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 作者:肉书屋

    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第43部分阅读

    他一剑刺出,手下用了十分的力度。应天成乍一听说自己中计,不由的心神一愣,便任由他那一剑兜头刺下。

    “嗤”的一声,只听皮肉裂开的声音。原来是应天成分神之下招架稍慢,陆修云一剑已经重重刺在他右肩上,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宁王挺身上前,取过皇帝手中之剑,眉间摒射出一股阴寒的杀气,怒目圆瞪喝来:“来人!谁取下这叛贼的颈上人头,本王悬赏黄金万两,封侯拜爵!”

    正文 断头换不来(6)

    应天成受伤之后才退在一旁,只是微微喘气。少顷见大队禁卫军冲了进来,才挥手道:“不必理会他,你们都立马追出去,寻找贵妃的下落。”

    他右肩上血流不止,也顾不上包扎,便要转身出去。宁王心下急怒,大声问了一句:“四哥!你竟然真的要不顾而去么?这天下,你就真的拱手送给他了?”

    应天成头也不回,走到门槛处才道:“不然给你也可以,只要你杀得了他。”

    宁王怒极,继而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四哥!四哥!你为一个女子昏了头,竟然真的连一切都不顾了!天下江山,苍生万民,都抵不过她……”

    “四哥!你既然不管,那么,便让我来,替你收拾了这一残局!”他剑锋斜指,向陆修云胸口刺去,陆修云举剑格开,旋即剑锋上挑,两人在宽阔的寝室内打成一团,一时难分高下。

    皇帝终究有伤在身,出来珠帘处,便忍不住会疼痛,再看手上鲜血汹涌不止,到底还是招手让宫人给自己裹上了纱布止血。

    他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任由宫人跪着给自己上药。眼前只有宁王与陆修云的打斗之声,一众侍卫早已被他打发去了寻人。

    剧烈的碘酒抹过肌肤,他不由的颦眉暗痛。正在此时,耳畔忽然听得熟悉的女子哭泣之声。他回头细察,原来是寝室内那扇屏风后传来的。

    “子默?”他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去看。宁王见此,腾出手往屏风边一跃,回手一剑“唰”得劈开了整架屏风。他的佩剑极为锋利,刀锋削过去,那华丽的十二扇鎏金屏风便被齐腰削去。

    躲在其后的女子似猝不防及,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竟不惊不骇,眸中似千尺澄潭,寒如窗外雪。

    宁王一见子默,本待要一剑取了她性命,被她眸中寒气所夺,剑下缓了一缓,就这么一缓,她已经飞身扑向皇帝身前。

    正文 断头换不来(7)

    应天成以为她是惊恐害怕,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想要拥抱她。而她双臂微张,仿佛一只蝶,长长的素衣裙裾拖拂过光亮如镜的金砖地,如同雪白的云霞流卷过天际,翩然扑入他怀中。

    “嗤!”利刃刺破皮肉的一声轻响,应天成像是没有觉察到,仍用手臂环着她,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她慢慢的从他怀里溜下去,最后半跪半坐在了地上,他胸腔里的血汩汩的涌出来,她仰面看着他,并不惊慌。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宁王待要上前来,却被陆修云死死拦住了去路。

    皇帝跌坐在地,依然踉跄往前一步,用力将自己胸口的短剑拔出来,血溅在她的衣裙上、脸上、发丝上,还有微微突出的小腹上……他看着短剑柄上镂错金花纹,鲜血从他的指间溢出,他只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怖的东西,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她抬起头,面上是微笑美的惊心动魄,缓缓张嘴,声音里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哀凉,亦温柔得似乎一切从来不曾发生:“我从不恨你,我只是恨你皇帝的身份。这一剑,是给我死去的父母亲人的……”

    她的眼中,有深切的仇恨,与难以泯灭的爱意……爱恨交织如流水,顺着她的泪水滴滴晶莹往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曾对她如此说过,而今依然历历在目。

    怎么会这样?

    他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才能发出声音:“为什么恨我?”

    她跪在地上,就在他身前,轻轻伸出双臂环抱住他,慢慢的,小心的,将脸贴到他的袍子下摆,血顺着他的袍子流下来,流到她脸颊上,滚烫的血,仿佛是泪,那样烫,她是再也没有泪了。

    她将他的手盖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结晶与骨肉。

    我独自泪奔,唉!好烦好累啊,歇一会,晚上再来!

