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 流尘往生by_悯众生 作者:肉书屋

    bl 流尘往生by_悯众生第10部分阅读

    “没用的……教主交代过的话,办砸了可有我们好看……公子你,自己多担待着吧。”赶车的人回过头,安慰着凤未然。声音居然……颇为怜悯?

    “他……你们教主现在危险!”

    “教主说他自有计较。”

    该马车,与另一辆驶向天随府的马车,背道而驰。

    有人咬牙切齿地大喊:“萧墨隐,别让我看见你第二次!!!……唔……”

    然后,嘴被人慌忙堵上。

    可见“前”教主往日积威的确甚重。

    ◇ ◇ ◇ ◇ ◇

    虽然越镜尘是很期待那人的到来。然而,事与愿违。这一路,平静的诡异。

    他本人曾背下过教内全部暗哨的分布图。路经这些位点时也发现,的确是一个人手都不在了。并且,显然是主动撤离,而不是被人清除。

    头脑里似乎浮现个大大的问号。再来,变成感叹号。

    ……不愧是你,的确胆子够大。

    这似乎是,邀请闻人离一对一决战的信号?

    夜晚。客栈。昏黄闪烁着的烛火将人的剪影贴在客栈的墙壁上,拉得狭长且巨大。

    越镜尘坐在浴桶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撩起水拨在自己身上,人却是在发呆。臂上、胸口……全身上下都留下点点红痕,他离开萧墨隐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晚上终于找到时间打理自己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些印记。然而,虽然多,却都不深,难怪那个时候……并没有任何痛感。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冷岚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少主,我帮你拿了晚膳。”

    “直接推门。”越镜尘应到。

    然后是门吱呀一声响。再然后是某个人低声抽气的声音。

    越镜尘轻轻一笑,在水中转过身去,看冷岚冰一阵兵荒马乱地放下餐点然后尴尬地低下头。他忽然心生好奇,然后趴在桶边,懒洋洋地道:“是因为我太象闻人离了吗,你们才把我当女人对待?”

    冷岚冰拖了很久才迟钝地回了声:“……啊?”

    “我说我象她已经象到能让人忽略我的性别了吗?”越镜尘心情不差,头一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问题,没有任何不悦。可是……萧墨隐的行为他能理解。反正那个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算稀奇……可是,冷岚冰这个反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难道你也喜欢闻人离?”

    冷岚冰这次反应颇大,他震惊地后退几步,美眸倏忽睁大,道:“你、你说什么?”

    “呵……”目的达成,见到有人被吓成这样,他顿生愉悦。

    越镜尘面前,黑衣美人却低下头,神色有些窘迫,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愤怒。“难道喜欢你的人非得都先喜欢离夫人不可吗?”

    连越镜尘闻言都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展颜笑道:“那倒也是。”

    “萧教主……难道你认为……”

    冷岚冰渐渐收住声音。对面那个一直一派悠然平和的人突然渐渐冷了神色,露出了明显的烦躁之意。

    踩中痛处了……冷岚冰发现。

    出于某种好奇加不怕死的精神,还有那么一点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心情,他继续试探:“那时候天随府和冥神教势力发展迅速,联姻是很正常的……怎么可能有人能拿你当作替代品……”最后一句话倒有几分发自内心……怎么可能有人拿他做替代品。那人的存在感一向很强,让人不能忽视,更让人不能错认。

    越镜尘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然后手撑在浴桶两边,从中翻身出来。冷岚冰果然又快速移开视线。

    “我比你了解他深多了。”

    哗啦溅起的水声,掩盖了最后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什么?”

    “我说,当初看你镇定自若说要找未然‘共度良宵’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挺豪迈的人,现在怎么又开始避讳上了?”

