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作者:肉书屋

    陆第13部分阅读

    可收拾了”……宫九跑了几轮之后,终于确信这是有人在耍他:如果单是叶孤城耍他也就罢了,他乐在其中;问题现在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起耍他,宫九要能觉得“爽”了那才奇怪了!

    是以这一次跑下山来,宫九气呼呼地把一系列煮茶泡茶的器具全都收拾好了,准备一股脑地给搬到山上去,结果还没走出山庄的后门,宫九迎面就遇上了玉罗刹,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玉罗刹哈哈大笑了起来。

    话说其实叶孤城对于玉罗刹昨晚的那句话一直耿耿于怀:玉罗刹竟说他和西门吹雪“不般配”?他们俩可是官配好不!如果不是因为宫九这个变态冒了出来……哼!更令叶孤城不能忍的是,玉罗刹居然还说什么“儿媳妇”,媳妇你妹啊!儿婿还差不多了!

    就因为叶孤城不爽玉罗刹,所以才去折腾宫九,反正宫九就爱“被”折腾,叶孤城毫无心理压力地想着。至于西门吹雪,他也十分乐意于配合他的知己,况且其实他一直都对宫九充满了探究的意向:这人实在是太特别了,比陆小凤还要特别。

    万梅山庄的后门边,宫九瞪着“幸灾乐祸”的玉罗刹,咬牙说道:“西门老爹,你老人家笑得这么欢,可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莫不是儿子要娶媳妇了?”

    玉罗刹微微沉了脸,“哼”了一声,说:“我的家事就不用劳烦九公子来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媳妇要紧。”

    “啧啧,”宫九半眯了眼,摇头道:“西门老爹啊,你这可就是有所不知了,媳妇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管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着他挑起嘴角,道:“不过这个道理嘛,相信等你喝了媳妇茶就会懂的。”

    “哈,”玉罗刹冷笑道:“这杯媳妇茶我不知何时才能喝上,不过九公子要是再不上山沏茶去,只怕我的儿子和你的媳妇等得久了些。”

    宫九脸色微白,眼神稍稍闪烁了片刻,终于还是笑了出来,说:“也是,我怎么舍得让我家阿城没茶喝呢,顺带着也给你家阿雪分享几杯,那是本公子大方。”说罢宫九就带着一堆茶具杯具奔上山去了。

    玉罗刹瞅着宫九的背影,眸光沉了沉,心里不知转了什么念头。

    待得宫九再次跑到半山腰的时候,竟见山顶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已打了起来!剑气呼啸,白影翩飞,风云变色……宫九乍见之下,骤然变了脸色,抛下一堆的茶具杯具就往山上冲去——他本不该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独处”的!

    但宫九显然迟了些,隔着颇远的距离,两个白衣剑客的身影模糊无比,但从那剑势和剑招中宫九就能判断出这场比斗的走向——叶孤城的剑会先刺进西门吹雪的心脏,但在西门吹雪死前片刻,已足以将剑尖递进叶孤城的咽喉!

    宫九的心沉了下去,他好似疾风一般地刮上了山顶,停了下来,心仿佛擂鼓一般地跳着:这场比斗已经结束。

    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好好地站着,半点儿事情都没有。宫九定了定神,看到了地上几乎已经化作了残片的两截树枝,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虽是比了剑,但他们用的却不是剑,而是这山上的硬树枝。那么他们只要在最后关头稍稍收回内劲,那树枝就会被他们两人周身的剑气绞碎,决计无法伤人。

    宫九的脸色忽青忽白,站在原地生着闷气,一动不动——好嘛,两个人一起耍他很有趣么?!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颔首道:“我还是输了半招。有此一战,此生无憾。”

    叶孤城的脸上现出了极淡的笑容,他说:“有此知己,我亦无憾,此战甚好,你我二人之间本就不必以生死相决。”其实他是担心西门吹雪一定要和他决一死战,所以才在今日提出以树枝代剑、了结这番因果——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总该比上一次的,这就仿佛是宿命,消极地逃避是无用的。而且经此一战,西门吹雪也基本突破了:但这一次西门吹雪尚未入情,也未破情,更没有变成那个“非人”的剑神——他的剑道似乎有变,未来会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

    但西门吹雪其实并不赞同叶孤城的想法,他沉默了片刻,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他始终的坚持。

    叶孤城说:“尔道为诚,我却不然。于我而言,倘若身死,道将何存?”剑神啊剑神,不要老是想着和我“一死一生”嘛……那样多不好,赶紧放弃这种“浪费”的念头吧!