    正文 断头换不来(8)

    “真的?你……不恨我么?”他忍住痛,吃力的伸出手来,仿佛想要触碰她的脸,血污玷染了她的大半脸颊,可是她的面容仍旧清丽绝美,这张美丽的脸孔,依旧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开。她说:“我不恨你,可是,我恨你天子的身份。你让我……失去了那么多,你欠我的,这一生,再也还不清……”

    他闻言嘴角上扬,仿佛是想笑,身子抖动时牵动了伤口,更多的血喷涌而出,他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就像再也不能放开。

    他轻轻的唤她的名字:“子默……”他还握着那短剑,血弥漫过剑柄上:“是啊,我欠你的,这一生,实在太多”……心里涌动而起的,只有一句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岁月静好,永如初见……

    她的眼泪终于滚滚的落下去,和着血与泪,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她不敢去想他的所作所为,只觉心中的爱恨都足以覆灭一切。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这恨如同万千虫蚁,在她心间啃噬,令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样复杂难以言语的感情去面对他,那些血汩汩而出,仿佛流走是不是他的生命点滴,而是他与她之间,数年以来纠缠的所有恩怨爱恨。

    她知道,自己切实的爱过他,就如这一刻,也许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是她依旧还是无法割舍自己腹中的骨肉一样。但是她亦知道,他们之间,隔了这样的血海深仇,此生已再无可能。

    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有一颗很大的眼泪,缓缓涌出眼中,他以为自己是再不会哭了,那眼泪滚落,滴在了她的乌发上。

    她终于缓缓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拭去脸上的血迹,她轻轻道:“我不要再见你了,我们此生来世,不要再见。”

    正文 断头换不来(9)

    她直直立在他面前,因为绝望与无法言说的痛苦,那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深深的陷进去,雪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

    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身上那件素色云锦软缎宫装的下摆,便如水波般轻漾。应天成仰望着她的脸色,心里只觉慌的所有一切都混乱了。他不顾一切的上前来,带着剧痛移动着身体,任凭鲜血斑驳洒下一路。

    终于近到她面前,他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右腕:“子默,你听我说。”她的一只手被他握住,也并不挣扎,只是冷冷瞧着他,他睥睨天下,半生来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被她这目光刺痛了。

    他心里只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绝决的看着他。

    他早就想好的一篇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说得那样艰难:“子默,我知道,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求你信是一次,这一次,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她看着他,唇边缓缓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满门皆死,无一幸免,你好狠的手段!先杀了我全族,然后再嫁祸给陆修云?你便是这样爱我的么?你这样的行为,我只问你,他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孩子?你又如何去解释,自己下令杀了他的母亲全家?”

    他不敢回答她的质问,声音里仿佛是哀求一般的卑微与恳切:“子默……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这一次,只是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我不能没有你……”。他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终于在无边的悔恨中深深埋下了头。

    多少年了,多少年,似乎这一生,第一次哭的这样肝肠寸断一般。他以前总以为,自己是一个不会哭的铮铮铁汉,谁曾想,英雄亦有挥泪时,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一任鲜血涌出,埋头痛哭时牵动了伤口,那痛也不再凌厉。似乎是血流的多了,他开始全身一阵阵的发冷,有一种止不住的颤抖,让他眼前开始浑沌起来。

    正文 断头换不来(10)

    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他止住全身的轻颤,艰难的说来:“子默,我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有孩子,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好好爱你。”

    我会好好爱你,用尽此生全部的力气他凝眸无声的祈求,她却缓缓的将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

    唇边的笑意渐渐四散开来,那笑容渐次在脸上缓缓绽放开来,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的森冷:“陛下,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帝你原是无需爱的,也绝对不能真心去爱一个人……你的爱,只会给你身边的女人带来不幸”。

    他不知道,她亦在内心焦灼痛苦的想道:如果你不是天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泪光汹涌时,她咬破了下唇的柔软内壁,腥甜的鲜血随着痛彻心扉的感觉一起涌来,她却无比清醒的明白了,这一生,都已经成了永不可及的痴念……再无可能了……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子默。”她吞回泪意,狠下心来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微微一动,终究是不避不躲,只听“啪”清脆一声,他的脸颊上缓缓浮起指痕,她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便跟着踉跄着向前扑去,他紧紧扶住她的身子:“子默。”

    他真的在哀求,只可惜她已什么都听不进去。回转身朝陆修云点头道:“修云哥哥,我们走吧!不要再纠缠了……”。

    子蘩顺势朝宁王冷笑道:“王爷,你家皇兄伤的很厉害,你还有心情和我哥哥打斗?”

