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你们该走了。
    张文清看看仲博文,其实她早就希望仲博文能给顾冬一个名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虽然不是最佳时机……
    还在思虑的张文清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走吧。”
    她看了眼顾冬,那里面全是期盼和担忧。
    等人都走光了,夏志远独自坐在床边,先是凝视着眼前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孔,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额头,深深的叹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顾小冬,命就只有一条,要珍惜……再陪你疯一次。”声音顿了顿,“以后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夏志远说完又觉得可笑,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问,这辈子算是被坑了,越想越气,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捏住顾冬的手,捏了会才想起来自己挺幼稚。
    赵毅的意思跟张文清一样,却要更疯,他要给顾冬转院,夏志远坚决不同意,态度强硬的有些可怕,谁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这么坚持。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的人有种都要被掀翻的感觉,今天是这个冬天的最低气温,地面都似乎结着一层稀薄的冰渣。
    赵毅比夏志远还要凄惨,毕竟一个只是外表的狼狈,而另一个是心里揪成一团,那种焦虑和悲壮在他身上再也很难找到一丝稳重沉稳的模样。
    赵毅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肺部发出如同破旧的老式风箱般的声音,他的眉间笼罩着一股恐怖的煞气,布满血色的双目怒视,布满杀意,“夏志远,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夏志远吸了口烟,他放肆的哈哈大笑,笑的呛住了,也还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你还真不敢。”
    有件事各自都心知肚明,顾冬和赵毅在一起的那些年感情很好,他们只吵过一次,因为夏志远。
    那次是赵毅派人给夏志远一个教训,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顾冬得知的,导致那一整年,顾冬和赵毅都闹的不愉快。
    虽然说出来没人会相信,但是赵毅的确不敢动夏志远,无论是在顾冬死后的愧疚弥补还是知道顾冬得到上天眷顾可以重活一次后的顾虑。
    “他如果醒不过来,夏志远,我保证,你和夏家都不会好过。”赵毅冷笑,话语里仿佛渗了血。
    夏志远吐了个烟圈,一言不发。
    两个男人站在天台一边低头.抽.着烟,心思各异,目的都是同一人。
    见赵毅要离开,夏志远突然出声,“他跟我说过一个秘密。”
    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赵毅掐掉烟头,“你想说什么?”
    夏志远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他说……”
    医院四楼没什么人走动,到处都弥漫着药水味,楼梯口都很安静,病房里出现一个男人,那双暴露在外的细长眼睛深暗无光,无端让人慎得慌,他大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躺着的顾冬。
    “他说你蠢。”男人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诡异阴森,“你要是蠢,这世上就没聪明人了。”
    没有人给他回应,病房静悄悄的。
    “我早该想到的,你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男人话里有话,像是嘲讽又像是有着别的意味,“除了你,没有人能让他活过来。”
    男人突然俯下身,伸出手拍拍顾冬的脸颊,讽刺的语气,“换了副皮囊,还是那么不顺眼。”
    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侧头,对着寂静的病房,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件事我帮你做到了,麻烦你记住之前答应我的事。”
    床上的人闭着眼,眉心舒展,唇角微翘,看起来仿佛是在说“好”。
    男人走出去,似是无意的左右看看,他没有选择电梯,而是往楼梯口走去,整条走廊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病房里又出现一个人,那人关上门,在床上站了一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扫视着房间,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视线最后停在床上的人脸上,“这年头交通事故不少,你运气不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早就过来的宁清让。
    “去年有个人死在车祸中,当场死亡。”宁清让垂着头,声音很低,“那人跟你同名同姓,你连他的一半优秀都不如,却被同一个人看上,因为你的名字。”
    宁清让突然用手遮住眼睛,“他是我弟弟,是那个男人在外面养的歌女生的,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讨厌,无论我做什么,去哪,他都跟着,傻子一样。”
    “那个男人从小就把他当个宝捧在手心里,后来他被人贩子拐跑了,我以为他早就死在哪个角落,没想到过去十几年,那个蠢货长大了……”宁清让呵呵笑了起来,“你知道当我回来,在远处看着他顶着跟我有几分像的脸跟我的男人在车里脱了衣服压在一起时的感觉吗?有把刀在搅着心口,所以我惩罚了他……但是他命不好……”
    “小时候他说我的玩具好看,那个男人就会拿走送给他,不管是什么,他都从我这里拿走了,之后还摆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哭着揪住我的衣服求我别不理他。”宁清让不笑了,眼睛里有什么往下流淌,他低低的说,“……真是不听话的孩子。”
    “他胆子小,怕黑,爱哭。”宁清让拿开面前的人脸上的氧气罩,轻柔的笑笑,很抱歉的说,“你下去陪他吧。”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那里面除了渐渐清明的冷意,更多的是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出戏,顾冬选择自残,险而又险的用了招将计就计来引蛇出洞,蛇出来了,这个故事很快就完了,下个故事从顾延的身世展开,之前有妹纸猜对了,主线还是相亲相爱。
    〒_〒昨天窝去超市,低血糖发作,扶着小推车没走几步就看不清路跪下来了,边上站着一男的,吓的后退几步跑了……跑了……