    西门吹雪闭目沉思,良久,终于睁开眼,点头说道:“便依你所言,往后我们可论剑,而不必搏生死。”说着他竟也微微笑了起来,道:“知己难求。”

    叶孤城险些被“剑神一笑”给晃花了眼:西门吹雪笑起来……这个真心可以做好基友啊!外貌协会的叶孤城又可耻了“摇摆”了,便在此时,宫九终于耐不住被忽视的郁闷了,走上前来,伸出手搭在叶孤城的腰上,撇嘴说:“好了好了,比剑也比完了,下山吃饭去罢,别知己来知己去的了,听得本公子嫌肉麻。”说着他看向叶孤城,委屈道:“阿城,你总是这样偏心,知不知道阿九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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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在那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阿九什么的,这世界彻底玄幻了……不过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听错:因为叶孤城确信他自己也绝对没有看错——在宫九说完那句话以后,叶孤城看到西门吹雪又笑了,而且还笑得很不符合剑神的风范!西门吹雪居然“暧昧而带着点儿嘲讽”地微微笑了笑,然后就一转身,潇洒地下山去了……雪白的衣衫翻飞,说不出多有范儿。

    宫九对西门吹雪的“识相”真是满意极了。

    叶孤城默默地凝视着西门吹雪的背影:一定是他的脑补毁坏了他亲爱的知己的形象,绝对的……剑神一笑什么的,绝对不可能有“暧昧”这种成分存在,分明应该是“高深莫测”才对啊!

    宫九见叶孤城还在“盯着”远去的西门吹雪一个劲儿地看,心里不爽,便伸出手去在叶孤城的眼前使劲挥了挥,然后嘟嘟囔囔地说:“阿城阿城,我就在你的身边,可你总是看也不看我一眼,西门吹雪到底哪里比阿九好了?”

    “……”叶孤城想了想,淡淡地说:“我和他是知己。”知己懂不懂,那就是官配啊!西门吹雪分明哪里都比你好,你个荡漾的变态、奇葩的阿九……

    宫九的脸色微微发白,只听他恶狠狠地说:“叶孤城,如果能与你比剑就算是知己的话,我也可以和你比!保证不比西门吹雪差!”他顿了顿,又问:“那么,不知在城主眼中,如今的我和你,究竟算是什么?”如果叶孤城还敢说他们“只”是朋友的话……那就比剑,立刻就比!

    叶孤城其实真的很想甩出一个“朋友”来,保管气不死宫九……但他瞅着宫九好像真有些生气,况且如今叶孤城真是半点儿也不想和变态比剑,事实上他本来也不想和西门吹雪比剑的——但那不是拒绝不了嘛!变态和剑神应该是不同的,这个真心可以拒绝……于是叶孤城淡定地说:“情人。”

    宫九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他的表情顿时变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眼含秋波、双颊泛红,语气软绵绵地、千回百转地喊道:“阿城……”

    当是时,天地变色、风凝气固,山上的那些刚刚被剑气吓得躲起来了的鸟儿们全都极其无辜地被宫九的语调“麻”倒在地、口吐白沫、眼见命不久矣。

    叶孤城听到宫九这样喊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两下,冷漠的表情都险些碎了:变态的肉麻神功什么的,这简直比跟西门吹雪决斗还要命啊!是以叶孤城赶紧发动冰山神功,冷飕飕地瞥了宫九一眼,凉凉地说:“下山吃饭。”说着就一把甩开某变态,白衣翻飞地下山去了。

    宫九锲而不舍地追在后面,高喊道:“阿城你不要害羞哇,等等阿九嘛……”

    宫九的这句话响彻了整座山,荡气回肠……叶孤城已使出了天外飞仙的绝顶轻功,不过盏茶时间就回到了万梅山庄。

    然而迎接叶孤城的老管家和侍从们,无一例外笑得十分暧昧以及荡漾……叶孤城咬牙切齿地想着:居然真的想找变态做基友,他莫不是疯掉了!不要脸的死变态,丢脸都丢到万梅山庄里来了,就连西门吹雪都嘲笑他!这世界已经崩塌了!

