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值班的坏处是,必须有一顿午餐要解决,大楼体系尚未完全,员工食堂还没启动,王城的午饭便只能自给自足,这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用些剩饭剩菜做个便当对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以前他一个人,现在家里莫名其妙的多了李悦,虽然王城明说了两人日常饮食是分开的,但李悦买了的放在冰箱里,王城是从来不会去看有没有贴自己的标签拿来就用的,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区别。

    大约是过去二十多年墨守成规的凤家规矩生活压抑了李悦的本性,活开放纵的这三年开启了他没有成长的惰性,在王城看来李悦俨然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死宅,值得李悦庆幸的是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以及过去锻炼过的身体还能经得起折腾,王城也不说他,坐看好戏的等着,李悦变成一个光头油面的中年大叔。

    李悦在家里唯一能做的贡献也是他唯一回的差事,那就是收拾整理,他虽然是个宅男体质,家里还是舒适干净的,但他不会做饭,柴米油盐都不分的境界,王城每晚七点才下班,累了一天回家还要做饭给李悦吃,李悦起先是有些羞愧的,毕竟他在他心中,他与王城的关系是主仆关系,怎么会有主人给下人做饭的道理呢,可他也实在为难,后悔当初在凤家学手艺的时候没有学过做饭这一项。

    王城是真没有那么好心给李悦做饭的,累了一天巴不得回去是有现成的吃,还得累死累活的给李悦做饭,合着他在外面辛苦挣钱不为别人都为李悦这个吃现成饭的了,想来思去不愿意再吃这个亏,索性晚上就不回去吃饭了,让李悦自己想办法解决,反正王城在日升大楼工作,这里别的商铺还没完全,可吃饭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王城爱去的是三楼的薛家厨房这间餐厅,口味他很喜欢而且价格公道,只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娘却不那么招人喜欢,餐厅老板娘就是曾经向大楼负责人投诉王城工作马虎不负责任的那个女人,中年妇女大约是更年期的节奏崩溃看什么都不顺眼,餐厅里帮工的伙计没有没被她指着鼻子骂过的,但老板娘的手艺却是毋庸置疑的好,来这里学习的帮厨哪怕再被骂了,也都忍气吞声的想着偷师学艺。

    王城下班是晚上七点钟,日升大楼附近虽是热闹都市,日前也有明星站场招揽人气,可一时之间大家更愿意喜欢自己熟悉的味道,所以即便日升大楼里有薛家厨房这样物美价廉的餐厅却食客寥寥。

    老板娘薛大姐徘徊餐厅里,心急生意清淡,只有王城一个人在用餐,她便有意发泄似得去和王城找茬,“哟,这是招不到人还是怎么着,还让你这小子在这儿干呢,这年头两个看大门的保安都招不到了吗?”

    王城不像搭理她,毕竟人家是业主自己只是个小保安,得罪不起,可薛大姐却不知是不是吃了枪药一般没理也不饶人,还是一个人闲的慌了非要找人挑唆些事端似得对王城阴阳怪气,“我店里几个学徒也不过十六七岁都知道不学点手艺将来没本事就只能卖体力给人看看门当个保安什么的凑合过日子了,哎,大姐我呢也是过来人,你们这些人找个工作也不容易,以后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大姐我也懒得和你们领导说事儿,你也知道我们这做买卖的,花了钱租了这么体面的地方,你们这些看门的不给我们把门看好了,让我们怎么放心啊!”

    薛大姐阴阳怪气的语调有意无意的羞辱,心高气傲的王城按捺不住,守着最后一点儿即便对方为老不尊自己作为晚辈也不能放肆的荒唐规矩咬着牙忍了下来,饭也没心思吃完,付了钱赶紧离开。

    吃个饭还被人摆了脸色,王城的委屈只能自己下咽,跟他谈学艺那是薛大姐没眼光,王城过去的学业是没得挑的优秀,若不是因为丧母的变故,他现在怎么也得是名流学府的学生继续深造,哪里用得着听薛大姐这种碎嘴女人的闲话。

    从三楼下二楼,看见了无终艳还在尚未装修完毕的宠物中心里忙碌,一时也不想回家,王城便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王城也不是真的好心,反正去看看嘴上带个人情,人家难道还真要他做事不成吗,肯定是客气回说,“不用帮什么忙,有装修工人呢,我就是把东西稍微整理整理!”