    越镜尘慢条斯理地穿起衣服,这才坐到桌旁,拿起碗筷用膳。冷岚冰没有要走的意思,随他一起坐在桌旁。越镜尘不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想着自己方才被打断的心事。

    萧墨隐……

    又打算出其不意来个怎样的计划?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总是能带给人惊喜,与惊讶。

    闻人离已经派了天随府一队人马前往与天诀宫会和,近期共同攻打冥神教总坛。不出所料,这两方果然早已勾结。但是……但是,魔教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

    再者……再者萧墨隐那个人还把凤未然推出来代教主之位。

    想起此事,越镜尘就觉得,这简直就是萧墨隐一石二鸟早有预谋之计。一次连魔教和凤未然一起消灭掉,既撇掉魔教这个大包袱,又顺便消除凤未然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越想越觉得,依萧墨隐的个性,不这么做才不象他。

    冷岚冰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越镜尘边吃饭边走神,然后长长地叹息:“明天要到天随府了……”

    今夜夜风很大,刮得窗一声一声响。竟然还真让他想起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会诈死逃离夫家的女人,还有做事风格离奇的教主,怎么想都不会是省油的灯。

    天随府。

    越镜尘站在天随府的大门口的时候,亲眼印证了传闻。在喧闹市井中的深宅大院,完全没有武林泰斗该有的气派威严,倒象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住宅。只有双脚踩在了天随府里的土地上,再亲眼看见了无数深藏不露的高手,才知道了什么是能与魔教抗衡的力量。

    越镜尘被安排在离闻人离很近的院落里。即使身为魔教“叛变”过来的,也完全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监视他的行为。

    天随府传说中的外姓府主一直没有露面,闻人离一直管着一切的事。

    于是,在闻人离又一次端着棋盘,过来找越镜尘下棋的时候,他边落子边问:“你已经收拢了全部权利,是吗?”

    闻人离微拢鬓发,敛眸浅笑,道:“其实尘儿你如果肯一直留在这里,我给你的东西一定不会比魔教差。”

    “如果你没在那之前杀了我的话。”越镜尘暗讽到。这个女人,让冷岚冰在他身上下了那样致命的毒药,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你的解药我随时可以弄到,我并不缺黑残木。”闻人离却笑,温婉清浅的笑容,竟然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越镜尘再懒得回应她这样异想天开的设想。静静地落子,从此一言不发。他相信,他的确是从那个女子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失望不甘的神情。

    天随府的十天里。越镜尘就在重复不断地听这样无趣而又无聊的建议里。

    扔了东西又想捡起来。城府深沉,心狠手辣。

    萧墨隐怎么看上这种女人的……他不是那种会为了魔教把自己也卖了的人,所以……当初他到底是怎么……

    越镜尘在床上辗转。慵懒地伏趴在被褥中。无事可做,也间接导致了每天呆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毒仍蛰伏在他的身体里,刚接好不久的手腕有时仍会疼痛,所以甚至连偶尔练练武功的心情都没有。

    昏昏欲睡中,然后……

    有人轻柔地卷起他一缕发丝。

    越镜尘偏过身,见到那人,眉目间流转着温暖柔软如春水笑意,唇边笑意醉人。

    第三十二章

    男子趴在他的身旁,三千青丝落在两人肩上,轻柔触感象是羽毛。他的眼睛漆黑得象是夜色,也是不能望的深渊,只一眼就是坠落的开始。

    “父亲……大人……”他喃喃道。有眨眼瞬间,微微失神。

    “尘儿?最近过得好吗?”萧墨隐又是温柔一笑,轻声问到。

    越镜尘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该接这个问题。沉默半晌,他也只是缓缓道:“你来得比我预想的要快,怎么?以你现在的功力不是应该躲在哪里休息?”

    越镜尘忘了,这个所谓的功力大损,到底是拜谁所赐。而他竟然还在提这笔旧账。

    只是越镜尘心中一点惧意的影子也没有。即使,即使萧墨隐的手轻柔地抚过他的发、脸,然后已经继续在他的颈侧移动。他沉墨色的眼眸仿佛是类似冰冷的质感。越镜尘知道这己是怒气的象征。

    即使知道已惹来他的怒火,他也没有畏惧过。

    即使他是知道他的性格是下得去手,他也没有担心过。

    萧墨隐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动手。其实这是他们两个谁都默认的事实。无论是为了何种原因,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情。

    果然那抚慰只是抚慰而已,没有演变成半路掐死他的凶器。

    挂着如春风拂柳般笑容的美颜在视野里一点一点放大,气息交染。他还是觉得连周围的空气也带上了暖意。越镜尘的手握紧又松开,终究是没有推开那人,所能做的也只是偏过头去,避开那让人躁意顿生的视线。