    叶孤城冷着一张脸,愤愤地回房间去了,饭也不出来吃了:和变态一起吃饭绝对会倒胃口的,哼!

    幸而如此,叶孤城才错过了饭桌上的那一段绝对能够把他气得当场发飙的对话。

    话说宫九才神采飞扬地走到饭厅,玉罗刹就笑眯眯地开了口,对他说:“九啊,你媳妇呢?害羞得躲回房间里去了?”喊得那么大声,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下子白云城主的脸面可真是全都丢光了。

    “……”这是无语的西门吹雪和孙秀青,以及默默地充当布景板的老管家和一众侍从们。

    宫九毫不在意,依旧荡漾地笑着,说:“老爹啊,我媳妇脸皮薄,你就别打趣他啦。”说着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等开饭的样子。

    玉罗刹呆住了——他是多么地想听他的宝贝儿子阿雪叫他一声爹啊,可是这么久了这愿望都没能实现,而且眼看未来实现的机会也无比渺茫……但玉罗刹还是愿意等,一直等下去……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被喊爹”的机会居然被宫九抢走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想到此节,玉罗刹的脸皮都微微扭曲了,只听他咬着后槽牙,阴森森地说:“谁是你爹?!”

    宫九笑道:“哎呀,西门老爹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爹,但我的媳妇和你的儿子那不是知己嘛?瞧咱们这沾亲带故的,我喊你一声老爹,你也别太感动,年纪大了,可得切忌大喜大悲,小心伤身哪。”说着他对西门吹雪挤了挤眼,说:“阿雪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西门吹雪的脸僵硬了,玉罗刹的脸也僵硬了!不止是脸僵硬了,玉罗刹的双拳已暴起了青筋——老管家见势不妙,连忙指挥侍从们上菜,侍从们十分会意地以“前无古人”的、“飞一般”的速度把饭菜都噼里啪啦地端上了桌,孙秀青很识相地开始默默扒饭,权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宫九也淡定自若地吃了起来,西门吹雪盯着他看了好久,于是……也默默地开始吃饭。

    玉罗刹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他乍然觉得,如果宫九还要赖在万梅山庄多住一段时间,那他可就不仅仅是伤身了,他气都要给气死了!

    若论变态程度,从不服输的玉罗刹终于不得不自认远远比不上宫九……此人果然不愧是天字第一号的奇葩,玉罗刹忽然就有些佩服叶孤城了,同时也无比庆幸:幸而宫九没有看上他的儿子,否则他就是倾尽全力也要扑杀此獠!

    是以玉罗刹皮笑肉不笑地说:“九公子乃是当今天下之首富,总不至于连处房产也没有罢?这长期客居万梅山庄像什么话,平白降低了九公子的身价,不如这样,我送你一座院子,权当是恭贺九公子与叶城主的喜结良缘,九公子你也不必与我客气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宫九这厮赶走吧,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就看上了他家的阿雪?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宫九悠然地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嚼啊嚼、然后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满脸纯良地看向玉罗刹,说:“老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咱俩谁跟谁啊,再客气那可就太伤感情了,是不?”宫九说着顿了顿,微笑着续道:“阿雪哥这梅花庄子我挺喜欢的,我家阿城又很喜欢阿雪哥,所以我就想着在这里多住一段时日,老爹你不会是想要赶我走吧?”

    “……”玉罗刹噎住了,片刻后,他才微微叹了口气,说:“听闻九公子有意买下东南的一个码头?”