    王城敷衍问候了新店的生意,却有些相形见绌,人家也是悲惨身世的,可振作起来把母亲的事业坚持下去,可王城呢,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好像成了他可以自暴自弃的资本一样,曾经的天真与单纯放在现在这个人身上尽是可笑,王城将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他或许便是想让自己这样沉沦,变成一无是处的人,这样的自己,就算凤家的人找到了,也不会想要找回了吧!

    “你的手是怎么了?”无终艳指着王城的右手问道。

    王城右手烧伤的痕迹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痊愈,或许当时一直留在凤家的话精心照顾是能恢复过去完好的皮肤状况的,可耽误了这几年,他的右手的淡淡的灰色痕迹已经无法痊愈了,这块印记残留着王城曾经在凤家的记忆,也是他想尽力忘记的自己曾是凤家少爷的证明。

    “小时候顽皮,烫伤的!”王城只能这样回答,不想对这个伤痕做太多容易勾起自己回忆的解释。

    与无终艳稍稍聊了一会儿,安静的日升大楼外突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王城与无终艳出去瞧了,匆忙的担架上躺着的居然是三楼餐厅的老板娘薛大姐,无终艳与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薛大姐突然在餐厅里昏倒,他的两个儿子准备去店里接薛大姐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没有知觉了,这才赶紧叫的救护车。

    有一句说一句的道理,虽不知道薛大姐是生病了还是累倒了,看她无力的躺在担架上的时候,王城心里的确是有些痛快的,不过也不会太恶毒的诅咒,就当做是刚才调侃自己的报应好了。

    但王城却高兴的有些太早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不相干的事情,最后还能找上他的麻烦。

    薛大姐经过抢救脱离危险,医生却检测出薛大姐晕厥的原因并非疾病而是中毒所致,餐厅的卫生条件是绝对把关的,薛大姐吃的东西里面怎么会有毒物反应呢,面对母亲被人毒害的可能,两兄弟居然最先开始互相告发,哥哥许诺说弟弟许愿在外面欠了赌债多次求母亲帮助偿还遭到拒绝对母亲早有恨意,而弟弟许愿却说哥哥许诺没能继承母亲家传的手艺母亲不打算将餐厅交付给他而耿耿于怀,兄弟两厮杀反咬恨不得警察立刻把对方当成凶手抓了去。

    警方调查了当日的监控,发现事发前后进出过餐厅的只有王城一人,针锋相对的兄弟二人便突然统一了战线,声称母亲曾经和王城有过过节,大哥许诺指着其实压根就没见过的王城振振有词地斥责,“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母亲向大楼管理投诉过他,一定是他怀恨在心报复母亲的!”

    王城极力辩解自己只是去吃个晚饭而已,但监控的证据摆在眼前,的确是他的嫌疑最大,他只能跟警方回去协助调查。又是协助调查,王城已经是第二次莫名其妙地被带去警局了,三年前因为杨家灭门之事,虽然现场落有关键性的附着着王城指纹的匕首,但凤家的势力雄厚,别说这事本就是当时一心求功的新任队长千植人没事找事,就算真的是王城做的也能撇的一干二净。

    故意弄得气氛沉重昏暗的审讯室里,唯一一盏强光打在王城的脸上,好像全世界的警察局都是这种作风,但王城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唯唯诺诺在警察毫无根据的质问面前吓得说不出话来的那个孩子了。

    不停的叫冤,“警察先生,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是去吃个饭,我去吃个饭怎么就成嫌疑人了呢!”

    “你只是去吃饭,怎么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呢?”坐在椅子上的黑脸警察问道。

    监控里拍摄的王城出来时候的神情的确是有些异样的,但是那种异样完全是因为被薛大姐无缘无故数落心里不爽的缘故,王城有这样的理由却没办法说,不然又会被他们拿去当做新的反问,就像曾经千植人的审讯似得,无中生有的套话,让人防不胜防。

    “你是不是因为薛女士投诉过你才打击报复在她的食物里下毒?”另一个站着的高个儿警察在灯光背后阴沉地问。

    王城无奈冤屈,却也义正辞严,“什么下毒,下什么毒,你们倒是说说看是什么毒,我是你怎么下进去的,监控拍到了吗,就凭我去过那家餐厅吃饭就说是我下的毒,这也能叫证据吗!”

    王城态度强硬,却惹的这两个警察不悦了,高个警察抽起资料夹狠狠的打了王城的脑袋教训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给我他妈老实点儿!”