    可是连这样的逃避都不被允许。

    萧墨隐落在他颈边的手不知碰到哪里,他顿时全身一麻,而着瞬间的麻意足够让萧墨隐扭过他的头,并欺身压上……

    被褥是厚且柔软的。萧墨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更让他越加向被里陷进去。肌肤所处不是丝滑的被面就是比被面更为丝滑的肌肤,身上的重量压得他胸口沉闷几乎透不过气。

    午后温软的气息比不过身上的温柔缱绻,扣人心弦。

    萧墨隐的唇带给他熟悉的感觉,柔软而湿润,这些让他不禁想起不久前的那天。其实那并不是令人难以忍受、心存恨念的不得已为之,而是不由自主和愉悦。

    身体比头脑更先忆起那刻的欢愉。越镜尘自己不是自欺欺人的人,没有多想已揽上那人的腰,狠狠向自己压过来。触手即是一片春水。

    越镜尘伸手挽上那三千流水,微一用力,硬是将萧墨隐拉开几分。

    后者仅是若无其事微微笑着,不见恼怒。

    “父亲大人……”话语随着叹息一起溢出,便带着叹息般的情感。

    萧墨隐闻言笑了笑,翻过身,躺在了越镜尘旁边。

    越镜尘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问:“你……见过她了吗?”

    “……谁?”

    “我娘。”

    此二字一出,连萧墨隐都愣了愣。而越镜尘在等来许久的沉默后,终于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那个人微微蹙着眉,神色是他读不懂的。

    长长一声叹息在屋内响起,萧墨隐最后淡淡道:“你……真的很会拨我凉水。”

    白衣微动,转眼已翻身下床。越镜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摆。

    “你的脾气变差了,”定定望着那背影许久,僵持不下就是不见那人回头,越镜尘轻描淡写地说到,“为什么要说我拨你凉水?”

    不是没有见过萧墨隐生气,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线……但是,这次他却完全找不出原因。

    那个人又默立片刻。忽然,只闻轻轻的笑声。

    萧墨隐转过身,垂下眸的神态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之色,秋水一样的情意。“尘儿,我来见你的时候提起她……你不是泼我冷水是什么?”

    然后不出所料,他眼前那双眼眸慢慢浮上困惑。他于是继续低声而笑。

    “我有的时候简直不能忍耐你。”边笑边说,语句之意与声音之柔,全然形成两个极端。

    越镜尘放手送开他的衣摆,又懒懒地靠回床上。心里逐渐升起一丝不悦,他道:“没有谁让你忍耐我。”

    萧墨隐笑,悠悠说到:“你说的没错。我自己造的孽,所以我应该认命的。你不是正常人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没什么好怪你的。”

    “……你骂我?”

    萧墨隐不置可否。“尘儿,我今天先走了。近期内……我不会行动。”

    越镜尘觉得自己心中的闷气依然没有得到开解。见那人径自一派优雅地拂平衣上褶皱,打算离开,想也不想地出手一指点中他的麻|岤,然后揽住那人的腰,萧墨隐慢慢地软倒在他怀中。

    俯视着那张令只会为他带来复杂心情的容颜,越镜尘眼神深沉。

    “父亲大人,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萧默隐静静看着他,平静如水,不发一语。

    越镜尘转身将他横抱到床上。

    同样是三千青丝。两个角度,两种感觉。

    被他压在身下亲吻,那样的发丝象是铺天盖地的黑云,纵然其实只是柔软美丽,也是带着压迫的。然而以俯视的视角看着这个男人,三千青丝便只是温柔无害的流水。

    枕被是雪色,他的发是墨黑。清雅秀丽的容颜,脸上是习惯性的浅笑,美丽的眸带着玉石般的冷质。

    他嘴角轻勾,似笑非笑。

    “尘儿,你有时也真教我惊讶。”

    越镜尘没有回他的话。手指缓慢地在萧墨隐的衣结上移动。“你来了一次,说了一堆废话就走不觉得很没有意思?”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萧墨音话音未落,越镜尘已倾身吻住他。辗转深入,逐渐加剧。

    他的唇有水的触感。滑润,冰凉。触之若无物。松开他略抬起头,以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眉目如画,摄人心魄。

    眼里无意间泄出几分没有隐藏好的情感。

    越镜尘的手指一寸寸抚摸着萧墨隐的脸。一直没有反应的人突然轻笑道:“尘儿,你是不是怪我上次用强所以一定要……”