    “唔,”宫九笑眯眯地赞道:“老爹你果然是消息灵通,这几百里开外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阿九还得跟你多学学,还请不吝赐教啊。”

    玉罗刹淡淡地撇了撇嘴,说:“那个码头正好是我的产业,既然都是自家人,那我就做主半价卖给你罢。”宫九这个小狐狸,明明都已挖好了坑来等他了,还在这儿装无辜,真是欠揍。

    宫九“呵呵”地笑着,说:“老爹你又见外了吧,东南离此太远,我知你是鞭长莫及、难以兼顾。既有此难处,说一声就是了,阿九我一定帮老爹你把码头管得好好的,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罢,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玉罗刹怒极反笑,道:“好极好极,那可就麻烦你了,阿九。”宫九果然是贪得无厌 ,居然和他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堂而皇之地就把他的码头给占了,哼!待他解决了儿子这边的麻烦,定要好好地跟宫九算算这一笔一笔的烂账!

    得到了玉罗刹的妥协,宫九这才满意地颔首说道:“既如此,我又怎能辜负老爹的一番殷殷托付?”说着他看向西门吹雪,面带遗憾地说:“阿雪哥,我不日就要去往东南为咱们的老爹理一理俗物琐事了,我知你定是心有不舍,不过也莫要为此伤感;等来日再行相聚,我们两家人定然还如同今日一般亲如一家。这样吧,我就以茶代酒,多谢阿雪哥的款待了。”宫九举杯示意后,便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又满上了一杯,笑着说:“这一杯是我代阿城喝的。”于是他又喝了一杯。

    西门吹雪默默地看了看“自说自话”的、满面红光的宫九,又看向了他那“被敲了竹杠”的、一脸菜色的老爹,良久,才淡淡地问:“何时启程?”

    宫九一脸温文尔雅地说:“本公子与叶城主将于明日一早离庄,叨扰庄主良久,深感歉意,谨祝庄主合家美满、剑道大成。”

    这一餐令人胃疼的饭终于“圆满”地结束了,不提玉罗刹是如何拂袖而去的,宫九笑盈盈地对西门吹雪和孙秀青点头示意之后,就大步流星地回去找叶孤城了。

    叶孤城此时正坐在院中树下,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他的佩剑,那表情比对着宫九的时候温柔了不止一千倍。

    偏西的日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斑斑驳驳地撒了下来,宫九看着这样的叶孤城,一时间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但随即宫九又吃醋了,吃“剑”的醋——宫九觉得,要是什么时候他在叶孤城心里的地位能超过“剑”的话,他这一生大概就圆满了吧……

    宫九轻轻地走过去,轻轻地说:“阿城。”他这一次的语气一点儿也不荡漾,也不含半点儿调笑之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喊了一声,却好似饱含了无限的认真和深情。

    叶孤城心里微微一跳,他抬起头来看着宫九,立刻就被这样认真的宫九给煞到了——他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过了片刻,叶孤城才平复了下来,语气冷淡地问:“何事?”

    宫九温柔地笑道:“我们明天便启程离开万梅山庄罢。”

    叶孤城顿了顿,说:“我何时说过要走了?要走你自己走。”自作主张什么的最讨厌了,他什么时候“授权”宫九代表他了?

    宫九也不吃惊 ,仿佛是早料到叶孤城会这么说了,他依旧温温和和地说:“之前飞仙岛运酒来中原,总要受制于东南的那个码头,所以我就把那个码头买了下来,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罢?阿城若是满意,就送给你。”

    “……”叶孤城忽然觉得他貌似没理由拒绝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是就这么“屈服”是不是有些不好啊、太随便了吧……叶孤城还有些犹豫。

    宫九似乎已经很了解叶孤城了,他继续微笑着说:“陆小凤此时恰好也正在东南查案,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出好戏呢。再加上东南的风俗人情与北方大是不同,我们若是去游览一番,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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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地、直接就被宫九给说服了。

