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兮颜离开的当日下午,吕青野着传信兵将消息告知守在望烽的吕澈和顾晓,而沈驰支援的三千军士也已赶到望烽,同时带来了洛津的消息。杨声已被沈驰斩于军前,望烽城派出的越军全部溃败,小部分四散而逃。

    沈驰给吕青野的手信也被传信兵从望烽带了回来,建议吕青野做好各种预防措施。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阴雨连绵,沈驰又抽调了两千军士赶来支援苇城,张曳和鲁柏柯在王重、王敬的辅助下,将所有军士和城内役兵重新统计编队,吕青野则四处巡防,布置守城任务,调动全城百姓备战,并赶到苇渡河边查看水情,心中已大致有了算计。

    第三日晚上,哨探来报,彭坚率三万大军在距离苇城十里的扬谷道下寨,竟比预计的来的还早。

    大军压境,乌云压顶,虽说苇城城墙坚固,粮草齐备,但一想到城外满是如狼似虎的越军,而且是什么卑鄙手段都可能使用的彭坚,一城百姓仍旧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第四日,大雨又至,护城河河水爆涨,已快淹没原来的河沿,幸得吕青野这几日命令军士和百姓加高了堤坝,尚不至于漫流。

    雨滴砸在地面的水坑里,激起无数水泡又散开成水珠,重新跌入水坑中。

    虽然并没打算出营帐,但即将六旬的彭坚仍旧一丝不苟地穿着一身盔甲,站在帐内已摆弄好的沙盘前思考,沙盘上是洛津、猿哀山、望烽和苇城的地形图。

    尹沐江早已将屠寂偷袭洛津之事秘密传谕给他,让他伺机照应。然而屠寂只在到了猿哀山后知会了他,却并没有告知具体何日偷袭洛津,等他三日前从哨探口中得知苇城失陷时,屠寂早已被吕青野和沈驰捉了去。

    他倒是不在乎屠寂的生死,但当年的望烽和苇城是他打下来的,竟然被吕国那个质子轻易又夺了回去,这口气却实在咽不下去。随后又知道了望烽也落入吕青野之手,更是气愤填膺。立刻将军情报送乾邑,自己也召集早已准备好的三万大军,昼夜兼行赶到这里。

    吕青野坚闭城门,若强行攻城,必将造成巨大的伤亡,但他有其他的办法逼迫苇城投降,在他看来,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巧的是天公作美,雨越下越大,原本水量并不充沛的苇渡河因这半个多月的连绵雨水而水势大涨,正可借地利之势来攻取苇城。

    潮湿的天气使得陈旧的腰伤隐隐作痛,彭坚伸手按在左腰上想揉一揉,最终却还是把手放下了。

    耳边是雨点砸在牛皮帐篷上传来的密集的“噼噼啪啪”之声,终于等到了这一场豪雨。

    “孟复,命令那三百人即刻行动。”他的目光盯着沙盘上的苇城,沉声道。

    “是。”孟复应道,转身出去。

    趁着雨势,越国三百人的精兵小队直奔到苇城护城河边,要掘开护城河堤坝。

    守在城头的吕国士兵早有准备,看到远处有一群人马赶来,马上撑起蓑草帘、推出弩车。等他们下马到了护城河边,立刻九箭连发,铁质的箭尾带着滚雷之声,穿过密密的雨帘,疾射而去。对面河边的越国士兵瞬间被射中七人,力道之大,竟将他们的身体牢牢钉死在泥泞的土地上。

    然而,弩车到底绞拉、装箭的速度过慢,对面的越国士兵在一刹那的惊恐之后便回过神来,一边观察着城墙上的动静,一边更快速搭建简易的跳板过了护城河,开始挖掘挨着城边的那侧堤坝。

    在损失了几十人之后,堤坝被掘开数个口子,加之苇渡河已被彭坚截流,蓄存的河水顺势向苇城灌去。

    看着大水越涨越高,越国士兵禁不住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本加高的堤坝反倒为水淹苇城提供了助力,大量的河水被堵在城墙和堤坝间,苇城俨如泽中之国。然而,奇怪的是,河水到了城门口却再无法前进,慢慢积聚到三、四尺高后便不再增涨。

    越国士兵不明就里,又没有办法攻城,只得先收好死去士兵的尸体,返回大寨向彭坚复命。

    彭坚正在大帐中踱步,听到士兵的回报,伸手捋着针丛一般的灰白短须,沉思片刻,喝道:“孟复,派五百人去苇渡河截流处,如有吕军,务必杀尽,就在那附近扎营驻守。另外准备好的东西趁今夜便扔进望烽和苇城。”

    一直守在一旁的副将孟复中气十足地应了一个“是”字,大踏步迈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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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果然如你所料,越军又向城里扔了好多鸡鸭猫狗的腐尸,而且都是扔在极其偏僻的角落里,今早才被百姓和巡逻士兵发现。”张曳道。

    “苇城原有的那些士兵和百姓什么反应?”

    “有王敬和王重在,士兵们倒是都很沉得住气,也很用心守城。早上的两只死鸡是一位老人先看到的,虽然早就下过告示会安全处理那些腐尸,但老人对当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所以还是有些害怕,已经给了药丸安抚好了。”

    “除了守住城头的士兵,其他轮值的士兵都多用心找一找,一定要把这些腐尸都找到处理了,不能引起百姓的恐慌。”吕青野郑重地强调。

    “已经派人去搜查了。”张曳道,“对了,世子,那些药丸真的是解毒的么?”

    “祛湿排毒解心病。”吕青野淡然地说道。

    张曳了然一笑,原来只是一剂安慰而已。

    “各处渗水情况如何?”

    “很轻微。世子提前命令用麻包把挖渠的泥土收集起来,将城门和各个下水口堵住,否则倒是真要着了彭坚的道。还好苇城地势高于后面的沼泽地,我们加高的堤坝将大部分水量都引到进那里,缓解了相当大的压力,否则即便苇城保住,下属几县也要遭殃。只是城后新挖掘的两条通向沼泽的排水渠排水速度有些慢,一些性子急的百姓难免有些担忧。”

    “稳住百姓,坚持到大军来援即可。这段时间对待百姓,一定要特别注意。”

    “是,我已经再三嘱咐士兵们不得呵斥和吓唬百姓。”

    “顺利的话,父王的命令应该就快传到圵州将军那里,再有七八日援军就能到了。”

    第五日,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面,天气转晴。

    到第六日时苇城外的大水已退了下去,接着而来的是彭坚带来的五百骑兵。

    彭坚单骑站在护城河边上,向苇城城头喊话:“吕质子可在?”言语之轻佻惹得吕国士兵均有愠怒。

    “无耻越国竟想以世子为质抢取洛津,如今阴谋败露,主将被擒,你这匹夫怎有资格见我国世子!”鲁柏柯在城头傲然说道。

    “吕青野既不敢露面,与你说明也是一样。”彭坚不以为忤,呵呵笑道,“左右,把笼子抬上来。”

    在彭坚身后,两个极其魁梧的士兵抬过一个一尺高,三尺长被黑布罩住的箱装物体,放置到堤坝上,然后扯下了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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