏钱,便再次下了四订手套,六双袜子的订单,正说着颜色尺寸问题,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进来,对吴姬说:“娘子,府君让罗绘带这位张丰去见他,并把她给府君织的手套一并拿过去。”

    吴姬说:“府君的手套还没织呢,我因要看看她的手艺如何,上次便只让她织了我和小郎君的,今日看了觉得还好,正要她拿线去为府君织的,没想到府君现在就要,既如此,我亲自去向府君解释吧。”说着起身欲往外走。

    罗绘说:“余长史和府君在一起呢,罗绘会替娘子解释吧,您就不用亲自去了。张丰,随我走。”

    吴姬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坚持,只是对罗绘说:“这个织娘还为小郎君织了一对足衣,我打算也替府君制两双,正说去给府君量足呢,既然府君在会客,那么量足的事就麻烦你了。这里是织好的手套和足衣,虽不是府君用的,你也拿去给府君看一下吧,看看可还堪用,若有别的要求也可直接吩咐织娘。”

    罗绘应了一声,接过吴姬递过来的方小说西,带着张丰离去。

    吴姬眼中尽是失落,府君喜欢美女,无论在家里或是外出,贴身侍候的都是美貌的女孩,他的后院中更是不乏各色佳丽,人人都爱他,但能得他眷顾的却很少,她也是因为照顾瑶儿才能时常看见他,她当然想得到更多关注,但却不敢任性,他喜欢的是她的温柔和顺,如果她失去这种书质,也就失了他的心。有时吴姬真希望自已是他的侍女,而不是姬妾,那样虽然辛苦些却能时时陪在他身边,而不是盼很多天才能见到他一次。

    等一下,他会亲自把她和瑶儿的手套送回来吗?心中期盼着,吴姬起身去找瑶儿,这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却仍是她的依靠,她必须精心照看他、爱他。

    张丰走在罗绘身后,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犯糊涂,她告诉自己:你只是个被召见的“织娘”罢了,人家甚至都不会把你当作交易对象,估计直接就当奴婢来看待了,而且人家早已经妻妾成群,即使发花痴也得看看对象知道吗?你可千万千万要清醒!

    可是她仍然无可控制的感到紧张,本来在吴姬那里时还担心着裕儿,这会儿却已经忘了个干净,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见到太守如何表现了。

    太守的会客室中温暖如春,陈设华丽,两个轻衣暖裘的美男子各据一张锦榻,轻松的交谈着。罗绘带张丰进来,对太守说:“府君,吴娘子说您的手套尚未织就,让罗绘把她和小郎君的手套拿给府君看一下是否堪用,另外问府君是否要织几双足衣。这些是这位织娘为娘子和小郎君织的手套和足衣。”说着把手套袜子和尺子都摆在太守面前。

    太守扫了一眼,拿起一双小手套看了看,再拿起袜子。余长史也踱过来在太守旁边坐下,饶有兴趣地一双双把玩过去,啧啧道:“到底是花了钱的,比上次白送的可好看多了。府君,既然正巧赶上了,无论你要织几双手套和足衣,别忘了给下官照样来一份;这些小的也不错,请府君也赐我家女儿几套,拙荆也要两双手套两对足衣,嘿嘿,府君多订一些,也算帮了治下百姓的忙。”

    太守瞥了他一眼说:“你的薪俸堆在家里都发霉了,还是成天占这种小便宜,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呢?”

    “呵呵,我求人求惯了,而且我从未遇没见过比府君更容易求的人,不求可惜了。”余信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意思,很高兴地招呼张丰说:“来,量量我的手脚,这次一定要织得大小正合适,样子也要好看,不能再像上次不收钱的一样,这也算商业道德吧?”

    他两次提到张丰送给太守的手套不好看、不合手,把张丰窘得脸都红了,这会又脱下足衣伸着光脚让她量尺寸,让她更是窘得不行,可是说起来这也属于正当要求,张丰并没有理由拒绝,而她又绝不愿接触一个男人的脚,便认真目测了一下,然后对余信说:“我已经知道您手脚的尺寸,请使君穿上足衣吧,免得着凉。使君放心,这次大小一定合适,请问您比较偏爱什么颜色?”

    余信不依地说:“你还没量呢,就那么随便看一眼就说知道尺寸了,显然是敷衍我嘛,莫非因为府君看不起我,你也要轻视我吗?”

    张丰吓一跳,这个指控可大可小,如果他是向太守撒娇,那就只是玩笑,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如果他是真的对自己不满,那是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张丰抬眼看向他的脸,却分辨不出他的真正情绪,连忙辩解道:“使君说笑了,府君明知您家中不缺钱,仍然肯让您占便宜,如此优容,足见对您的器重,小女子又怎敢轻视于您,不用尺去量,实在是已经习惯了目测,使君若不信,我报出尺寸后您自己量一下就知道了。”

    余信挑眉道:“倒要看看你的眼光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毒。”说着拿起尺子。

    “您的脚长是七寸八分,脚掌宽三寸四分,因为足衣有弹性,织成后只要七寸四分长,三寸一分宽即可;您的手长六寸,中指长两寸四分,掌宽二寸三分,手套长五寸七分,宽二寸一分,中指长两寸二分即可。”报出一串数字后,张丰看了忙着测量的余信,问道:“小女子测出的尺寸可对?”

    余信点头,“虽非精准,也相差无几。”转头看向太守说:“府君,下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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