    其实叶孤城到万梅山庄来的目的本就已经达到了——经过这一次,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确定了“唯一知己”的亲密关系,又基本打消了西门吹雪为了要印证剑道而与他“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浪费”想法,可以说,叶孤城此行基本已经圆满了,也是时候离开了:他若再赖在万梅山庄不走、继续打扰人家一家人“和谐有爱”的美好生活,也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然,就叶孤城的私心来说,他还是想在万梅山庄多留几天,考察一下他和西门吹雪“从知己到基友”的可行性的……毕竟是官配嘛,叶孤城的心里还是对此抱有期待的……但眼看着宫九都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和他“秀亲密”了,西门吹雪也因此“剑神一笑”了,貌似这个考察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了,唉。

    既然如此,反正叶孤城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了,不过是比预期早走几天罢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就为了早走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宫九不仅答应送给叶孤城一个日进斗金的码头,还预告了“当世第一名侦探”陆小凤的现场版大戏,更担保了一次遍历东南美景美食的精装版豪华游——而且这次“旅游”还有一个倒贴钱的终极变态全程“三陪”,保质保量保安全:叶孤城感觉如果他再不答应,就连他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句“无理取闹”了。

    所以叶孤城微微颔首表示了同意,但随即他就不再说话了,十分淡然地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地擦拭他心爱的佩剑去了——同意归同意,但白云城主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总不能显得太急迫嘛……再说了,认真而深情的宫九真是杀伤力巨大,叶孤城感觉他要是再不转移注意力,就真的要顶不住了……

    面对叶孤城又一次的忽视,宫九却没有好似之前那样纠缠不休,他依旧淡淡地笑着,轻轻地走上前去,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叶孤城旁边,默默地看着他,竟是丝毫不去打扰——此时在宫九的眼中,这样认真的、爱剑成痴的叶孤城真是太吸引他了,这才是白云城主的真面目吧……宫九不想去破坏这种“神圣的美感”,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陪伴着,仿佛就连浮躁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午后,在这树下,在叶孤城的身边,明明四周静得就连一片落叶的声音都没有,宫九却好像听到了一种奇妙的声音响在了他的心底——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宫九忽然觉得很满足,因为他似乎察觉到了叶孤城的快乐:有什么事情能比讨好了自己的心上人更令人开心呢?宫九终于感受到了爱情的神奇:那就是即使他已闭上了眼,心底却还镌刻着那人的影子;明明是他吃了亏,却比得了便宜还要感到高兴。

    宫九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上了心、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要和叶孤城在一起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于宫九来说,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他觉得高兴,那就足够了。至于送给叶孤城的那些个珠光宝气阁啊、码头啊什么的,只要叶孤城高兴,宫九也就高兴了:反正都是自己人,钱在谁手里不都一样么?宫九这样想着,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微微上翘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午后时光,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的。

    在万梅山庄的最后半天里,宫九表现得十分正常:他不仅风度翩翩、温和多礼;而且还出手大方——他的属下们再度凭空出现,给万梅山庄里的每个人都送上了一份合适且实用的礼物。譬如说西门吹雪就收到了一把龙泉宝剑,而孙秀青则很开心地笑纳了一盒南海珍珠粉。玉罗刹的礼物是据说很灵的一道符,上书“父慈子孝”四个大字……即使这位西方魔教的教主半点儿也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却也不得不好好珍藏这个礼物。

    老管家和侍从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惊喜,他们捧着礼物、看着极有风度的宫九,都不禁有种想把自己的眼睛揉掉的冲动——这个气质尊贵、豪爽而大气的九公子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总会令人感到无语凝噎的奇葩宫九?抑或者,其实这样的宫九,才是“真正的宫九”?

    直到他们远远地目送那辆载着宫九和叶孤城的马车远去后,万梅山庄的一众人等才恍惚觉得,即使宫九在他们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还做了不少令他们永世难忘的神奇的事,更留下了各种各样鲜活生动的回忆——但他们竟都不敢说他们是“认识”宫九的……宫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他们都答不上来,因为宫九实在是太奇特了。而有一种念头更是不可遏止地在众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宫九所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都有特殊的含义?或者他本来就不想让人们认识“真正的宫九”罢,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认识到“真正的宫九”?默默无语的众人都在心底里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对那位令人“高山仰止”的白云城主抱以了极大的期望——如果天下间真有人能够认清宫九,那个人大概也就是叶孤城了吧。