    高个警察威风的冲动,却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王城原先只是冤屈无奈,但被无缘无故打了这一下,事情就不是轻易可以了结的,王城瞪着眼睛斜蔑高个男人,高个男人看王城还在发横,便还打算教训,高举的资料夹却停在一半的动作全身僵硬,坐着的黑脸男人问他怎么了,高个男人却像个石头似得纹丝不动,黑脸男人错愕的看着王城,却也对上了王城异色鬼魅的双眼,在惊恐的表情中暂停了动作,与那个高个男人一起静止不动。

    王城并不像在这种人身上浪费自己催眠的视线,每次使用催眠的效果后他都会有困倦的负效果,但刚才那会儿他是有些忍不住的,被冤枉不止,还遭到对方的恶劣对待,王城越想越气,绝不会轻易饶了。

    自己动手也不划算,万一再落下话柄更是麻烦,在静止的黑脸男人面前灌输命令,让他在审讯材料上签字放行,而后在黑脸男人耳边邪魅一笑,指着高个男人暧昧说,“你老婆和他有一腿!”

    弹指声清脆一响,两个警察瞬间恢复了神识,坐着的黑脸男人狰狞愤怒揪起一拳回手打在高个儿男人脸上,高个男人还没弄清缘故,面对黑脸男人无端的殴打只能回手反抗,两人便在审讯室的地上撕扭。

    王城自得其乐的打开了审讯室的门,将签过字的放行材料交给门外的助手,助手愣愣地看着王城,看见审讯室里两个尽管互殴的场景,也没工夫理他了,紧张进去拉架。

    在警局里折腾了很晚,还要去日升大楼报告一下情况,保安室里保安队长看王城回来了,关切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城敷衍道,“误会而已,都弄清楚了,和我没关系!”

    “误会就好,误会就好!”保安队长松了口气,要是真的和王城有关,那他这保安部估计也难逃责任,“你有个朋友来找你,现在在休息室呢,你快过去吧!”

    王城去了休息室,所谓的朋友果不其然的就是李悦,李悦看他这么晚还没回家心里着急的不行,便来他工作的地方看看,问了很多人最后很巧的问了无终艳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无终艳与李悦一起在休息室里等王城回来,看他安全回来了便也放心了,李悦心急不已,“您怎么老惹上这样的事情!”

    “你以为我愿意啊,莫名其妙,自从你来了就没遇上过好事儿,你是乌鸦托生的吧,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吃吃喝喝的你也不怕飞不起来摔死,”王城大喊一声发泄了一肚子的火,李悦这是不知好歹的自己撞上来送死。

    无终艳笑里斡旋说,“他也是担心你,没事儿就好!”

    王城无事,薛大姐的事情却没完没了了,医院认真检测出了结果,显示薛大姐的饮食中似乎有鲜黄花菜,两兄弟又紧着这件事情互咬罪名,大哥许诺说弟弟许愿对食物的相生相克十分了解,而且许诺最常出入厨房,而许愿却说食材的配备都是大哥许诺采购的,厨房会有这种东西也是大哥买来的。

    薛大姐虽然恢复了身体,却被两个儿子的矛盾闹得烦心,更过分是两个儿子居然害怕母亲若一天不在了薛家厨房这块招牌会没有着落,逼着母亲立下遗嘱,将薛家厨房这块招牌留给自己,甚至闹到了律师所要求意见。

    日升大楼的十楼就有一个刚开业的律师事务所,许诺拉着律师的手问,“我是长子,按道理这家里的事业怎么也都是让我继承才对!”

    弟弟许愿不会轻易妥协,拿着哥哥对做菜一窍不通的把柄说事儿道,“大哥连饭都煮不熟怎么继承薛家厨房这块招牌,说出去不给人笑话!”

    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左右为难,“你们到我这儿来闹也没用啊,你们的母亲尚且在世,家里的事业交给谁应该问她老人家才对!”

    “妈年纪大了,糊里糊涂的,这小子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打牌,输光就回来找妈要钱,让这种人继承了餐厅,早晚会把薛家厨房这块招牌给毁了!”大哥许诺愤愤地说。

    “让你继承了才真是把我们家招牌给毁了!”弟弟许愿也不甘示弱,“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人有什么资格继承这块招牌!”

    律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道,“你们兄弟俩还是应该和你们的母亲好好商量,毕竟他老人家还在世,还是应该以老人的意愿为主!”

    薛大姐精明泼辣了一辈子,却要为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伤透了心,自己躺在病床上,儿子们不在床前尽孝,却想着自己死后的家产,她真后悔怎么就被救了,倒不如吃死了一了百了,省了这些没天理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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