    “父亲大人认为我是那种人?”冷冷而笑,他打断他的话。

    萧墨隐有些无奈地再叹:“我说过,你是不能当作正常人看待的……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越镜尘冷笑。“无所不能的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这个男人在讽刺他。而且是一种让人无法反驳、不能动怒的讽刺,否则就会演变成歇斯底里的单方面争吵。

    萧墨隐眼中神光不定,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一说出此话,身下的男子笑了出声。眸微微眯了起来,唇角是空前未见的愉悦笑容,这是慵懒而柔顺的神情。他不由得神色微凝,俯身亲吻他的颈侧,左手由衣领探了进去,不怎么温柔地一路扯开他的衣衫。

    肌肤如水如绸缎,温热而柔软。贴上去的时候,他就想……如果这个人不是萧墨隐就好了。那么他不会有武功,不会有心机,不会有自己不能折损的骄傲。

    萧墨隐伸出手,轻轻搭在越镜尘的腰上。不是阻止,也不算妥协。“呵……我不是每次都会倒在你的温柔乡的,下次记得要来就来狠的。”

    越镜尘心里是非常明白。这个人不大可能被他顺顺利利一指就点中|岤道,就算他一时大意不慎中招,过了这么久一段时间,|岤道也早该被冲破了。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在山洞里的那次他都是福从天降,而他现在却是既没有天时地利更加也没有人和。

    一开始凭着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去点那个人的|岤。那时候心中一闪而过的、非常想要做的事,已经没有可能达成了。

    因为与他废话,因为被他迷惑,而错失良机。

    “怎么,下面就不会了?”

    那个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响起,当他犹豫着亲吻他的胸膛并抚摸他的腰部之时。

    越镜尘觉得某种程度上这是他的错觉。分明萧墨隐的温柔是完美无缺的,他却总能从中找出些也许是他的错觉的暗讽,而这曾不止一次地挑起他的不满。

    “……你,真的……”越镜尘更加犹豫,也确实不舍。咫尺处温暖而美丽的眼眸里满含的是鼓励。

    他再度细致地打量着身下压着的美丽躯体。无论再怎么看,也只觉得……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可笑得很。想要占有这个人的念头更加类似于异想天开。

    “为什么不反抗……”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反抗?我记得你连冲|岤都没有试过?”萧墨隐勾起嘴角,眼里的神色渐渐变得深沉且不能言明。

    越镜尘回忆片刻,才道:“你点着我的|岤……而且,”顿了顿,声音有些迟疑,“你很漂亮,我为什么要拒绝?”

    片刻的沉默令人的心不禁开始发紧。越镜尘隔了许久,因为身体紧贴着的人开始变得僵硬,他才迟钝地发现身下的人神色不对。

    他的眼神是他都不想对视的复杂与冷淡。

    萧墨隐看着他,忽然如春风般轻柔地一笑。“你也很漂亮,那我又为什么要拒绝?”

    那个笑容……就是那个笑容。千百次只要出现在他的脸上,就会让越镜尘下意识警觉的笑容。

    越镜尘静静地审视着那毫无破绽的表情,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心中的古怪感已经压倒了警觉……他不愿意再听同样的话。

    “我这样说你开不开心,”萧墨隐微微笑道,眼波里不能再压制的冷意肆意流转,“我和你的答案一样,你满意不满意?”

    他轻轻将越镜尘自身上推开,撑起身斜倚在床头,淡淡地移开视线平静地看向窗外。

    “其实你不拒绝我的原因和我不会拒绝你的原因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

    “还是说……是我会错了意?”

    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目光灼灼。

    越镜尘只觉得哑口无言,不知是什么感觉,他一句话也答不出。眼神也几乎要避开去。只是,他从来不愿意对这个人低头。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

    “尘儿,”他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颌,眼底又有深深笑意流露,“还有,长得好看你就能接受……尘儿,你真的又让我惊讶了。你是这样的吗?”

    萧墨隐第二次理好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衫,而这一次他的衣服再也不能恢复完好的平滑洁净。“本来是有点正事和你说的,这样都被你气得忘了……”他从屋子里掠出去的步法快得很,眨眼只觉轻风过而已。

    他前脚走,冷岚冰后脚就进了屋。

    越镜尘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目光深沉如潭水,思绪纷飞。

    冷岚冰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笃定地说:“你又把他气走了。”

    “冷岚冰,你倒来倒去的好玩吗?今天向天随府,明天向魔教?”