    叶孤城可不知道他已经“被期望”了,他此时正坐在豪华而巨大的马车里垂目养神;至于那位神秘而神奇的九公子嘛,他却是正在泡茶。

    这马车很稳,不管道路是平整的、亦或是坎坷的,马车的速度和节奏都不增不减,马车内也是平平稳稳,就连一滴茶都不会晃荡出来。

    宫九的手也很稳,他泡茶的动作就如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是在表演,却又不带一点儿匠气,看得叶孤城在心中啧啧称赞着——其实这样“百项全能”的宫九,带出去明明是很给他长脸的……但为什么明明宫九在他面前常常显得很完美,完美得都要令他动心了,却偏偏又要在外人面前丢脸呢?叶孤城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宫九可不知道叶孤城又在纠结于“动心和不动心”的问题了,只见他斟好了两杯茶,笑吟吟地说:“行程枯燥,城主不如喝杯茶醒醒神罢。”

    茶香四溢,叶孤城端起来浅饮了一口,只有一种感觉:宫九这家伙真是太懂得享受人生了!叶孤城这样想着,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叫我作阿城了?”叶孤城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依然很严肃,但他心里却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刮子——他这到底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还是被变态传染了?!

    宫九也愣住了,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事实上在这世上,以宫九的奇葩程度,能让他愣住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但偏偏叶孤城就经常会让他愣住。

    片刻后,宫九欢快地笑了起来,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难得你也觉得这样的称呼很亲切么?”

    叶孤城想了想,说:“挺新奇的。”话说他终于又能够和宫九“正常地”交流了,真是不容易啊……貌似最近宫九“正常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吧?!

    所幸直至现在宫九都还挺正常的,他笑道:“既如此,那我以后都叫你阿城,你可不许生气?”

    “……”叶孤城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但他也知道变态的想法是无法由他左右的,宫九既然说出了这句话来,就代表其实宫九已经决定以后要这样做了,就算叶孤城不同意,难道宫九就不喊了么?算了算了,阿城就阿城,虽然乡土了一点儿,但确实挺亲切的,而且这样定下来,也总好过某一天宫九又心血来潮给他取什么奇怪的外号,比如说“小城城”之类的更令人无语的……所以叶孤城干脆就默认了,不过他也不愿意吃亏,便问:“你为什么要叫做宫九?”

    “宫九”显然不可能是太平王世子的真名,其实叶孤城早就已经对这个名字的来历好奇很久了,难得今天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融洽,干脆就一次性弄弄清楚好了——反正他们都是“情人”了嘛,如果宫九连真正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岂不显得太没诚意了些?

    宫九又有些怔愣,但他显然也想到了“诚意”的问题,便只得微微苦笑着说:“我离开王府闯荡江湖,自然不能用原名,宫九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的生母便是姓‘宫’。”名字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他连真实身份都告诉叶孤城了,自然也不在乎名字的事了。

    听到宫九提到他的生母,叶孤城不由自主地便有了一种揭人伤疤的罪恶感,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让宫九知道“真相”的冲动——据他所知,宫九之所以性格扭曲,就是因为误以为他的生父太平王杀了他的生母,甚至于他最后的“败亡”其实也是源于这个误会,那么如果能提早让他知道真相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很多悲剧?

    叶孤城还在思考该怎么引导着宫九去寻找真相呢,宫九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至于这个‘九’字,其实是我的小名‘福久’的谐音,我的母亲给我取了这个小名,是希望我能够幸福长久……”

    叶孤城下意识地说:“阿福?”

    “……”宫九的手抖了抖,茶壶默默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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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看着捏碎了茶壶、沉默不语的宫九,忽然就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于是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端起了茶杯来慢慢地品味着,誓要将“淡定”进行到底。

    宫九瞪大了双眼,定定地看着叶孤城,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诚然他自己时常不按常理地“装疯卖傻”,总会令别人摸不着头脑,显得诡异且神秘;但像叶孤城这种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很少但却时常会语出惊人的家伙,则会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这才是真正的境界,“高深莫测”的境界!