    她所言非虚,宁王早已看见皇帝一身鲜血淋漓,只是苦于自己被陆修云缠住了手脚,带来的侍卫又被打发去了外面这才不得不苦苦支撑着。听得子蘩这样一说,陆修云又停住了进攻,他慌不迭的弃战过来扶住皇帝,朝外面厉声喝道:“来人啊!人都死哪里去了?”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1)

    他唤了半天不见人进来,于是撕下衣袖上的一块将皇帝胸口的伤处包扎起来。那血渗的很快,迅速的将褐色的精密绣纹掺透。应天成|人已经虚弱的发昏,只是死死的按住手,不肯吭声。

    “四哥!四哥!……”。宁王焦急不已,四下里张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人已经被陆修云布置的人收拾了干净,直到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止血药时,才发现四下已经空无一人。

    子默走了,他们都走了,一室的寂静,只有腥浓的血腥之味,弥漫在这原本庄严肃静的古刹后山之中。

    终于给应天成止住了血,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拢在怀里,两人委顿着坐在地上,只听应天成嘴唇微张着,声若细蚊:“子默……”。宁王眼角一酸,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掌。

    “四哥……”他不由的悲凉顿起,一时间顾不得形象,竟然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京城外,一对骏马急驰在官道之上。秋日天色暗的早,这几日太阳极好,是以马儿驶过时,扬起一阵阵的粉尘。

    陆修云心知子默怀着身孕,所以小心的带着她共乘一骑。他们已经走出了大融寺许远的距离,马蹄声轻舞响过,身后的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譬如那爱恨情仇,亦缓缓的淡去了。

    子默坐在马背上,只不回头。陆修云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凝视着,她的睫毛微微轻颤,如风中花的蕊,起了最轻微的触动。他心中既痛且悲,许多许多的往事轰然而上,最终只有转过头,一心赶路。

    “哥,咱们真的就此出城?”直到奔至城门处,一直跟在身后的子蘩才出声询问。

    陆修云看了看怀里神情痴呆的子默,转过头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啊,我答应过你们,一旦成功就全身而退。更何况,我原本就无意染指天下!”

    子默终于转过身来直视他,紫晶碎瑛的步摇,在鬓畔漱漱作响,她眸光流转,双眼内不知何时开始满布了血丝:“修云,我们快点走吧!”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2)

    他温柔的应道:“好,我们走,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她不语,只是静默着。他试探的握起她的手,她初时并不反抗,只是缓缓的、轻轻的、不动声色的抽了回去。

    他不知道,她此刻的感觉,仿佛是身心俱被撕裂,只有最后一点元神,还行尸走肉一般的支撑着这具身躯。她骑在马上,一路踏着风沙而行。骏马急驰,眼前的一切都飞快的向后掠去,耳中唯有尖锐的啸音,像是无数的声音冲撞进来,又像是成千上万只的黑鸟,啊啊扇动着双翼向她直直的冲过来,四面都只剩了气流咝咝的回音。

    她那么的痛,痛到根本就无力去承载,她却生生的隐忍了。那些破碎的血水,带着早已面目全非的往事一同流进她的腹中,千万支银针齐齐扎来,她却只有笑,只有微微的,看不出丝毫喜意的笑。

    其实在她眼前的天与地都早已颠倒旋转起来,所有的风景都蜕变成扭曲的巨兽,密密的蠕动着,四面八方向她围拢过来。

    她全身都颤抖得厉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身体内没有一丝暖意。她本能的将手按在胸上,可是那里像是突然被剜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像是有汩汩的泉涌出来,剧烈的痛楚从中汹涌出来。