    萧墨隐能轻松就翻进天随府的深宅大院里,自然不是他的武功真的惊为天人到了三成功力也能称霸天下,而是,有人暗助。

    越镜尘笑了笑。“我要是你,绝对不顺魔教。我家父亲是那种翻脸就不认人的那种,你得罪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他要不报复那就不是他了。如果换成闻人离倒还可能饶你一命。”

    “我高兴,多谢你的好意。”冷岚冰头也不回地应到,语气里的讽刺颇得某人真传。

    连越镜尘都被噎了一下。今天实在是莫名其妙的一天,他见到的每个人都和平时不一样。冷岚冰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在桌旁坐下,问到:“你刚刚在想什么,很严肃的样子。”

    “我说了,你能帮我?”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冷岚冰双手捧杯,浅浅啜了一口。在他的概念里,眼前这个人能烦的无非就是一种事——公事。眼下能让他思考的,也就是天随府和魔教那点事。所以,他可以回答他……

    “你不是喜欢男人?那你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噗——

    砰——

    冷岚冰没控制住,一口茶水喷出,随后茶杯落地,半杯茶全洒在他的身上,烫得腿上一阵热。“咳……咳咳,你要讨谁喜欢?”

    骇然抬头,那个人脸上挂着玩味的恶质笑容……“你存心的是不是?”任谁带着半身水迹,口气都好不到哪里去。

    第三十三章

    “你看我象是开玩笑?”

    冷岚冰再看看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并不认为自己的判定有翻案的可能。他根本是在拿他寻开心。看他震惊,看他尴尬,他开心得很。

    床上侧卧着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手肘撑膝,单手支颐,凝眉敛眸,颇为认真地作思考状。“以前有人跟我说,如果看上一个人第一步应该送花,送珠宝,送房子……”

    冷岚冰僵了僵,开始有身在梦中的感觉。唤回他的理智的是对面那人眼里的一丝诡谲。“这么一说我还突然想看看他收到后会有什么表情。”那人说。

    冷岚冰终于确定越镜尘根本是在拿他打发时间。不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他简明扼要说出来意:“离夫人选定五日后挥兵冥神教总坛,所有计划一定在那之前完成。少主不妨考虑循在下的旧路,倒戈一次,你的决定……就看这几天了。不要和养你长大的父亲作对,更何况你刚才说了你喜欢他。”

    “哦?我说了是他?”越镜尘挑眉。

    桌旁的黑衣美人清清冷冷的美眸里闪过一丝……鄙夷。却没有正面回答越镜尘的反问。

    “那就是我说了……”他又道。垂下眼,却掩不住眼里渐渐浮上的冷意。“你应该这么想,我如果说喜欢他,就更应该趁他落魄之时囚他的人讨我的债。”

    冷岚冰不可控制地又僵住了。

    “真正做错的是你。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投靠魔教这样的选择?”越镜尘眸里有熠熠光彩。

    冷岚冰。这个人从头到尾做的每一件事莫不是计划周密下手干脆,每个选择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可是他却在关键的当口投了魔教。

    他曾切断了他的右手筋脉。

    萧墨隐每次哪怕是提到和这个人有关的事物,眼里的冰寒都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纵然现在也许因利益所趋双方结盟,事情完结,冷岚冰一定也是死得要多惨有多惨。

    反观天随府,如果冷岚冰把赌注压在这方,更容易保自己一命。

    结果他做了最令越镜尘不解的抉择。

    “有空关心在下,你不如关心自己。”冷岚冰勾起唇浅浅一笑,再斟茶,“教主会再来天随府,少主应当多想想怎么自诉衷情以互通心意。”

    越镜尘眉峰微聚,缓缓道:“他一向通晓人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事还用得着说么。”

    黑衣美人的眼里第二次出现鄙夷。然后他携着手上未尽的茶,径自出了门去。

    第二天,越镜尘开始在天随府里四处寻觅。

    第三天夜里,离人小筑里那株据说有百年树龄的巨大榕树上,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遮天蔽日的树冠里,即便是夜晚,那袭白衣也不容易被发现。他静静地坐在树上,靠在枝干上,双眸合着。举手投足尽是优雅。

    越镜尘用轻功攀到他的那里,而那个人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他等。直到萧墨隐悠悠道:“我听别人说,尘儿你花了大代价又是投毒又是叛变,原来竟是因为看上为父却求之不得?”

