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一片富丽堂皇之景,只见青竹弥翠,拥拥环护一色水磨粉墙,中庭处有山石点缀,炳灼奇花,一带清流倾泻潺湲,汩汩之声不断,其声入耳,又使人旷心怡神。入门处有三间垂花门楼,明漆艳彩,由甬路相衔,底砌四方抄手游廊。

    走出了院外,垂花楼前匾额之上三字行书——“温筠苑”,字韵之间神逸飘然,犹如龙伸蠖屈,凤翥鸾回。行不多远,眼前微露羊肠小径,渐转西廊,越过了馥郁飘香的百花园,豁然开朗,此处则是一片影落青黛的明湖,一条青石板横跨在湖溪之上,与回折的水廊相衔,毗连湖中的水榭楼台。

    “前方便是墨韵阁!”尹筠在前边走边道,也未回头,声音从风中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渺。程子轩倏尔停步,遥之所望,只观五层重檐悬与台基之上,青转黑瓦相砌,白栏绕阶,上顶卷棚,三五廊宇衔穿左右。

    “墨韵阁?”程子轩在心中数了几道,没再多想,便紧跟其后,登上了青石板,又度了数墩石桩,当一脚踏上了水廊时,忽觉得脚下一阵硌疼,走廊的一尺之地,由卵石铺砌而成,位于正中,两侧则是白石铺路,平平正正,远远观望通彻幽处,水廊折曲环湖,相连楼阁。

    辗转了几处回廊,到了楼前,额枋之上“雨榭墨韵”比之“温筠苑”神韵多出了几笔,盛而不娇,此时尹筠转身道:“我家先生他素来不爱见客,询问之时最好芟繁就简一些,待会你要听我的,他若默言不答,那便是不愿与你交谈。”

    程子轩点了头,跟着走进了楼阁,前行了数步后,尹筠停了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转过头后便望着正前方,微道:“此处建于湖央,四方流风,空气润和,也是府中的藏书之地,我与阿弟每日随着先生前来做功课,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阿爹却是从未阻拦过,我现在就带你去先生住的地方。”

    两人往木阶处走了过去,上了两层光线骤暗,此地无窗,不透一丝的风气。

    程子轩微微皱了一下眉,没待心想,尹筠便扶着木栏回过了头来,时而避着他看去的视线,微道:“先生双目已瞽,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他住的地方便是昏暗了一些,前方的路你要当了!”说罢眼睛便张惶的逃离了出去,脚下的也随势蹬快了一些。

    刚进到了木屋,便有一股檀香入鼻,屋内掩暧无光,却有一微烛在闪烁,远远的视看,只见筵席之上,有约莫二十有旬的男子,生出一头雪白长发,淌于黑衣之上,未绾未系,似流水静潺。

    他手执书卷,微微躺坐于案前,眼眸上下而视,又作阅书状。

    程子轩看了一眼四周,屋中只此一人,他心中彷徨了许久,思道:“这么年轻就有一头的白发。”

    “不对...先生既然双目既瞽,又怎么会看起书来?”程子轩心中惊道,正茫然处,只见尹筠缓步走了过去,她侧站在了一旁,正欲要做转身之态,想了一想,却是害羞的扭回了身子,对白发男子小声道:“先生,我....”这几个字刚刚出口,就白发男子就伸手止住了音,尹筠不明的眨了眨眼睛,待了须臾之时,白发男子微微笑道:‘薄妆浅黛亦风流’下联应作何语?”

    刚削落了尹筠张惶,想都没想,随即笑道:“先生,下句应是‘见人羞涩却回...”“头”字还未讲出,忽地瞪大了眼睛,抿起了嘴唇儿,带着渐红羞怯的脸就缓缓低下了头去,在烛光的飘烁下,望去,红晕却是更润了一些。

    白发男子淡然一笑,忽地变冷了许多:“不知何事惊动了南浔的仙家?”

    程子轩愣了一下,忽然醒悟,他随眼望去,只见男子的眼睛时刻也未离开过书卷,说是也奇怪,烛光像是故意飘烁的一般,此处不透一丝的风气,反而是随着男子的起伏而动。这一幕程子轩早有了察觉,他在尹筠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桌案前,顿了顿拱手道:“在下南浔弟子程子轩,前来拜访先生是谓黄泉海眼一事。”

    男子看起了书来,倒也十分入迷,程子轩等了足有半盏茶的光景,正欲要再次张口时,这时男子忽道:“什么时候连南浔的仙家,也喜欢凑起了热闹?”

    程子轩道:“有闻先生经多见广,更有博学之才,在下确有有急事相求,劳烦先生能告知一二?”

    男子淡然笑道:“既是仙家所问,何来劳烦二字。”说到了此处,白发男子不慌不忙的翻下了另一页书卷,顿了片刻,当顺下了心来才道:“此事出于西山墓囚湖之上,听说湖畔的林中出现了一条赤红色的大铁链子,宽如蟒蛇之腹,被农家所遇后,心生好奇,寻了数里远,这才发现铁链源于湖中海眼处,农人索性找来了几人,又将铁链回抽了几里长,然而铁链仍不见底,寻而未果,便草草的丢了去。”

    这一夜,海眼之上就冒出了黄色的臭水,腥恶之极,湖面之上到处飘着死鱼蟹虾,当然整个墓囚村的人,也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一般,毫无踪影。

    “消失?”

    程子轩脸色大变,一丝紧张闪过心头,他向白发男子紧问道:“那先生可知,去此地的路该如何走?”

    “怎么,你这初入玄照的修为,也要去送死?”

    女子皱眉抢道:“是啊,先生的话都说的很清楚,你怎么还要去呀,那里很危险的!”程子轩顿了顿,若有所思,他看了一下眼前的白发男子,只见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书卷,却是笑道:“筠儿,你莫要为他担心,反正去送死的也不止他一个,只不多再多一个冤魂罢了。”

    “啊?...”尹筠小声惊了出来。

    程子轩沉道:“魔宗之人向来阴狠恶毒,师兄们还不知道他们也来到了墓囚湖,我要尽快告知的师兄,让他们多加提防。”

    白发男子淡笑了一声:“墓囚湖之地说也不远,说也不近,是以城西行二十里,越了西山再行二十里,过了十里河谷往东再走五里,此处当是弥漫腥黄瘴气,那便是墓囚湖所在!”

    程子轩在心中念了一遍,就拱起了手,作了回礼道:“多谢先生!”正要转身离去时,白发男子放下了书卷,突然笑道,“你果真要去?”

    “恩”程子轩点了点头。

    白发男子又道:“此地凶险无一,去的人十之有九非死即疯,你可要想好?”

    程子轩默言未语,沉了片刻:“几位师兄待我很好,我得去帮他们。”

    “哈....”白发男子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南浔竟还有你这般傻小子。”说罢,忽然面无表情,空气霎时间敛起了几分压抑,就连桌案前的火苗也狂躁不止的飘着,程子轩一惊,他莫名的看了看白发男子,只见他坐在筵席一动不动。

    程子轩又看了一眼尹筠,只见她亦是莫然。

    就在此时这时突然觉得脚下一轻,四下紧一看,只见屋中的所有的陈设皆飘了起来,只有男子与那盏看似永飘不灭的烛灯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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