    她冷得直发抖,唯有胸口那里涌起的是温热,可是这温热一分一分的让寒风夺走,再不存余半分。她抽回被陆修云握住的手,那样轻柔却又坚决无比。

    她的腿也像是突然失了知觉,只晓得木头一样的钉在那里,她紧紧攥着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那东西深深的硌到手心里,手心里这一丝疼痛终于唤醒她。原来竟是真的,原来周遭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仿佛噩梦醒来一样心悸,心像是被抽紧一样,只是一缩一缩。

    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涌着腥甜,她弯下腰去,小腹内最深处抽搐着剧痛。她的手无力的垂下去。这竟然不是噩梦,而是真的。她险些杀了他,她的双手,染满了他的鲜血……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3)

    她竟然没有半分力气挪动双腿,这一切竟是真的。手中紧握住的东西硌痛了手掌心,摊开手心来,方知道自己紧紧攥着的是他手上的那枚青龙玉扳指,迎着那秋日暮色里的最后一刻太阳光望去,那所谓子儿绿的翠色水汪汪的,直欲滴下来一般。

    她轻轻的摩挲着扳指,手指尖触到了内力的字印。不消细看,她也知道,那上面必然刻着“天成”二字。

    终于出了城,天色便已黯淡下来。好在陆修云来时已经安排好沿途住处,是以马儿掉头一转,便径直上了旁边的一处小山。

    “我们今夜便在这里将就一夜,明天一早,便起身去苏州。”陆修云将子默抱下马背,早有身后尾随着他的将士将山间小屋安顿清楚,点上了灯火。

    这夜格外的安静,子蘩与子默两人一同睡在里面,陆修云与其他人守在外面,轮流值夜。

    子默因为胎动不安,是以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只迷迷糊糊朦胧睡着了片刻,旋即又醒来。背心里有涔涔的冷汗,手中还攥着那枚青玉扳指。

    她的手按在胸口上,想要平息胸口那种无望的悸动与不安。室外仿佛秋风凛冽,她坐起来摸索着掀开窗棂,外面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姐姐……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子蘩听到响动,于是也爬了起来。她之前与子默一同住过几日,知道她夜间是要进点汤水甜粥的,否则必然难以安睡。

    “不用,我只是睡不着,起来坐一下。”她挥手止住了子蘩,让她自己睡去。

    她起身在茶壶里倒了一点冷却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重新躺下去,在夜里睁大着双眼,那枚玉扳指还放在枕畔,伴随着她剧烈无章的心跳,嘀嗒嘀嗒,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得敲在她的心上。

    她叹息一声,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小生命似乎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心情,在黑暗中轻轻颤抖了一下。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4)

    这夜注定无眠,风声里带来一种隐隐欲发的阴暗戾气。陆修云睡在外间,耳听着山间的动静,他枕下便是一只常年随身携带的马革皮枕,在边关的岁月一久,早已磨砺去了他身上原来的贵族公子做派,而枕戈待旦的习惯,也是在浴血奋战的军营中历练而成的。

    此时他听得内室的响动,心知子默不能安睡,一时也没了睡意,便以手撑起头颅,双目凝视外面冷冽幽暗的夜色。

    空气里吹来一种山间特有的泥土草木芬芳,夜静到了极点,远处墙外岗哨的脚步声隐约都能听见,遥遥人家有一两声犬吠。只是叫了一会,很快就没了响动。

    陆修云此时敞着外衣,一派慵懒的卧在简单的竹床上。他心中满怀复杂,只是凝神望着,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隐隐传来一声鸡鸣,这才猛然惊醒,原来竟然已经快要天明了。

    子默起身洗漱过后,才掀开竹帘出来。外间不见陆修云,子蘩起身去张罗早饭,她便出来四下寻找他。

    走过房舍前面的几级破碎的台阶,转过右面窗户后是是青石砌的平台,几间石砌的小房早已经东倒西歪,破烂不堪,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引着,台阶下石缝里一株野菊花,开了小小几朵金黄,在风中荏弱摇曳,令人见而生怜。

    因为风大,她拥紧了身上的衣物,正要出声相询时,却猛然觉得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他伸手握了一下的手掌,她的手掌绵软馨香,只是指尖冰凉一片。他很快就放开了,伸手替她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风丝带,而后道:“你怎么了?手这样凉?”