    他明显的调侃,让越镜尘有出现了少见的尴尬。

    “还听说,你竟自认示爱多次,只是为父始终不解风情?”

    听到这里,越镜尘忍不住讽刺性地表示自己的惊叹:“只是经过一次转述竟然可以扭曲成这样?”他对面的男子亦轻笑了起来,眼里令他莫名不悦的疏离已消逝,唯有淡淡的愉悦欣然,温柔得令人迷醉。

    然后他同样戏谑的腔调说:“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一句话让我真真正正震惊。”

    “我应该看看你那时候的表情。”

    越镜尘在他旁边坐下。古树枝干粗壮,足以承担得起两个人的重量。透过顶端渐渐稀疏的树冠,漫天繁星。有星无月的夜晚里,总显得要黑暗一些。

    “所以,你找我有事?”

    他的现身不是偶然。自然是知道有人寻找。

    越镜尘转过头,夜色一般的眸里闪过一丝丝困惑。声音里带着茫然:“星夜幽处,最不应该说的不就是所谓的正事?”

    萧墨隐闻言亦回望他,尽是意外。“原来尘儿竟是要吟诗作对互诉情意,果真是为父一直不解你心?”

    由问转为被问,越镜尘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发现那一瞬间自己的心里居然没有否定这句话的想法。然而若是肯定……光是想一想就有恶寒之感。

    那么,他想要干什么?

    这么说来,他来的最初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无正事,二无明确的私事,却一定要来找他……莫非他真已经闲散到这个地步了?

    视线里雅致绝伦的容颜上已经渐渐出现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以往对方这样的表情总能成功地挑出越镜尘情绪中深藏的、不容易出现恼怒、冲动。而现在的他,心里却平静得很。

    他笑起来的时候微眯的眼眸里流光溢彩,嘴角的笑痕如同涟漪。

    越镜尘忽然长长一叹,心里浮起巨大的挫败感。

    事到如今……或者说从前生到今生,他都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事事为自己作出最好的选择。偶尔从事危险游戏,最终伤的也从来在身,而无关心灵。

    事到如今,应该尝试更危险的游戏了。

    于是他说:“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你这种人是我最厌恶的了。”停顿片刻,深深看了看那双皓月明眸,似乎想从其中深藏之地挖掘出一些什么。

    “你心机深沉、虚伪狡猾、狠毒狡诈、表里不一……”

    萧墨隐叹息着截住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往下说吧。”

    “哈,不过借题发挥……”他冷嘲自己,“后来心里说得多了,我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讨厌你。”

    好像,真的。仅仅是好像。

    单手扶额,想将烦恼尽数驱散。心里浮现的是不能言喻的自嘲讽刺。“难道别人说爱恨一线之间是真的?”

    “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可能会和你说,”近在他咫尺处的男子烟波犹如烟波水雾,只是令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沉重,黑眸里渐渐越显幽暗,“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女人或者你弱得可以,那样就好了。”

    他莞尔。“我不习惯被动。”

    一直沉默着倾听的人没有变过姿势,也没有变过神色。倚在枝干上,头微仰起,仿佛在凝望星空。他的神情是平和且悠然的,美丽的眸清亮宁静,无波无澜。

    静默半晌。他轻启唇,淡淡道:“不懂得顺从就不能够掌握,不明白妥协就不能够要求。尘儿,是我没有好好教你。”

    越镜尘别有深意地道:“你已经言传身教了。”

    表面上是他所求这段感情,表面上是他为了他一忍再忍百般照顾,表面上是他所愿不得……可正是这个他,象是在示弱的他,掌控着一切。

    “总而言之,我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萧墨隐侧过头,勾了勾唇,又是笑意。

    “尘儿,我还算知子莫若父,所以我现在在想的是……你这么又懒又怕麻烦的人,为什么明明用三个四或者四个字就可以解决的事非要说成一段既匪夷所思又不着边际的长篇大论?”