    〒_〒就怕窝讹他,唉……
    〒_〒卖菜的区域好多人走动,么有一个人敢上前扶窝,最后还是窝自己缓了一点,慢吞吞起来的……唉……
    〒_〒请人帮忙打个电话让窝男人来接窝也么借到……太惨了……超市服务员更是冷血
    〒_〒坐标深圳,心塞塞的,这个出门在外只能自力更生的社会,大家都要多保护好自己……
    ☆、第46章
    宁清让进去了,不到两天就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更是顺利出国。
    铁板钉钉的事都能改变,传闻中的宁家到底有什么样的势力,从这件事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在宁清让离开当天,赵毅来看过顾冬,之后也不在国内。
    顾冬躺在医院一动不动,他看着头顶苍白的天花板,脸色跟天花板的颜色没什么区别。
    事情发生前一天,他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是来自本能的危机,所以才想了办法跟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取得联系。
    夏志远信任的朋友,他选择信任。
    这才有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现在回想起来,顾冬整个背部都下意识的紧绷,当时车子朝他撞过来的时候,一双手及时用力拉住了他。
    夜晚,路灯昏暗,加上路人尖叫混乱,其实车子只是从他身边擦过去了,他是被那个男人巧妙的推偏,随着开过去的车子残留的力道带飞出去摔到地上的。
    之后不等路人围观,那个男人就守在他那里,很快就有早已等候多时的救护车出现,他被抬上救护车,这一系列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精确计算了一个个出现的情况。
    尽管准备充分,依旧太惊险,没有彩排,演砸了就只有一个结果。
    事情都在掌握中,他住进医院,夏志远出现,替他稳住局面,制住可能会出乱子的张文清和赵毅,宁清让放松警惕,自动上门。
    一切都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却奈何不了宁清让一分一毫。
    权大遮天。
    想起宁清让那段话,顾冬胃里泛起恶心,他抿起没有多少血色的唇,额头渗出了细汗。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孤儿,来孤儿院以前的记忆是空缺的,直到宁清让提起,他的脑子里才多出了一些模糊的东西。
    可能事隔二十多年,太久了,他在震惊后并没有别的感想,有血缘的他已经死了,宁家跟现在的他没有瓜葛。
    为了赵毅的那段感情,他失去一条命,陪葬了自己今后的几十年,宁清让放弃了作为人该有的良知,活的人不像人,都不知道谁比谁蠢。
    现在他清醒了,宁清让还执迷不悟。
    隔了那片海洋,宁清让和赵毅会发生什么,顾冬懒的去猜测,命这东西太玄乎,每个人都不同,无论长短,富裕或贫苦。
    把苹果放下来,顾成担忧的问,“冬冬,你是不是想吐?”
    顾冬点头,顾成从卫生间拿来盆,他直接趴着床沿呕吐,吐完了整个人都舒服了。
    “爸,你碰到张文清了吗?”
    从家里赶过来的顾成没怎么合眼,气色很差,衣领打卷,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阴影,胡子都没刮,他的语气加重,“冬冬,她是你妈妈,不能直呼其名。”
    顾冬没说话,落在顾成眼中就是个倔强的小孩子,他放柔了声音,“没有,爸来的时候只有那个叫夏志远的男人在门口。”
    顾冬眉心一动,他垂下眼帘,在那个男人告诉他那些事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夏志远对他的感情会是兄弟的另外一种。
    从小到大,他们一起共度了无知的童年,懵懂的少年,轻狂的青年,夏志远有太多机会可以说,但是没有。
    不管过去如何,他们之间终究缺少了一样东西,也许是最好的时机,也许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顾冬深深的呼吸,他是个自私的人,在明知道不能给夏志远想要的回应,却还是不想失去夏志远,如果丢了,恐怕这辈子不会再有人可以代替那个空位了。
    家人,无可取代。
    想起顾延亲他的时候,夏志远的突然撞见,那一刻的错愕,呆愣,苦涩,顾冬的呼吸就开始不稳,他答应那个男人,好好跟夏志远谈一次,敞开心胸的那种。
    却没料到会出现意外。
    顾冬揉着太阳穴,“爸,延延在哪?”
    “出去买粥了。”顾成摸摸他的头发,温和的说,“冬冬,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困。”顾冬躺回被窝里,拍拍顾成放在被子上的手,轻声说,“爸,给我办出院手续吧。”
    顾成皱眉,“医生说要再留院观察两天。”
    “延延高三,缺课对他的影响很大。”顾冬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迷糊,“爸,你也有工作,年底了,应该很忙吧,我这边不会再有事了。”
    他确实很忙,公司根本就不批假,他直接走的,顾成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顾冬醒来的时候面前是放大的一张帅气的脸,他往后挪了挪脑袋,“你靠这么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小叔说你能耐。”盛晨光扯扯嘴皮子,鼻子里哼哼,“我想看看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冬。”
    顾冬沉默。
    “夏氏,藤宇,宁家,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你还都全碰到了。”盛晨光又气又担心,忍不住嘲讽,“操,你他妈比牛仔还忙。”
    “……”顾冬花了几十秒才想起来比牛仔还忙是什么意思。
    摸摸顾冬绑着纱布的额头,盛晨光挑高了眉毛,火气蹭蹭的往上涨,换成别人对他这样,他早就发火了。
    “失忆了?”
    顾冬闻言,嘴角一抽,“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言情片?”
    骂骂咧咧的,盛晨光摸了把寸板头,硬硬的戳手心,他龇牙咧嘴,“累成狗,学校为了比赛加大训练量,把我们当驴对待。”
    “是瘦了。”撇了眼他又黑又瘦的脸,顾冬摸摸枕头,摸到几个牛奶糖递到他手里,“少吃泡面,没营养。”
    盛晨光快速剥掉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舌头滚了滚,嘴里甜,心里也高兴,“嗯嗯。”
    “管家说削苹果能把皮完整的削下来,不在中途断开就可以许愿,愿望还一定会实现。”盛晨光把玩着一个苹果,琢磨怎么下刀,他笑的桀骜自信,“看我盛大爷给你来一个。”
    顾冬看他拿起水果刀,一刀下去,眼皮都跳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盛晨光紧拧眉,手臂慢慢移动,手指僵硬,地上一堆苹果皮,跟狗啃的一个样。
    顾冬头疼,“好了,别糟蹋苹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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