    她摇头不语,少顷才道:“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一会吃点粥就好了。”她眼下憔悴清淤一片,就算不说,也一眼能看的出来。

    陆修云只是温和的一笑,旋即放下了手,他不想惹她厌烦,因此可以隐淡了心中的感受,其实他很想很想,在伸手的那一霎,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5)

    子默静静的立在那里,天地间只是一片寂静,如鸿蒙未开,而晨曦映在早已破败的窗纸上,濡白晨光,终于越来越浅,东方透出明亮似火的霞光,山间秋风肆虐了一整夜,天亮时分终于平静了下来。

    两人默默无语的站了一会,子默便想上山去走走。因为天色尚早,估计早饭也没有做好,陆修云便应了,跟着她身后,步履轻缓的走去。

    深秋时节,京师内外都有大片的枫叶美景。一路迤逦行去,满山的红叶早已经红透了,四处都像是要燃起来一般火红的明艳,枫树与槭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路上都是厚厚的积叶,踏上去绵软无声。

    山间小路狭窄,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默默往前走,侍卫们自然十分识趣,只是远远跟着。山路之侧一株极大的银杏树,黄绢样的小扇子落得满地皆是,她弯腰去拾了几片,又仰起头来看那参天的树冠。

    她其实并不认得这些树木,只是大概知道而已。一手摸了一株身边的银杏,不由的仰面看上去,脱口道:“怎么没有白果?”她以为,但凡银杏,秋天必然结果的。

    陆修云在她身后轻笑说:“这是雄树啊,当然没有白果。”

    子默闻言环顾四周,皆是滟滟的满树红叶,唯有这一株银杏树。不禁怅然道:“这么一棵雄树孤伶伶的在这里,真是可怜。”

    陆修云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忽然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只觉得心中一恸,转过脸去望向山上:“看那山上还有一座塔呢?要不要上去看看?”

    子默却缓缓摇头,回身立在银杏树下,握住他的手,低声唤了一句:“修云哥哥……”他仿佛被雷击过,心中万千的念头顿时尽数淡去,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声呼唤。

    他浑身颤抖,极力隐忍了心中的痛苦与激动,缓缓的将她拢进怀里,过了许久才道:“子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做才能使你开心?我其实不想将这么残酷的事情告诉你的……我不应该……”。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6)

    子默警惕的打量着她的脸,认出这人正是宁王身边的亲信侍女。她不接那东西,口中冷冷问道:“你家王爷没告诉你,我早已不再是什么贵妃了?”

    那侍女不敢多说,只是叩首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苦求道:“请您好歹看一看奴婢手中的东西,王爷说了,若是你看了,奴婢回去才有命活……”。

    最终陆修云替她接过了那一卷黄|色的绫布,摊开看时,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带着新鲜血迹的手指头。

    子默初时没明白过来,待看清楚时不由的胸中一阵急促的气闷,便扭过脸去开始呕吐起来。她艰难的吐了一些早上吃进去的粥水,这才在陆修云的搀扶下抬起脸:“他就叫你送这个过来?”

    心中怒极,只想扬手劈面给那个冷面男子一个巴掌。陆修云到底沉静几分,他细细的看了看那一截断指,皱眉道:“这……是个女子的手指。”

    他说的不错,那一截断指虽然只是寸来长,但上面的皮肤细柔白,即使染上血迹也可以清楚看到,必然是一个女子的手指而且,照算,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手指。

    子默眉间一皱,忽然有种不好的念想涌上来。她冷了脸,只是朝那侍女问道:“这是什么?你家王爷,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王爷只说,这是娘娘的一位故人的东西,请您好好看看,就会明白的……”。

    她眸间瞬时不敢再转,一丝不错的看了半天,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兰儿!”她看的分明,那手指上又一个疤痕,那是楼兰八岁时,和她一起荡秋千掉下来,然后落到院子里的花丛中,被花盆的裂口扎出来的疤痕。

    她心里恨极了,直恨的要滴下血来,胸口处涌动的如潮一般的愤怒,只想亲手将宁王撕成碎片,刀刀凌迟才好。

    “娘娘请息怒,王爷说了,只要您想明白,万事都可转圜。”侍女见她面上沁出冰雪,她此来受过严诫,是以极力想要替宁王铺垫一二,无论如何也要请了她回去才好。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7)

    “娘娘,王爷说,陛下一直在等您回去……他还说,请您务必看在故人的面上,一定回去一趟……”子默在那一截断指上抬起头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本来还想先铺垫上几句话,此时觉得她目光一扫,竟似严霜玄冰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子默既惊且怒,全身都在发抖:“是不是我不回去,他就要将楼兰一刀刀给活刮了?”