    “哈,你当我脸皮薄吧,”越镜尘微笑,“你当初还用了八个字。无纵诡随,以谨缱绻。大不了原封不动还你就是了,父亲大人。”

    微风拂过树梢,有沙沙响声。静好宁谧。可惜这是在天随府。

    蜉蝣之羽楚楚兮,朝暮离世。

    月出长空皎皎兮,无望朝华。

    美好转瞬即逝,不可挽留。相视只是一刻,视线移开轮转仍在。

    冥神教。

    凤未然在逐风殿负手而立。俯瞰天下,高处不胜寒没体会出来,倒是感觉出什么叫风萧萧兮易水寒。

    对于长这么大连个善意的谎言都几乎没出现过的、纯洁无比的人来说,要他学布局学谋略,那简直比当初背本草纲目时要困难得多。好比一通到底的肠子非要他拐无数个弯再绕几个死结……那过程是惊天动地的惨痛。

    被派来辅佐“新主”的展也不见得好过。一言不发,那魔教眼看就要玩完。意见尽出,有夺权篡位之嫌。

    长长的图卷摊开,天下之局势尽现。密密麻麻的朱红表示,乃是魔教部署。

    凤未然咬笔头。“听说你们家少主画了一份跟这个一样详尽的东西送给天随府了,那我们还看这个做什么?”

    展低眉顺目。“少主所绘的有真有假。”

    凤未然脑中灵光一现。“应该是小真大假吧,这样才能瞒天过海,唔……果然还是偏爹爹的。可是闻人夫人也应该不会信才是。”

    “信,则入圈套。不信,则对我教一筹莫展。左右有利而无弊。”

    “然后图这边是代表那天什么宫现在的势力范围……?”

    “天诀宫,”展说,“有关此事教主望您今日子时于山下南竹林一行,教主有留下指示于您。”

    凤未然其实很想说:这些那些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即使有指示凭什么要指示我啊啊啊……

    然而,他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发牢马蚤的时候。

    “然后明天……”

    “明天我教将倾全力而出,与天随府一战。”

    “唔……你们教主要回来吗?”

    “教主与离夫人皆不会在场。”

    第三十四章

    凤未然觉得,这些事是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他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能明白。他所在行的只有磨药碾药捣药……

    黑残木的盒子已经辗转又回到了他手上。材料齐,解药可配之。而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就弄出了那神乎其神的解药。

    展如释重负地挥挥手,首次没有什么恭敬严重之意。“解药既然已成,凤公子请按教主嘱咐前往南竹林赴约吧。”

    凤未然狐疑。怎么有种过了河要拆桥的感觉?

    子时。赶赴南竹林。林外便看见显眼便条一张,取下阅之,忽生再度被算计之感。

    而这时,再过不久就是“明天”。

    武林之争到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没有沙场,没有战马,没有盔甲。天随府遇上冥神教抵御的地方处于临京本府和魔教总坛之间。

    教主不在的情况下自然是展护法披挂上阵了。展站在树下,心里还算得上平静。他知道闻人离和萧墨隐一样,都会将全部势力倾注这一战。而这边战场的成败……都不是他们关心的。

    两个人的胜负才是最终。

    不是江湖意气,不是感情用事,只不过“天随府”或者“冥神教”的胜利对于他们没有意义,只不过要的不是天下。不愿输了天下不过是不愿输给你。这才是对手。

    ◇ ◇ ◇ ◇ ◇

    “所以说,你们两个居然成亲,然后还生了孩子,简直是我听过最不可思议的事。”

    想了想,他心里忽然涌上古怪感。“这么说来我就是所谓的‘爱情的结晶’?”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闻人离立即别过头去,手背掩着嘴,另一只捏着棋子的手不稳地微微颤着。“你这孩子还挺有意思,我突然很庆幸生了你……虽然那时候痛了很久,”明眸里不知名的情绪闪过,“我还是第一次受那样的屈辱。”

    “你觉得是屈辱吗?”越镜尘淡淡地问,“那时候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吧?我又不是他强暴你生出来的,怎么说是屈辱?”

    闻人离微微含笑。“如果换成我是男子他是女子,同样的情况下,你问问他,他也会这么觉得的。”

    越镜尘扫了她一眼,然后落子。“抱歉我想象不出来。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嫁过去?以你这样的性格、才华,不会觉得可惜了?”

    “所以我回来了,”巧笑倩兮,女子眼波流转间温婉无限,那样凌厉的风骨被她掩饰得非常好,不见蛛丝马迹,“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天,怎么就今天话多?”