    这般想着,宫九不禁哑然失笑:叶孤城还真是……总能给他带来惊喜啊。每次当宫九以为他自己已经了解了叶孤城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来令他瞬间改观:像叶孤城这样有趣的情人,怎么能不让宫九满意?

    是以宫九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世上会叫我‘阿福’的人,当真是舍你其谁;不过天下间能叫你阿城的人也只得我一个,所以我俩权当扯平,谁也没占谁的便宜。”宫九说着,又略带些无奈地看着叶孤城,道:“不过,相比起‘阿福’这个称呼,我倒宁愿你叫我阿九了……”

    叶孤城不答,心里暗想:平时倒也可以叫阿九,但在某些关键时刻,“阿福”这个称呼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呢。

    宫九见叶孤城不回答,便也不再提这件事了,反正叶孤城说的话本来就少,就是真要叫他作“阿福”也叫不了几次,况且以宫九的厚脸皮,他还真的不怎么太介意——虽说这名字是土了点儿,但不也显得他和叶孤城的关系很亲密么?于是宫九便引开了话题,转而说起了一路上的风俗人情。

    从万梅山庄往东南而去,这遥远的路程实在不是一两天就能走完的,况且宫九和叶孤城也根本就不着急,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倒像是在游山玩水而非是在赶路了。

    叶孤城对此是非常满意的,他本来就喜欢游山玩水;再加上宫九又极为擅长投其所好,所以这么一路下来,两人倒真有些情人之间的亲密劲儿了。不过即使如此,叶孤城依旧“坚持底线”,每天晚上都横剑堵门……这真让宫九哭笑不得,他虽然理解叶孤城的“矜持”,但宫九本身却是个及时享乐的性子,再这样憋下去,不憋坏他才奇怪了!

    不过总的来说,宫九还是挺满意挺开心的,虽然暂时吃不到嘴,但叶孤城毕竟不是普通人,终归他们之间也算是有进展的,至于那什么……就忍一忍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

    时间就这样以一种欢快的步调奔腾而去了,这天傍晚,宫九和叶孤城终于到达了东南第一大城。

    南王府就在这座城里,陆小凤和金九龄大概也是在的。不过暂时来说,那些事情和宫九以及叶孤城都没什么关系。

    因着已在马车上休息了许久,他们两人都倾向于先在城里逛一逛。此时正是夜幕初临,大街上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的都是东南当地各式各样的方言,热闹的街边小档上还出售着花样繁多的点心,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宫九和叶孤城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仿佛也被这种热闹所感染了,心情都相当不错。他们就这样悠闲地逛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城西,城西有一个西园,是这城里的一个颇为出名的去处。

    西园其实是个大花园,占地非常宽广,即使里面也有不少的小摊贩,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却都不近——这样可以有效地避免同行相欺,也不会让这西园好似大街上那般吵杂。西园里其实是颇为安静的,只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低语声,人们只要来到了这园子里,即便是那些大嗓门的人也会有意放低声音,仿佛是不愿意惊动了这西园里的花花草草一般,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俗。

    到了现如今这个时辰,细细的月牙已经悄悄地从天边开始向上爬了,西园中也已亮起了一盏盏如繁星般的灯。西园里最著名的,是那颗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连理树。那是两株高大的红木棉,彼此连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们在拥抱着一样。

    就因为这连理树,西园成为了情侣们的胜地。而此时此刻,宫九和叶孤城也在这西园里逛着。

    晚风中带着花香,也带着酒香,柔柔地拂过,宫九仰头看着那连理树,忽然就觉得有些心醉,蓦地他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叶孤城的手。

    “……”叶孤城默默无语:手拉手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幼稚啊……不过不得不说,在这样暧昧的情景下,牵住情人的手,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所以叶孤城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继续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宫九得意地笑了起来,那表情就像是一个偷吃到了糖果的小孩。便在此时,一个老太婆从树影下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很老的婆婆,穿着一身补满了补丁的青色麻布衣。她的背上就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弯得很低很低;昏黄的灯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令她的脸看来就像是一 张已经被揉成了一团,却又重新展开了的糟纸。