    陆修云在旁边扶住她,劝道:“你不用着急,那个人,我自会想办法去营救。”

    子默咬了咬下唇,止住手上的颤抖。她伸手取过那断指,将那血肉模糊的断裂处死死盯着看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慢慢的抬起头,以一种睥睨的傲然看向宁王派来的侍女:“我跟你回去,我发誓,此生必然要手刃了应天宇这个狗贼!”

    她眼中折射出一种可怕的恨意,眸间一片雪冰无垠。手上握住了那截断指,想到父母的惨死……还有此刻遭受着刀刃加颈的楼兰,她只觉身体里点着了一把烈火,那火光冲天而起,烧的每一寸肌肤都吱吱作响。

    “子默!你可千万不要糊涂,你这时候回去,且不知楼兰是不是还在呢……你不要急,等我派人去打听清楚好吗?”陆修云见她神色毅然,知道事情不好,不由的心中亦是开始担忧。

    子默回转身,脸上已经无喜无忧,她平静的摊开手掌,将那一截断指呈现在他面前:“修云哥哥,我不能赌这个,你知道,我这一生,半生不由自己的意愿我从前不信命,只道命运由己不由天……”。

    她终于眼泪拚落如珠,想起过去许久的前尘往事,那些最初的心动与渴慕……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就在之前,他还握着她的手,并肩走在枫叶满地的山间小径上。她恍惚中曾经有过那样一个错觉,只觉得自己会和他一直这样走下去……哪怕岁月斑驳,红尘褪色。

    “楼兰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们……虽非骨血之亲,但是她是不能失去的亲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从我出生开始,就是她一直陪着我的,我们一起长大,她那时也是那么小,她对我……从来都没有二心……修云哥哥……你不知道,她对我而言,那是不能用来赌去的至亲啊!”

    正文 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8)

    “楼兰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们……虽非骨血之亲,但是她是不能失去的亲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从我出生开始,就是她一直陪着我的,我们一起长大,她那时也是那么小,她对我……从来都没有二心……修云哥哥……你不知道,她对我而言,那是不能用来赌去的至亲啊!”

    她嚎啕大哭,心里一点一点的拧出血水来。她捧着那截断指,仿佛那就是她的心器一般,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即使遇到再多的困难和挫折,都从未有这一刻的悲不能自己时,那泪水滚滚而下,濡湿了陆修云身上的长袍。

    陆修云再无话可以安慰,只是回身抱着她沉默半响。

    “娘娘,请上车吧!”宫人指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宫车,躬身相请。

    “子默……你真的要回去吗?”

    她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含泪笑道:“是,我这一生,也许注定,死也要死在那个地方。只是这位姑娘,可否容我拜祭一下家严与家慈再上车?”

    她凝视着行宫的屋檐,耳畔传来的飞檐中铜铃轻响,仿是招魂的铃乐。

    “娘娘,王爷已经命人将您的双亲遗体送回殷家坟地安葬了,您要拜祭,不妨等到回宫后再择日拜祭。”

    再无其他话可以说,她便就此转身,一步一步向前行去。

    她走出一段路后,陆修云才唤了一声:“子默……”。她不回头,不争气的眼泪却轰一声全涌出来,可是心里万分清楚,身后的这个人,这一生,也注定情深缘浅……她自衣袖中举起手来忙忙的去拭泪,不想方才慌乱,丝巾早已不知落到了何处。

