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长春城城主朝西北方拱了拱手,态度甚是恭敬,仿佛皇帝就在不远处。

    男儿好战,听到匹格军队气势如虹,准备定居在匹格帝国的苍时蓝也与有荣焉。

    不过,苍时蓝越往后听越糊涂,问道:“咱们去收复红土高原,也打了胜仗,逼敌人签下了城下之盟,怎么还以白雪平原为界?按你刚才的说法,红土高原应该在白雪平原的外边,这平等条约似乎让咱匹格帝国的领土缩水了?”

    长春城城主被苍时蓝一问,愣了一下,吱吱呜呜地说道:“红土高原、白雪平原都是荒地,寸草不生,且在绿色长城之外,国内早有人提议放弃。皇帝陛下夺回白雪平原,已是比肩先帝的功绩了……哎,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苍时蓝只好点头附和,心中却想,看来成为匹格国民不一定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长春城城主一脸崇敬地继续说道:“皇帝陛下在武功方面取得了如此成就并不满足,还决定要在文治方面有所创新,有所突破。把帝国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算什么,皇帝陛下打算编出一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皇巨著《匹格大典》。”

    苍时蓝彻底无语,一本尺许厚的《匹格律法》就搅得匹格帝国商民不安,服饰分裂,女子进城都要用泥抹脸。

    再来一本皇皇巨著,匹格帝国还不得鸡犬不宁——不,甚至可能鸡犬不留。

    苍时蓝准备为未来的匹格帝国居民掬一把同情的眼泪——不过,好在他不是匹格人,是外国人,有超国民待遇。

    见到苍时蓝表情精彩,长春城城主知道他想错了,忙解释道:“所谓的《匹格大典》就是把整个匹格帝国从古到今的图书汇总起来,加以分类,冠以索引,最后付印,尽最大可能性保存书籍。从古到今有不少孤本、善本古籍珍藏于私人手中,因保管不善而被虫吃鼠咬,最后消失于世间,这是件多么令人惋惜的事情。我皇陛下念及此事,总忍不住扼腕叹息。好在现在是太平盛世,国力充裕,正是修书的大好时机。”

    苍时蓝由衷地赞道:“书籍保存着凝固的智慧,是文明传承之本。皇帝陛下这么做,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长春城城主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中年书生应该是献书之人,你说,他这书能卖吗?”

    苍时蓝翻下了巨猪,向中年书生深深一揖,道:“对不起,我误会兄台了。”

    中年书生珍藏一车书籍,必定是爱书之人。可当国家需要,他却毫不犹豫地捐献出来,这份胸襟委实让人钦佩。

    中年书生没有说话,伸手到苍时蓝面前。

    苍时燕赧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正是《精亡匹兴一百年》。

    中年书生接过书,小心地放回车里,又向苍时蓝伸出了手。

    苍时蓝无奈地又掏出一本书,是《帝国斜阳》。

    长春城主笑道:“苍先生,你似乎很喜欢读书?”

    “是呀,每到一处,我必定穷搜当地藏书。”苍时蓝毫不脸红地吹牛,“通过读书,我可以了解当地的民风民俗,通晓当地的禁忌避讳,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唉,只可惜长春城没有书看。”

    “谁说没有?”中年文士插嘴道,“我长春城文气沛然,遍地是书店,处处有书馆,你只管买就是了。可惜我要送书,不能陪你去。”

    说完中年文士吃力地拉起小车。

    因为苍时蓝的误会,害得中年文士挨了两鞭,苍时蓝心中不兔有些歉疚。此刻见他拉得十分吃力,便要帮忙。

    中年文士连连推辞。

    苍时蓝不由分说,把小车套上獠牙巨猪。

    苍时蓝翻身上猪,对长春城城主歉然一笑,道:“城主大人,我要陪他送书,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长春城城主哈哈大笑道:“千里送书,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我作为一城之主岂能不去?同去,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匹格大典》编撰所而去。

    《匹格大典》编撰所位于城主府的隔壁,外观不算豪华,里面却曲经通幽,别有洞天。

    编撰所的工作人员都是匹格族,却没有半分傲气,反而非常热情。

    他们远远地迎了出来,将他们请进屋里看座,还给每人倒了一碗清凉的井水。

    时值盛夏,大家走得又热又渴,看到井水清凉,还没喝就觉得全身舒坦。

    苍时蓝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只字片言,不由奇怪地问道:“这里不是《匹格大典》编撰所吗,怎么连一本书也没看到?”

    苍时蓝由长春城城主陪同,算是贵客,由所长亲自接待。

    面对质疑,匹格族所长并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笑道:“这位先生有所不知,匹格全境有两万多座大小城池,每座城池都设有一家《匹格大典》编撰所。我们这些编撰所只负责《匹格大典》的基础工作,即搜集典籍、运送典籍,而归档、编目、校对工作,则由设在帝都匹格里亚的《匹格大典》总编撰处完成。总撰官是当朝首相休伯特。所以我们这里不收藏典籍,而是典籍的搬运工。先生来得不巧,昨天我们刚用五辆獠牙巨猪车将搜集到的各种典籍运走了。”

    苍时蓝看看巨大而空旷的库房,叹道:“你们辛苦了。”

    所长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呢?自打摊上这倒霉差使,我已经有五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我的儿子认不认得我这个老子。”

    两人闲聊一阵,苍时蓝更清楚地了解《匹格大典》的规模和内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匹格大典》的全貌。

    正在此时,两人听到工作人员和中年文士似乎发生了争执。

    只见中年文士一个劲地摇头,而工作人员却步步紧逼。

    所长匆匆向苍时蓝说了声失陪,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来到两人身边。

    所长并没有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先向中年文士深鞠一躬,然后便劈头盖脸地批评工作人员:“我早就跟你说了,《匹格大典》是造福千年万代的系统工程,编好它要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与细心。进入《匹格大典》编撰所就要丢掉无聊的优越感,平等相待,做好服务。藏书者必定爱书,有些藏书者甚至宁愿丢掉性命也不愿放弃藏书。现在国家一号召,他们立刻把珍藏的图书献给国家,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奉献精神。你这么对待捐书者,还能编好《匹格大典》吗……”

    所长的语气越来越严肃。

    中年文士站不住了,赶忙解释道:“这位工作人员并没有怠慢我。事情是这样的,我捐献图书仅仅是为编撰《匹格大典》尽一些绵薄之力,并没有扬名或者获利的想法。这位工作人员要我留下姓名、住址,还说要给我一大笔奖金,这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所以我们两人就此争论了几句。”

    苍时蓝和长春城城主一齐点了点头,中年文士果然高风亮节,做好事不留名,有君子风范。

    所长严肃地对中年文士说道:“这我可就要说你两句了。你自以为这是君子所为,却料不到你的行为正在破坏《匹格大典》的编撰。当年的精灵帝国有令,如果有人发现精灵人在外国成为奴隶,把他带回国来,可以得到双倍的奖金。一次有人赎回流落异国的奴隶,却不求奖金,结果精灵大贤说,你错了!向国家领取补偿金,不会损伤到你的品行;但不领取补偿金,精灵帝国就再没有人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你今天的行为,和当年不愿领取国家赏金的人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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