    这个老婆婆一看就知是孤苦贫穷的,她嘶哑着声音,叫卖着她的糖炒栗子,给人以一种很心酸的感觉。

    宫九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不过此时此刻他牵着心上人的手,漫步在连理树下,就连心也温软了许多,是以他微笑道:“真是难得,我记得糖炒栗子都是北方才有的,南方的栗子莫不该是煮汤吃的?这次倒要尝尝看南方的糖炒栗子是怎样的。”

    说着宫九松开了叶孤城的手,走了过去,向那老婆婆买了一斤糖炒栗子,然后笑嘻嘻地走了回来,向叶孤城递上了一颗又热又香的栗子,说:“阿城你试试看,这栗子倒是真不错,以我的眼力,保证是新鲜的。”

    栗子放在手心里,暖暖的,心也瞬时就暖了起来。但叶孤城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他的脸色变了——他猛地反握住了宫九的手,这时宫九的嘴里正含着一颗栗子,他给叶孤城这一吓,险些没被噎死,好在他反应够快,栗子咕噜一下就滑进了胃里。

    宫九满脸古怪地看着叶孤城,问:“阿城你怎么了?我可是差点噎住了,好险好险。”说着他还伸出手来在嘴边扇了扇,笑道:“这新出炉的栗子好烫啊,我还来不及嚼呢就吞了下去,可不要把肚子烫出一个洞来?”

    叶孤城见宫九竟还在开玩笑,脸色更难看了,怒道:“吐出来,快把栗子吐出来!”他说着竟是急了,一掌就朝宫九的胃部拍去。

    宫九有些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地格挡住了叶孤城呼呼而来的掌风,刚想说话,却忽然脸色骤变,苍白而泛青,只听他闷哼了一声,随即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片刻间宫九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叶孤城心里一沉,他乍然回头,便看见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叶孤城立时拔剑出鞘,剑光倏忽而去——对付这样一个好像已被黄土埋了大半截身子的老太婆,白云城主竟已使出了全力!

    那老太婆也被这迅疾而凛冽的剑光惊了一下,随即她立马倒地来了一个赖驴打滚,竟是躲过了这一剑!这老太婆的身姿矫健得简直无法形容——在这么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里,能够躲开叶孤城的剑,绝对已是天底下一掌之内的顶尖高手!

    便在翻身躲开剑势的眨眼间,老太婆已从之前她用来装糖炒栗子的篮子里抽出了一双短剑,剑上还系着鲜红的彩缎。有了短剑在手,那老太婆好似顿时也有了底气,她竟是一折身子就朝叶孤城激射了过来——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剑!剑光如惊虹掣电,那速度竟和叶孤城的剑法不相上下!

    红缎舞动,短剑飞刺,因她的剑比叶孤城的剑短,所以变化更快、花样也更多!其实这种短剑,并不是江湖中人常用的武器,连着绸带的短剑更多是表演用的剑器——然而在这老太婆的手中,剑器也能杀人,杀人如麻!

    这老太婆正是叶孤城所遇到过的最危险的对手——之前他虽然与宫九比过剑,但在最后关头宫九收了手;他也刺伤过玉罗刹,但那时玉罗刹是在和宫九较量;他和西门吹雪比剑,更是用的树枝……唯有这一次,稍不留意就是一个“死”字!

    虽然叶孤城心急如焚,但他依旧凝神静气地破解着那老太婆的剑招——这全靠他这段时间为了应对宫九的“变态神功”而练成的“表里不一”的功夫,此时此刻,叶孤城越是冷静,那老太婆就越不冷静。

    终于,在好几次想要逃离都被挡下之后,那老太婆终于喝了一声“且住”,随即收剑退开,飞身退了几步,站到了足以躲开叶孤城一剑、却又不足以逃走的地方,说:“这样的剑法,你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寒声道:“解药给我,否则就死!”

    老太婆诡异地笑了笑,说:“我赢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但你养的小白脸死定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解药!”

    叶孤城一时间觉得心都凉了,他很想回过头去看看宫九究竟怎样了,但他不能——他和这个老太婆、也就是公孙大娘正是势均力敌,倘若叶孤城回了头,便是胜负已分。

    陆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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