    陆修云迟疑着取出自己的手帕,快走几步在一侧伸手递给她。

    她迟疑着接过去,想不到的是,那一方棉质的手帕却很干净,一颗眼泪滚落在上头,瞬间就不见了。

    更大一滴眼泪落下来,接着又是一滴……行宫外遍种枫树与松柏,秋风丽阳下,摇曳婆娑多姿,只觉青翠嫣红,曼妙如画。

    正文 怎得青鸾翼(1)

    她终于登车而去,余下陆修云只影立在原处,秋风卷起他的衣裳,在一副绚丽的画卷里添上了凝重悲伤的一笔。

    宁王亲自带人在九城门外迎接,子默见到他哼也不哼一声,只命车驾继续向前。宁王面上自然不太好看,但是他心知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子默,是以也不好发作,只是率队在后面远远跟着,以防陆修云再度回来。

    宫车径直进了内宫,一路不曾停顿,行的极快。子默端坐在车上,手里捂着那一截断指,只觉恨怒并起,一颗心煮在了油水里,再也不能安宁。

    宫道上行了许久,耳畔却是寂静的有如空城一般。她心下疑惑,便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下,只见宫道两旁的松柏依旧青翠,只是匆匆行过的宫人却个个都是垂手无语。

    因为时疫,许多宫人都死在了这场天灾之中,宫中旧例,宫人去世是不必治丧的,只是在北苑山上寻一块地方匆匆埋了便是,连墓碑也不曾有一块的。但染上时疫去世的那些,则早早的被堆到了一处用火焚烧尸身,虽说宫廷从来人心凉薄,但是兔死亦难免狐悲,这样一想,便能明白了。

    宫车最后停住在含元殿前,耳畔有熟悉的声音,原是杨清亲自迎了出来拜见:“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子默麻木的点一点头,忍住腹中的剧痛,冷冷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宁王,似笑非笑道:“王爷,我今日要是见不到我的那位故人,我是不会下车的。”

    她心中明白,自己现在唯有隐忍待发。因为皇帝受伤卧床的缘故,宁王必然早已掌握了摄政军国大权,他扣押下楼兰,不管生死,其目的都是要以此来胁迫自己回宫。

    然则,她亦势必不愿再盲目为他所挟持,最起码,不论如何,都要先见上一面她不敢想,楼兰此时已经成了什么模样。死里逃生,但却始终刀刃加颈,其实,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而已,与她何关?

    宁王却点头答应了子默的要求,他往后一扬手,便有一辆囚车在禁卫军中显出身影。他早已安排了这一出,当下只有先救回皇帝才是要紧,其余的事情,他万事都可以放下不做理论。

    正文 怎得青鸾翼(2)

    禁军散开时,子默才见楼兰被五花大绑锁在囚车内,双手双脚均拷上重链,儿臂粗的链条四散纠缠着,整个人苍白如纸。

    子默下车,一步步走过去,最终耐不住心头之痛,急奔过去,旋即哭倒。

    听到她的哭声,楼兰才缓缓睁开眼,她嘴唇枯裂焦躁,秋日里爆开出条条的血丝出来,纵横遍布着,一笑,便扯裂了原先的缝隙:“小姐,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子默放声大哭,两人隔着铁栏杆,两看泪朦胧。

    子默哭了一会,便回头厉声喝道:“应天宇!你堂堂男子汉,竟然挟持一个弱质女子为人质!你这样做,不觉得可耻吗?”

    宁王在原处立着,只是沉静不答,他见得子默面上的表情,终于仰面一笑:“哈哈哈,可耻?兵不厌诈!更何况,我能留下她一条性命,已属仁慈……贵妃娘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早些进去见皇上吧!”

    囚车起行,楼兰隔着栏杆向子默伸手嘶声叫道:“小姐,小姐!……救我!救我!……”她的声音被湮没在陡然响起的禁军大队的立正开行声中,微弱的让人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贵妃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快点进去吧,陛下在等你呢!”一声柔婉的女生,伴随着一阵影影绰绰的香味,清淡的拂来。

    子默回头看去,原来是德妃带着一岁多的小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淡漠地颔首:“好,知道了。德妃娘娘,您近来气色不错。”

    她不再看德妃,只是淡淡的从她身边走过。那个刚过周岁的小女孩,正在母亲的手里歪着头,用一双无邪的眼睛看着子默。

    不想,就在子默即将登上大殿台阶时,德妃在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恨道:“你杀了他!是你!你杀了他!”