    越镜尘抬眼,眼里丝丝漠然。

    闻人离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就是想去他身边仔细看看能和天随府匹敌的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么?”

    越镜尘应了声。侧耳倾听,天随府内静得连虫鸟都已绝迹,如果不是对面还坐着闻人离,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聋了或是死了。

    对弈的地方由室外院落石桌上,变成了闻人离屋内。偌大的房间竟然连一个窗都没有,唯一的入口就是那厚重的石门。没有光线,凭借着几颗夜明珠的照耀,甚至不能分辨出墙壁的颜色。

    闻人离从不带人进她的房间。今天带他来这里也不是巧合。

    “你知道今天府里的人都去哪里了吗?”

    纤白的指,墨黑的棋子。她将棋子绕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沉稳安宁的素颜隐隐却有不易觉察的凌意。

    越镜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的神色。“那么你不去?”

    “他不去我怎么能去?”闻人离叹息道,“我不在乎天随府,你懂吗?”

    “母亲大人原来是只在乎人不在乎人不在乎身外物。”越镜尘勾了勾唇,轻轻摇头。

    闻人离听见这话不禁又抬头,失笑。“尘儿,你为什么被养得象只刺猬?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母亲大人多虑,您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了。”

    闻人离单手支颐,眼里有着浓浓的兴味。声音低如自语:“原来……是喜欢这个口味的……”

    “母亲大人请自重。”

    “竟然……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

    这一句显然不是跟前面一样的闲聊,她的语气已然显得沉重且阴沉,手指松开间,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她强调的是“我的”而不是“儿子”。越镜尘听出这点,这句话自然没有多少情感,不过是自我尊崇的意识作祟。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

    他低低一叹,紧接着传来的果然是那他熟悉的声音:“离,你应当说他也是我的儿子才是。”

    越镜尘回头,果然是心中所想之人。他先是对着他微笑,然后淡淡道:“尘儿你先出去,我有事与闻人府主私谈。”

    越镜尘与闻人离同时挑眉。

    闻人离道:“出去干什么?十五六岁还当孩子哄,果然不能把人交给你养。”

    越镜尘道:“出去干什么?你还想来儿童不宜?”

    萧墨隐居然愣了愣。最后终是无奈。越镜尘则从他投过来的一瞥中轻易读出了调侃。他说:“尘儿,不开窍则如顽石冥顽不灵,一旦开窍则如流水无孔不入……你怎么总是走极端?罢了,你要留就留,免得以后拿这个出来与我说事。”

    十分之亲昵暧昧的语气。

    越镜尘皱眉。他本来的意图是非常非常简单的,虽说与萧墨隐所说……相去不远,但绝对没有那么绮丽旖旎。

    闻人离则是又捏紧了手中棋子,抬起头时眼神阴冷得可怕。“我想不到我走之后你居然对他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丑事,你以为我的儿子轮得到你来动手?”

    看看左,再看看右。越镜尘忽然对萧墨隐道:“你说得没错,的确是私事,我该出去等的。我在附近,有事你就叫我。”

    萧墨隐轻轻笑了,掩不住的促狭。“有什么事?尘儿,你难道担心你母亲对我做什么?”他得到了他满意的结果——自家儿子脸上露出懊恼与怒意两两掺半的古怪表情。

    越镜尘不发一语,起身就走。

    合上那道门,却又立生要推开它的想法。

    手掌开合,掌心用力舒张几成青白之色。他觉得自己的懊悔越来越抑制不住。

    只不过昨夜那几句话的挑明,只不过是一个决心……他不知对自己的影响会这么大。即使坦白,即使追求,即使得到……他本以为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最终没有预料到自己。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不必回头也听出来来者何人。

    “在担心?还是在妒忌?”清凉的声音响起。越镜尘转过头,却一语不发。冷岚冰挥挥手。“只是好奇。”

    越镜尘自然是没有应那个问题。

    担心?几不可见。妒忌……不得不承认,不是没有。有朝一日……竟然真的有这一日。

    不愿再想,只有转移视线。

    天随府依然死寂,没有人息。

    “你想……两败俱伤是么?”他问冷岚冰。突然发现,无论那一方的输赢,对于冷岚冰来说都不是他所乐见。唯有两败俱伤,哪方都只能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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