    子默猛然回头,眼神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暴戾:“他死了吗?他若是死了,你还在这里?你应该跟着一起去才是啊!徐姐姐!”

    正文 怎得青鸾翼(3)

    徐静雯想不到,一别数月,子默竟然变得如此尖酸冷酷。她下意识的收回手,凝神片刻,才垂手静默道:“我知道,你怪我……可是……”。

    她待要说,子默早已扭过头去,大步上了台阶,秋风里遗下几声时时有时无的冷笑声,竟是理也不理她,就此转身进了殿。

    杨清将她引进了寝殿,一路上的宫人们都是跪在地上,一点人气也不曾闻见。空气里漂浮着辛涩的汤药之气,掩淡了后院飘来的桂花清香。

    寝殿四下原本都有极高的窗棂,悬有华丽厚实的窗纱帘幕,这时早已尽数放了下来,阴暗的光线中,应天成静静卧在宽大的床上,双目紧闭着,走的近了些,才看清,他脸色灰白,面上似乎淡淡蒙了一层灰烬一般,光华全无。

    “娘娘,陛下方才服过药,这会才刚睡着。”杨清小心的窥视着子默的神色,他心里隐隐察觉到,这位贵妃娘娘,与那时离宫时,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从前的子默爱笑,说话看人亦是和气柔婉,礼贤待人,便是下人奴才,也从不轻易呵斥。可是现在?方才在大殿门口,她连德妃也毫不输让半分颜色。

    这一路进来,脸上的神色似是凝固了一般,仿佛眉宇都不曾皱过一下下。

    她就这样轻轻坐到了皇帝的身边,垂目看着正在昏睡的应天成,既不言语,也不曾有半句问候。

    “娘娘,旅途辛苦了,不如奴才安排人伺候您去更衣洗漱,一会再来看望陛下?”

    子默这才抬头,她动作间极慢,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杨清。这一看之下,眼眸间的神色如冰雪凝结,生生的逼得杨清打了一个寒颤。

    杨清这才肯定,面前的女子,真的是心性全改,绝非自己当初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以为她会拒绝,不想子默却起身退开到了门边,也不待他说话,便自己指了几个垂手立在墙角跟的宫女,去了隔壁的殿中洗漱更衣了。

    应天成醒来时,便见子默安静的坐在自己床前,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掌。他甫从梦魇中醒来,只以为是自己一时错觉,心中既惊且喜,眼睛刚一看清,便陡然起身道:“子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她缓缓回头,嘴角无声的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半响才点头回言:“是我!陛下,我回来了。”

    正文 怎得青鸾翼(4)

    她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从他手上取下来的青玉扳指,生硬的石角深深的硌入掌心,无数的痛恨顺着手腕流向肘底,不是痛,而是迟钝的麻木,极细的一线线,绕上来,绕上来,麻痹的缠绕着,连心都像是裹上一层厚厚的茧。

    可是那貌似厚重的茧内,在看见他的那一瞬,一切其实都在已碎为齑粉。

    应天成一动之下牵动了胸口的伤处,他吃力的爬起来,面上还是笑着道:“你……不怪我了?”剧痛之下他的面色更加灰白,她到底软了下去,缓和了语气伸手过来扶他:“你才醒,不要乱动,还是睡着吧!”

    手心里的扳指来不及收回,一搭上他的手臂便硌到了他的肌肤,他便轻轻的从她手心里分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他凝神看了片刻,眼角渐渐溢出泪水来。他转头,眸间精光迸裂,炯炯如同焰火燃烧,豆大的一颗泪水,滴落在扳指上面,他竟然有些不能自持的想要嚎啕大哭一番。

    眼前的容颜渐渐清晰,四下虽然昏暗幽静,那一张脸庞,却仿佛点起一盏小小的灯,隔着无数重风雨之夜,终于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喜极,苍白赢弱的脸庞上有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眸光如凝着冰凌,似乎可以直直的刺进人心底去。

    而往昔的一切,在这泪雨纷飞后,终究是分崩离析。

    子默用舌尖抵住下颚,转开脸去,淡淡的说:“你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她说罢,

    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第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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